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1

    2021

    市医院

    李韫写完最后一本病例，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他并不着急下班，因为他今晚有个聚会，他的朋友回来医院接他。李韫走到办公室的窗边。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窗开了一个小缝，旁边的风吹得那几朵洋桔梗摇摇晃晃的，风铃“叮当”的清响，和院里的鸟儿对唱。

    李韫心情不错，站在窗边，伸了一个懒腰，医院里的小护士换上了漂亮的裙子，打算去和男朋友约会。今天是七夕，情侣喜欢过的日子。他朋友却偏要拉着他一起过，说什么体验单身狗版本儿情人节。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韫背对着门口，给花盆浇水，说了句“进”。他放下喷壶，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大概是这张脸给他的印象太差，李韫的嘴角慢慢放平了下来。他垂眼走到了他的位置上，翻开了病历本，抬眼看这张熟悉的脸，开口。

    “哪里不舒服？”。大的是办公室主任的语气听起来太过冷清，连风铃的声音都有些刺耳。

    “呃……那个，医生是我，不是他。”

    李韫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边上站的人，又重新看上旁边的病人，清了清嗓子，重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不好意思，说说哪里不舒服？”

    年轻人抬起上楼梯不小心摔着的胳膊。李韫为他检查了一下，给他开了一个单子，让他去拍个片子看看。

    “应该是骨折了。”李韫撕下缴费单给他，“拿着这个去一楼缴费。”

    年轻人接过李韫递给他的缴费单往外走，冲另一个人说了句“走吧”。

    但是那人没有动。

    李韫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李韫。没有抬头，他随手找了一张纸，开始写字。

    “不去陪你朋友吗？”李韫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才停下笔，他呆呆的看着那一页连自己都不知道写是什么的纸，直到眼睛都酸了，才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李韫重新走到窗边，他伸手拨弄了一下盛开的洋桔梗。白色的花瓣颤了颤，跟他招手似的。他养这花很长时间了，但想一想已经很久没有把它养活了。花盆一年，一年的换，但花从来没开过。风铃还在响，李韫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觉得风铃的声音很吵。

    傍晚医院的人不多，年轻人很快就带着他的检查结果回来了，李韫看了两眼，确定是骨折了。一边给他上石膏，一边叮嘱他注意事项。

    “一个月之后再来医院复查。”李韫刚说完这句话，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刘旭，你怎么回事？”姑娘脾气暴躁地揪住了刘旭的衣服，“叫你走路玩手机，活该！”

    姑娘说完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两个人，语气又温和下来。

    “不好意思啊，医生，耽误你下班儿了。”她冲李韫说完，又冲着另一个人说，“麻烦你了，戮骁，改天请你吃饭。”

    那个被叫做戮骁的人说了句“不用”。

    姑娘气冲冲地拉着刘旭走了，“赶紧走，疼不死你。刚好今天买了排骨，回去给你补补”

    李韫看着这对情侣笑了笑，转头对上了戮骁的目光。

    李韫的笑还没彻底收回来，在戮骁眼里看起来像是在对着他笑一样。不过他想多了，因为李韫下一秒就收了笑容，垂下眼不再看他。

    窗台上的洋桔梗被夕阳照的慵懒又可爱，戮骁听着风铃的轻响，感觉它是在哭。

    “你也有不舒服的地方？”戮骁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还没下班啊？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戮骁和李韫同时向门口看去。董新尧看到了戮骁以为是李韫病人，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回来，我下班了。”李韫把董新尧叫了回来，自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脱了白大褂。

    “哦。”董新尧进了办公室，他看了看戮骁问李韫，“这是……”

    李韫沉默着换上外套，他看着戮骁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解释。

    “我……弟弟，戮骁。”李韫看了一眼戮骁，又看向董新尧，“我朋友，董新尧。”

    董新尧把一只手搭在李韫肩膀上，语气了然，“弟弟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戮骁冲董新尧笑了笑，说:“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又重新看向他哥，“哥，改天再见。”

    李韫没有回应，他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再再见了。

    “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弟弟？从来没听你说过呀？”

    董新尧看着戮骁的背影问李韫，李韫没有回答他，而是拿掉了他的胳膊，往外走。

    “走不走？不走把你锁里面了。”

    董新尧没再问，立马跟上他:“走走走，快点，杨宇轩要等急了。”

    他们到了的时候，杨宇轩已经要吃上了。

    “我都快饿死了，终于来了。”

    董新尧指了指李韫:“大忙人，谁敢催。”

    李韫拉开椅子坐下，他心里有事，懒得和这两人一起贫。

    火锅店人很多，周围坐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三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董新尧一边涮羊肉一边吐槽杨宇轩，“你个都要结婚的人了，跟我们两个单身狗出来干什么？”

    杨宇轩伸出筷子抢董新尧的羊肉，“我老婆现在在国外，我总不能情人节在家独守空房吧。”

    董新尧拍掉了杨宇轩的筷子，“敢情是来这秀恩爱来了。”杨宇轩转头对李韫说道，“要不咱俩走吧，我感觉这里不欢迎咱俩。”

    李韫笑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没再说话。

    说起来他和杨宇轩，董新尧是在大学认识的，三人本科都读的医用外科，最后只有李韫自己一个人做了外科医生。

    杨宇轩本科读完和自己在国内的青梅竹马订了婚就回国继承家里的公司了，可以说是白白浪费了五年的本科时间。

    而董新尧则是和李韫一起在国外读完了博士，跟着李韫一起回了国，做了一个大学教授。

    李韫看着沸腾的火锅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的时候，旁边的两人已经聊到了大学时代。

    “我记得当时咱们学校论坛上开了一个帖子，专门讨论李韫喜欢什么样的人，和他有没有感情史等一系列情感问题。”杨宇轩挥动着手中的筷子，绘声绘色地说着，“我记得当时那个帖子里面男的居多，我靠，全是gay。”

    “你一直男还看这种帖子？”董新尧说完又转头问李韫，“你知道有什么一个玩意？”

    李韫摇了摇头，他大学几年的生活安排的很满，从来没有看过学校的论坛，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帖子。

    杨宇轩重新涮了一盘羊肉，筷子在锅里搅动着，“他肯定不知道，天天实验室是他家的人能知道这些？”

    “我看他们当时说什么李韫一定是gay，我就评论了一个‘他不是’被论坛上的人围着骂。”

    李韫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他低着头，“你瞎参和什么。”

    “我那不是觉得你被那么多人误会，看不下去吗？你当时没被一些追求人骚扰过吗？”

    李韫想了想自己的大学生活，所有的时间不是在上课就是做实验，送给他的情书，礼物一个不落的全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想想有点太没人情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