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任务

    纱帐被触手掀起，一双细小的黄眼睛看见站在门口的黑衣男人，第二管理员身上的每一张嘴都发出了尖叫。

    牠的身躯盘踞在如树根交错的条状器官之上，粗细不一黏腻的触手交缠扭动，其中两根触手往内卷起，掩住身躯最上方的那张嘴。紫红色的头部有一双细小的黄眼睛正在打量王宿。

    严柏在机械守卫的禁锢之下惊恐挣扎，最细的一条触手都比他的腰粗壮。

    「快放开我！」

    机械守卫在王宿的授意下解开严柏身上的枷锁，此时就算严柏的手脚获得自由也无处可逃。

    「谁让他进来的？利革亚！利革亚！我不是只让你带实验体过来吗？」

    「这位是负责押送囚犯的王宿少将，实验体在那儿。」利革亚指向它站在右侧的严柏。

    「只有饕客实验体才能进来，Alpha不准踏入我的实验室。人家可是Omega！」

    严柏仰头看着这只身娇体软的”Omega”，瞪直了眼。

    意识到眼前的巨型生物就是第二管理员，王宿收敛了杀意。

    「无意冒犯，只是现在情况危急。」

    牠的目光在王宿的脸和身材转了一圈，嗓音柔和不少。「什麽情况？」

    不需要多说，通道里的骚动由远而近，无人机的残骸飞溅到门内，另一个体型比第二管理员娇小许多的饕客爬了进来。

    「这只是从哪儿来的？」地盘被侵扰，第二管理员又惊又怒，触手指着严薰质问利革亚。

    「牠是入侵者。您的指示是将饕客带到实验室，所以两只饕客我都带来了。」利革亚道。

    「你这蠢材，给我滚。」牠怒不可迈。

    尽管入侵者在前，可是机体设定以管理员的指令为高优先，对管理员百依百顺的利革亚立即遵从指令，一跃而起，踩着挡住门口的软体生物离开。

    机械人的重量可不轻，头顶被重重踩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触怒了饕客。

    母体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为了避免波及子虫，连带避开站在严柏附近的王宿，转向体型比自己大两倍的同族出手攻击。

    长满利齿的触手袭向第二管理员，牠仅仅抬起表面有暗纹的触手就挡下这一击。

    一条獠牙丛生的触手挥向母虫，尖端涂成鲜红色的利牙刺入牠的身驱，绿色血液自伤口边缘涌出。

    母虫不退反进，反手缠上那条触手，裂开的大嘴狠狠咬下，连牙带肉一同撕裂。那张嘴吐出牙齿，咀嚼紫红色的血肉，咽下後嘴角裂得更开。

    第二管理员举起缺了一角的触手在眼前端详，紫红色的皮肤变得更红，从触手到脑袋都在发抖。

    「贱人，竟敢伤我的指甲。」细小的黄眼睛怒视母虫。

    牠举起另一条生满獠牙的触手挥向对方，同样的招式母虫早有防备，只见柔软的躯体凹陷下去，犹如一滩果冻。

    手挥空的第二管理员怒气更盛，动用一半的触手舞得拳拳生风。

    母虫利用体型更小的优势，柔软的身躯伸缩自如，化解大半攻势，同时探出触手啃食、掰断暗纹触手上的利齿。

    待在战场边缘的严柏看着眼前的魔幻场面，不知为何，彷佛瞧见两个泼妇互相扯发撕衣的意味。

    经过数回交手过谁也没讨好，虽然母虫的伤势不断累积，但是透过进食第二管理员的触手撑了下来。

    第二管理员粗暴的攻势里透着焦虑，细小的黄眼珠转向一旁，忽然抽手拍向严柏。

    母虫全身上下的嘴巴都发出了尖叫，牠着急扑向严柏，防御露出了空隙，三条獠牙横生的触手趁机重重砸向牠，绿色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小薰！」

