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饕客

    进入第九层的铁灰色门扉往两侧滑开，一具身着银色连身衣的机械人双手交叠站在电梯门外，面带微笑迎接王宿。除此之外，门外两侧还有四具武装器械人。

    面对武装机械人，王宿并不意外。

    来这里之前，他协助孙泷制伏一些逃犯，为此耽搁不少时间，这段期间足够让收到消息的第九层做好迎敌准备。

    「欢迎您的到来，尊贵的客人，我是利革亚。」

    这个机械人有名字。王宿注意到这一点。王宿和身後的囚犯踏出电梯後，它再度开口。

    「请将囚犯交予我。」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让他前往该去的地方，等候主人发落。请将囚犯交予我。」

    想起孙泷的提醒，现在让渡囚犯为时过早。

    「这个囚犯曾经试图逃走，危险性极高，由我亲自押送到牢房更保险。」王宿道。

    利革亚转头看向严柏，一双蓝瞳发出微光，五秒钟过後，它收回目光。

    「确实如此，这个囚犯曾经试图逃离看守所。那就麻烦您了。」

    利革亚朝王宿躬身，转身领着他们走向乾净明亮的通道。

    丰盈的褐色长发随着它的步伐轻轻摇晃，白皙肌肤看似吹弹可破，走路姿态灵巧，没有机械的笨重和僵硬。从外表来看，它与真人无异。

    这般外表几乎和真人无异的机械人，王宿只见过一个，就是霍克.哈金斯的妻子莱音。

    S&G的新品发表会当晚，机械人和人类共处一室，从那些计算过的言行举止、语调起伏有限的合成音，或是袒露的机械构造，一般人还是能一眼分辨两者之间的差异。

    所有的服务型机械人都是大量生产，同样的型号，原厂内建的社交应对机制，即使损坏更换的零件也唾手可得。

    机械人没有自我意识，只是一具可以随意操控的空壳。

    但是霍克.哈金斯的妻子不一样，正如霍克.哈金斯所言，它是独一无二的。

    难道制造莱音的制造技术也被应用在眼前这具机械人身上？

    也许霍克.哈金斯和此处的管理者接触过？

    王宿思考的同时，也知道身後的男孩不停东张西望，伺机逃跑。他并不在意。

    严柏一开口吐不出半句好话，对孙泷骂了好几次矮子，所以他的嘴被口衔堵上了，加上双手和双脚的镣铐，插翅难飞。

    一旦严柏有任何轻举妄动，漂浮在男孩身後的两名机械守卫会制伏他。

    刺耳的警戒声忽然响彻整个空间，利革亚脚步一顿，转头对王宿道：「这是火灾警报器，火势很快就会扑灭，不必惊慌。火灾警报是由监牢深处发出的，所以我们暂时不能前往监牢，要将囚犯转移到其他地方。」

    是方翼惹出来的？既然方翼闯了祸，贸然前往对他不利。利革亚不只是单纯的服务型机械人，除了未知的武装力量，它还是地下管理者的眼线。

    「我明白了。」王宿道。

    利革亚的表情停顿一下，接着面露微笑。

    「大小姐指示将饕客带到她的实验室。请跟我来。」

    「你说的大小姐是指第九层的管理员？」

    「是的。大小姐是这里的第二管理员。」

    「这里一共有几个管理员？」

    「三个。」

    「第二管理员是你的主人？」

    「不是。」

    「你的主人是谁？」

    「若您愿意赏光接受主人款待，等您见到之後就会知道。」

    有些是询问孙泷也能得到的答案，对於部分问题它避而不谈，似乎得到了不能透漏那些讯息的指令。

    从它僵硬的对话模式可以判断，它的举止属於人工智能的程式设定，而非有人远端操控。

    不排除有人透过监视器观察这边的可能性，因此尽管他迫切想找到方翼，在这里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情绪。

    万一方翼不小心闯入不该进入的地方，让他们大肆搜寻十分不利，他们可不会保证带来的是活人。

    王宿寻思了一下，又问道：「她很重视这个囚犯？」

    「大小姐不希望运送过程中出任何差错，这个囚犯是目前仅有的饕客载体。」

    「之前送来的载体都死了？」

    「是的。」

    严柏全身僵硬，停下脚步。

    「唔唔唔！」

    他想说些什麽，可惜话语全被口衔堵住了，他只能伸出双手，对王宿和利革亚竖起中指表达语意。

    身後的两个机械守卫伸出手，捉住他的两条手臂，半推半拖，强迫他前进。

    离开通道，他们来到一处大厅，更准确的说，是远古时代的一处祭坛，被这里的管理者改建成了大厅。

    躁动的严柏一见到这处的景象就呆住了，面对上方的三眼雕像，浮现敬畏的神情。

    王宿对这里的文明遗迹不感兴趣，他环视一圈有些吵杂的大厅。

    一台发着红光的无人机载着水进入右侧的某一扇拱门，显然那就是通往监牢的入口。

    数台小型机械从机械上方飞入，随後其中两台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出，以那完美的抛物线来看，似乎是被扔出来的。

