黛妃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青鸟思独绝(青鸾总受np在线阅读 - 三十九章 管中窥豹

三十九章 管中窥豹

    残酒余温尽,窗畔落花凉。桌上酒杯见底,云青崖瞅了一眼酒壶,抿了抿嘴,又默默移开视线。

    燕无渊自然没有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唇角微勾,笑道:“你若想喝便喝,孤又不会这种事上亏待你。”

    “…不必了,还是先谈正事罢。”云青崖竖起身子,不再看桌上那壶酒。有了前车之鉴,他怕万一自己再一不小心喝醉了,又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也罢。”燕无渊单手撑桌托着下颏,赤眸一黯,露出几分冷厉之色,低声道:“孤曾说过会取走灵郁老儿的人头,但是前阵无意间查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世人皆传,西陵大国师擅炼丹,更是把其宅邸变为炼丹之所,每月都会献于人朝皇帝仙丹,传授长生之术…”燕无渊一顿,嗤笑一声,转而道:“哼,你们可知…这项传统持续了多久?”

    “…多久?”云青崖开口问道,随即却听他缓缓吐出冰冷骇人的字眼:

    “…近九百余年。人族的兴旺,始自姬轩辕借伏曦之力平定人间妖乱,建立王朝也不过一千年,他之后的人皇似乎都与这仙丹有不解之缘,不觉得很奇怪吗?”

    越同孤沉思片刻后道:“确实,历任皇帝竟都追求同样的长生仙丹,明知无用却仍是采用炼丹之法,实在诡异。”

    “还不止如此,更有趣的是…西陵其余官职变动频繁,但唯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国师一职,及少变动,除非一任身死,否则终生不变…这些越国师应当一比孤更清楚。”说罢,燕无渊抬眸斜睨了一眼越同孤。

    “不错,本座这二国师一职也是刚上任不久,从前就听闻过西陵大国师灵郁之名,未有变动。”越同孤应道。

    云青崖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此事我也有听闻,只不过西海向来避世,我就没太注意,如今想来,每任大国师仿佛是依傍着皇帝而生…难不成也是代代相传?”云青崖秀眉微蹙,百思不得其解。

    燕无渊轻敲桌面,开口道:“…有没有这种巧合尚且不论,孤且问你,假如…反过来想,人皇依傍着国师一职呢?”

    闻言云青崖浑身一震,这想法乍听起来骇人听闻,但思想,贵为人朝天子为何一定要如此长久的寻仙炼药呢,求这虚无飘渺之道呢?

    除非…

    “…难不成有人于背后操纵?”云青崖愈是细想,愈发觉得脊背发凉:“…这怎么可能?”他本欲否绝掉这个异想天开般的推测,谁知却听燕无渊哂笑一声道:

    “呵…确实离奇了些,但不妨深究,这大国师一职是从何种时候起出现的…”

    “是在…[绝地天通]以后…”

    “…!!!”

    绝地天通,天人二界相隔,再不互通。虽然使得人道大兴,但也使人间失去灵气,断绝了人修仙之可能,人间的修士没了灵气补给也纷纷往天界而去,而西海隐世,便使得东海天界实力日渐壮大…

    但或许东海神族野心还不止于此…

    燕无渊半眯起赤眸,缓缓道:“人族,是三界中最易掌控的族群,因为凡人弱小,大多需要依傍统治者而生,而人皇如何久得民心?”

    越同孤随后开口道:“借助神权…与其称自己为人族之王,不如称自己为受天命而立天的天子。”

    云青崖微愣,摇头道:“可神族怎会去干预凡间大权?”

    话音刚落,身侧的玄衣天魔便嗤笑出声,他语气极冷,目光中竟带着几分哀怜:“…看来天真的鸟儿被昆仑保护的太好了,竟不知东海那群神裔究竟有何种野心?”

    “…皇帝想利用神族维持统治,神族则想通过皇帝掌控人界,哼…实在是有趣啊…”燕无渊随即阖上双眸,冷言笑道。

    越同孤的神色隐于斗篷之下,只露出苍白的下颏,他低声开口道:“那依照先前的推测,西陵历任的大国师极有可能为东海神界安插于人界,作为枢纽而存在。”

    燕无渊微微一点头,说道:“…孤亦是如此认为,所谓仙丹也不过是他们控制凡人的手段罢了。”

    从旁听二人忖测的云青崖郁结于心,实在忍不住拿起桌上酒壶,盛了满满一杯,仰头痛饮。

    “咳咳…”只是这烈酒烧喉,他不由得掩面低咳起来,俊秀雪白的面容都晕染上酣红之色。

    “又没人同你争,喝这么急作甚?”燕无渊闻声抬首望向他,眸中赤光凛然。

    云青崖许是借酒壮胆,竟牙尖嘴利地扬声冲他低呵道:“…你管我,我乐意,而且…咳咳…我要是醉了你也莫要管我。”

    燕无渊赤眸中冷色稍退,带了几分笑意开口道:“好,你就是醉晕在越国师府上,孤也不会帮你,仙君自求多福罢。”

    “…恐要让燕尊主失望了,在下清醒得很。”那青衣美人碧眸浸水,含怒羞容敛翠凝春,此等情景,实在难让越同孤置之不闻,他不禁开口道:

    “如此,反倒是越某之幸了,仙君容貌温雅柔美,但方才饮酒之态逸兴遄飞,洒脱不拘,当真别有一番风韵啊…”

    美酒醉佳人,亦然如画。

    越同孤隐于斗篷中的紫眸渐黯,心道若能长留他于己侧赏玩…看来既便没有谢陵风推波助澜,这只青鸟亦有惑人之姿。

    窗外静池垂柳,一只玉色浅蝶落于池畔假石上,却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暗中似乎有什么悄然而至…

    主屋内堂,云青崖依旧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又被面前这两个老谋深算之人当作笑话看了,于是叹气道:“…罢了,还是继续谈方才之事吧,倘若东海插手人界,这事情可就严重了,他们既有如此野心,而身为人朝皇帝会任其摆布这么多年吗?