    一米宽的触手落下之际，王宿抓住严柏飞身避开。

    让牠吞噬严柏壮大力量，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不甘落空，触手下边裂开长了一圈利齿的口器紧追猎物，咬碎碍路的纱帐、桌椅，碎片如利刃飞射而出。

    靠墙堆叠的铁笼被触手一撞，如雪崩般滚落，关押在里面的苍白屍体随着滚动弹跳。

    前方的路被堵住，王宿将严柏甩到肩上，一跃而起，踩着铁笼快速越过这片区域。

    被当成布袋甩来甩去的严柏有些想吐，眼角瞥见白色物体，转头就看见奇形怪状的屍体，一个个睁大眼睛死不瞑目，他又发出一阵延绵不绝的尖叫，引来触手的追击。

    啃食了一部份的母虫，第二管理员毁损的躯体又再生了。

    虚弱的母虫蠕动触手爬走，慢慢挪向门口，牠的身躯逐渐缩小，最终恢复成小女孩的模样。

    牠舞动暗纹环绕的粗长触手，声音回荡在实验室里。

    「把他交出来，我就原谅你的无礼。」

    王宿没有理会牠，顺手捡起地上昏迷的严薰扛在肩上，掠向敞开的大门，打算将严家兄妹带出去。

    他们接近门口时，地面上一台无人机身上的红光闪烁几下，转变成绿光，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以扭曲的飞行轨道直奔王宿。

    王宿持枪瞄准，在开枪之前，那台漆黑的无人机发出一名男子的声音。

    「王少将，请问您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声音并不清晰，参杂着一些杂讯。

    王宿收回枪。「听得见。」

    「目前情况如何？请回报。」

    「我在龙眠湖监狱地下九层，正在和第二管理员对峙中。」

    「那麽长话短说。根据线报，贵族们在地下进行的实验已经失控，那些人造悲剧藉由湖水外流，在龙眠湖一带紮根。想必您已经知道这一点，我就不多说。现在的问题是──」

    男人的话语被触手的攻击打断，无人机低空飞行，有惊无险躲过一次攻击。

    「龙眠湖监狱出了状况，这边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能在短时间抵达地下九层，幸亏您就在那儿。阁下有新的指令，那就是──」

    王宿踹开大门，将严家兄妹掷出门外。

    「呜喔！」严柏如炮弹般飞出去，在空旷的走道上滚了好几圈，头还晕着就立即爬起来去寻自己的妹妹。

    大门再度阖上，王宿随手抬起一张实木长桌堵住门口，防止第二管理员出去。

    身後的触手迎面而来，王宿转过身，两手持枪轰炸，一片声光大作中血肉碎片漫天飞溅。

    第二管理员看着断裂的触手和满地的尖牙，脸部的皮肤由紫红色变成深紫色。

    「该死，真该死！原本我很中意你，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王宿的长腿挑起一把椅子，踢向牠的门面，椅子尚未落下就被触手拍成碎木。

    趁牠抵御时，王宿迅速远离门口，试图将牠引向更空旷的地方。

    无人机的操作没跟上王宿的行动，飞行轨迹忽高忽低差点被触手砸成烂泥。

    通讯的另一端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

    「艾文，看来你的技术有待加强。」

    「我玩赛车游戏从没拿过高分，总是输在过弯……」

    「换我来。」

    原先的男子声音被另一道更为低沉的男音取代，无人机的飞行平稳许多。

    「王宿，听得见吧？」

    「是的，阁下。」王宿道。

    「既然你在那儿，想必已经知道情况了。这些贵族生来就拥有资源和才华，但是他们都用在哪儿了？将无辜者的血肉作为延续生命的养分，并以此为乐。过去的掌权者奉行绥靖主义，却由无辜的人民承担恶果。现在，我们已经掌握贵族们的犯罪证据──感谢全体执法人员的共同努力，是时候为贵族们敲响丧钟了。」

    「眼前这个也是目标之一？」

    「没错，制裁名单包含面前这位淑女。好消息是，第三管理员已经死亡，你挑了一位优秀的辅佐官，很有眼光。另外，艾文接管了一部分的监视器和武装机械人，希望对你有帮助。艾文，不能全部接管吗？」