    两台小型机械摔在地上，外壳碎裂，零件散落，再也没动静。

    一条粗壮的紫红色触手探出拱门，生有利齿的触手在空中张牙舞爪。

    随着更多无人机被捏碎丢出，探出的触手愈来愈多，其中几条触手甚至抓着屍体。身长九尺的触手异兽缓慢爬出拱门，生有利齿的紫红色触手四处挥舞，地砖在拍击下碎裂成片。

    王宿的视线快速扫过那几具屍体。没有方翼。他内心一轻。

    严柏瞪大眼睛，激动地想往怪物的方向跑。

    「……！嗯唔唔！」

    见他似乎认得这个生物，王宿从袖中抽出摺叠小刀划开他脸上的皮革口衔。

    皮革尚未从脸上拿开，严柏立即朝那个触手生物大喊：「小薰！小薰！」

    严薰？王宿看着那个庞然大物，无法从牠身上找到那个小女孩的影子。

    「我体内的怪物在呼唤牠。那就是我妹妹没错！她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严柏难以置信。

    「发现第二只饕客。」利革亚喃喃自语。「大小姐指示将饕客带到她的实验室，所以两只饕客都要带到大小姐的实验室。」

    得出结论，利革亚斥退赶来的武装机械人，不让它们杀死第二管理员重要的实验品。

    「你这狗娘养的，我妹妹才不是实验品。」

    面对严柏的粗话，利革亚脸上的表情不变。

    王宿捉住想跑过去的严柏。「你刚才说，体内的怪物在呼唤牠？」

    「对，牠一直哭爹喊娘吵死了。」

    尽管王宿没听见任何实质的声音，触手仍转向了这边，朝严柏的所在之处伸过来。

    利革亚朝触手张开嘴巴，集中成一束的无形声波破坏了紫红色血肉，那根触手爆炸成碎肉。

    饕客的攻势顿时迟缓不少，牠撕裂手中的猎物，触手上裂开数张嘴巴啃食血肉，吞噬完毕，断裂的触手再度生长出来。

    王宿远观这场战斗，对於利革亚的能力蹙起眉头，他也看见了饕客的再生能力，在破坏和再生互相制衡之下，持续下去只是耗费时间。

    尚未探清这里的状况之前，自己也不能消耗过多体力，将牠交给管理员处置最好。

    「第二管理员的实验室在哪一扇门？」王宿转头询问利革亚。

    有问必答的利革亚立即指向左侧的某一扇拱门。

    「从那儿进入可以通往大小姐的实验室。」

    王宿拔出双枪，对身後的机械守卫道：「带上严柏，跟着我。」

    随後两具机械守卫听从王宿的指令，抬起大吼大叫的严柏紧跟王宿。

    王宿闪身躲过触手的拍击，子弹连续击破触手的攻势，他带着两具机械守卫进入那扇拱门。

    寄生着子虫的严柏离开大厅，母虫立即对利革亚丧失兴趣，不再与它缠斗，紫红色的身躯挤进那扇拱门。

    确认身後的触手怪物跟了上来，王宿将注意力放在前方，找寻第二实验室的位置。

    利革亚越过饕客的触手，奔到王宿身边，脸不红气不喘，侧首看着他。

    「尊贵的客人，请跟我来。我带您去大小姐的实验室。」

    它提高速度，领先在王宿前头，绕过曲折的走廊，跳下石阶，在一扇绘制金色繁复花纹的黑色大门前方停步。

    它站在门前，以眼睛作为通行证，门扉朝内侧开启。

    「是谁？」

    「我是利革亚。大小姐，遵照您的吩咐。我将饕客带来了。」

    「很好。」

    回答的不只一道女性声音，而是多道声音重叠。

    这座空间的柱子和家俱均以大量人骨作为装饰，层层金红交错的纱帐自天花板垂下。

    实验室内的每一盏烛台都点亮了，唯有房间深处的一张卧椅周遭没有烛火，异常阴暗。

    卧椅周遭金色的纱帐低垂，隐约可见幕後有一团蠕动的黑影占据着宽敞的卧椅。

    距离卧椅不远处有一面破碎的等身立镜，一块白布盖住了蒙尘的镜面。

    那团蠕动的黑影离开卧椅，抬起过於细长的手揭开层层纱帐，显露黑影的全貌。

    王宿怔了一瞬，两手握紧枪柄。

    这位第二管理员和他身後的饕客外貌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牠的身躯是身後那只的两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