    越同孤答道:“此事依越某来看,其实国师一职往往在暗中把持政权,就像燕尊主所言,若是昏君便以长生仙丹劝诱操控,但如遇明主,应会避其锋芒,从古至今,水积成川,毕竟人的阳寿不过数十载,改朝换代亦是常事…”

    “…至于其目的,我想燕尊主应能猜出一二。”

    燕无渊冷声笑道:“呵,为了壮大东海天域的势力,不过说白了,就是给至高者招收奴隶罢了。”

    东海律法规章森严,小仙与大神,其地位待遇更是如隔天渊,云青崖有所耳闻,更是曾借谢安的遭遇知晓良多。

    “所以…灵郁才会百般打压与西海关系匪浅的太虚观吗?”云青崖想到身为掌教的宋清御焦头烂额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

    越同孤点头道:“虽说本座并不在意师门之事,但这二国师一职倒是托了他与太虚观的福。”

    闻言燕无渊嗤笑道:“…看来现在掌权的姬氏老儿不算愚蠢,倒是懂得制衡之理,若是任由灵郁一家独大,人朝就离倾覆不远了。”

    “不过说起来,现下也无法证明灵郁与东海究竟有何种联系…”云青崖低头思索,倘若东海也与凶兽之事有关,那情况只会愈发复杂难辨。

    燕无渊赤眸微眯,淡淡道:“孤曾派人前去探查过西陵的国师府,却被一种独特的阵法拦于门外,那阵法似带神力,外人极难破除…”

    “燕尊主所说的莫不是天玑阵?”越同孤接话道:“那是灵郁座下弟子修行之阵法,听闻此阵颇为强大,甚至能移山填海,造木生林…所以他们也被外人称为天玑门弟子。”

    “…天玑?难道是…!”云青崖一愣,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也许是巧合,但你们可曾听闻过东海的七位大神中,其中之一就是以天玑星为号,且传闻他精通奇门遁甲之阵。”

    大荒神族之中,凡地位术法高绝者皆有尊号。西海昆仑众神大多为神兽仙草所化,遂以飞禽走兽,奇花异草为号,例如青鸾,玄鹤,白泽,夫诸,乘黄…

    而东海居于九重天域,且下有归墟为隔,上乃最接近寰宇之所,遂众神以星辰为号,神王之下便是七位神使;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他们于东海各司其职,能力与手腕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皆听神王号令。

    “…天玑使?”燕无渊勾唇露出几分阴冷的笑意,眸中赤红如血,如同发现猎物的野兽,语气中更是带着几分难掩的兴奋:“呵…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既是送上门的猎物,孤定要…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云青崖不解,侧头问道:“嗯?…燕尊主与天玑使有过节?”

    燕无渊微扬起锋厉的下颏,眉间沉郁,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孤与东海的乱臣贼子皆有过节,只是这天玑使…当初正巧是他启阵把孤贬下幽都,如此“大恩”怎能不“回报”?”

    闻言云青崖叹气道:“…此番也只是我的猜测,还望燕尊主查明灵郁的真实身份再下手,况且…请恕在下不能相助。”

    他心想西海大典在即,倘若在此时因自己挑起事端,恐不好收场,东海之事,能避则避…

    隐世无争,这是西王母行事的准则,亦为昆仑唯一的律法。

    话音未落,燕无渊斜睨了他一眼,神色倨傲,冷笑道:“…哦?不愧是西王母的后人,处事之法都一模一样,若火烧不及身,连衣角也不忍挪动…哼,也罢,孤想到了你会与她一样愚蠢,只是…”

    “若有朝一日,东海那群伪君子撕破脸皮…希望你莫要含泪求孤相助…”

    燕无渊的话如利刺,显然是记得千年前西海的冷眼旁观。云青崖垂首不言,片刻后,抬首直视其眸,低声道:“燕尊主…其实元君她…”

    “…够了,西王母那女人如何想的与孤无关,如今孤亦不会在乎了,你不必替她说情。”燕无渊忽而目光极冷,犹如淬冰的寒刃,带着逼压之意,几乎让云青崖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无措地开口道:

    “…抱歉,是我多言了,那若是无事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话不投机,他缓缓起身,见燕无渊阖眸似是不想再理会自己,而一旁的越同孤则抚扇作看戏状,脸上露出同情惋惜之色,开口道:“仙君可还需本座相送?”

    “不必麻烦越国师,我当自行离去。”云青崖倾身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待云青崖走出门廊,微风拂面,春柳扬絮,府中清静如常。不知何种原因,这场不欢而散让他心中怅然难释,心道神与魔当真存在如此大的隔阂吗?

    而自己同那位魔尊只能对立吗?

    …还有东海究竟有怎样的野心?

    不知不觉间,青衣人走到池畔垂柳下,静静地望着水中欢戏的锦鲤,不禁

    叹气道:“…不如下辈子当条鱼吧,也比当这信使自由快活…”

    他浅思凝神,却不知危险已近…

    “…嗯?水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