    「恕我直言，阁下，艾文指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组织。需要更多人手，以及时间。」

    「时间紧迫。王宿，若需要协助尽管提出。任务完成，你和你的辅佐官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奖赏包含没有任务的假期？」以往上司在假期里分派任务王宿也不在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相信艾文会安排好一切。」

    「当然。」艾文语气平板地回应。「少将，所有资料已经利用无线对传交给您了，若需要支援，就找寻发着绿光的无人机。祝您武运昌隆。」

    无人机迅速飞离攻势密集的地带。

    王宿以音控操作光脑手环，寻找第二管理员的资料，投影显示出一份资料，附带一张女人的照片。

    眼前的巨大软体生物原本是一名美丽的女人，在某一次进行残忍的实验过程中，意外被失去宿主的饕客寄生，身体和心智逐渐被虫族侵蚀，从此沉沦在无尽的食慾之中。

    王宿速读重点，记下弱点後关闭投影。

    失去耐性的第二管理员攻击愈加迅猛。王宿周旋於舞动的紫红触手之间，无人机在不远处射击支援。

    他纵身一跃避开来自左右两侧的夹击，跳上另一条较为细长的触手，一枪打烂脚边朝他龇牙裂嘴的口器。

    几番跳跃，王宿落在最粗壮的触手上，沿着牠的手臂疾行，近距离开枪轰击牠的头部。

    「我的美貌！」

    第二管理员身上的十几张嘴巴宛如疯子般尖叫，触腕抽向王宿站立的位置，只是王宿早已不在原地，触手挥了个空。

    「你将葬身在这里，成为我的一部分。」

    失去眼睛，牠依靠条状器官的神经来感觉周遭变化，数根柔软的触手交互蠕动，试图捕捉王宿，可惜牠始终捉不到人。

    密集的攻击虽然全数落空，但同时也挡下了射向主躯干的枪弹。

    柔软丑恶的身躯削弱了火药带来的伤害，虽然慢慢耗迟早能杀死牠，可是王宿不愿浪费时间。

    要尽速解决就需要威力更强大的武器。

    王宿环绕四周，漆黑的无人机从他眼前飞过，一连串的射击命中触手上的每一张嘴，扬声器传出了一阵欢呼声。

    有了主意，王宿一边躲避触手一边搜刮实验室里的不稳定物质，在容器里混合成高爆炸性物质。

    制作完成後，他对离他不远的无人机道：「我需要支援。」

    「没问题。」无人机飞到他身边。

    「失礼了。」

    王宿捉住无人机，将炸药绑在机身上。

    无人机的操作者了解了他的意图，等他绑好後再度起飞。

    王宿以敏捷的身手快速攀上堆叠的铁笼顶端，从军靴里抽出军刀，跃到牠的背上刺入，割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随後迅速撤离。

    无人机一头撞过去，机械死死卡在那道伤口里。

    撤到安全距离後，王宿扬起双枪，枪口对准镶在伤口里的机械，以密集的火力引爆炸药。

    火光让一室恍如白昼，光亮消逝之後，只剩一团散发恶臭的焦黑余烬在原地。

    室内归於平静。

    王宿将军刀擦乾净後归鞘，紧接着打开光脑手环，尝试联络方翼，结果还是碍於讯号不佳无法连系上。

    他很在意方翼杀掉第三管理员这件事。方翼向来心软，能让他动杀意的情况几乎不存在，发生了什麽事？

    尽管王宿十分在意，现在也没有方法可以联络方翼。

    没有线索可寻人的情况下，只能先完成任务。将所有危害都清除掉，方翼就安全了。

    他翻阅艾文传送的资料，一目十行将重点牢记在心，除了任务对象的资料，还包含地下九层的平面图，图上甚至仔细标出了所有监视器的位置。

    推开装饰华丽的大门，门外已经不见严家兄妹的踪影。

    既然不在任务名单上就不需要对他们费心，寻找第一管理员为首要任务。

    王宿转身朝大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