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变异

    被綑在椅子上的青年垂着头，脸上沾了脏污，样貌变得比上回和方翼见面时还要憔悴许多。

    方翼快步上前。

    「鹤一！」

    钟鹤一身上的束带绑得太紧，方翼一时解不开，一边呼唤一边拍打他的脸颊。

    「唔……」钟鹤一皱起眉头，出现转醒的迹象。

    中年男子怒气冲冲挥舞拐杖，一跛一跛走来。

    「实验尚未结束，不能动他。」

    「你对他做了什麽？」

    方翼举起枪，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忌惮地看着他手中的枪。

    「老师吩咐我为他注射能够改变人体细胞的药剂，也许你更熟悉A12这个名称？只是初步试验，是稀释过的，它能强化他的身体，对他有大大的好处。你先把枪放下……」

    「你注射了病毒？」

    方翼大为惊骇，他转身看见锺鹤一睁开双眼，眼神没有焦距。

    青年脸上的茫然维持不了几秒就转为痛苦，手脚拼命想挣脱束带，口衔堵住他的吼叫声，同时防止他咬舌自残。

    束带将锺鹤一牢牢固定在铁椅上，剧烈的挣扎使他的手腕磨破了皮。

    方翼手里的枪抵住中年男子的脑袋，大吼：「救他！现在立刻！」

    中年男子慌张地在桌子上东翻西找，深怕激动的方翼启动雷射枪爆掉他的脑袋。

    「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好，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怪物……吗啡？镇定剂？不行，这也没用。」

    严薰见情况危急也跑了进来，拨开桌子上使用过的废弃物。

    「麻醉有用吗？」严薰翻出一根乾净的针筒举高。

    「有，你去从架子上拿那罐瓶子过来。」中年男子指着远处的架子。脑袋被枪抵着，他不敢随意乱动。

    严薰快速取来麻醉药剂呈上，中年男子从容器里汲取麻醉药剂，注射进锺鹤一的右手臂。

    锺鹤一的反应逐渐消停，双眼再度闭合，倒在铁椅上。

    「这足以让他沉睡好几个小时，在他沉睡期间症状不会再恶化。」

    中年男子紧张地解释，枪枝还抵着他的脑袋。

    「怎麽做才能让他恢复原状？」方翼瞪着他质问。

    「这是实验──当然，我们有准备後手，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向你说明，因为……那个……」中年男子结结巴巴道。

    「这里还有没有其他A12病毒可以用？」

    中年男子立刻道：「有，就在这儿。」

    他从桌上的试管架拿起已经注满液体的针筒。

    瞧见摆在桌上的折磨器具早已准备就绪，方翼怒火中烧，一把抢过针筒，将针头刺入中年男子的手臂，拇指按下推杆压到底。

    严薰错愕地瞪大眼睛。

    「现在你和他一样了，不想办法做点什麽你很快就会死。」

    中年男子摀住手臂，吼叫声充满恐惧。

    「你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这可是没稀释过的浓缩液！」

    「你打算把这鬼东西注入我朋友体内？」方翼怒道。

    「谁在乎实验品的死活？」

    方翼使尽全力揍了他一拳，中年男子往後飞出撞到木柜，架上的容器摔了大半，玻璃碎片和瓶内的虫族异兽标本、不明溶液洒了一地。

    「有什麽办法可以治疗？快说！」

    「A12根本就是失败品！无法可治……一切都完了，完了……」中年男子头晕目眩，挂着两条鼻血，说话口齿不清。

    方翼呼吸一窒，脑海里闪过父亲躺在病床上的苍白画面。

    鱼死网破，中年男子也不在乎方翼的威胁了，他从口袋拿出掌心大小的通讯器，可惜症状发作太快，他的手不停颤抖，通讯器从他的手里掉落。

    他胡乱在地上摸索，没抓到通讯器反而被玻璃碎片割得鲜血淋漓。

    满地的碎玻璃之中，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生有萤黄色脓球的异虫肢体抽动，六对细足如枝枒般延展开来。

    中年男子看见了，他发出惊叫後退数步，後背撞上身後的柜子。

    牠快速跳上中年男子的手背，悄然无息窜入伤口里，中年男子的叫声充满恐惧，用力抓挠手背。

    「滚开！离开我的身体，不不不！」

    站在桌子前的严薰吓傻了，方翼赶紧将她拉开。

    中年男子手臂的皮肤凸起，皮肤底下的活物顺着手臂往上窜动，直取他的心脏。

    男人神色痛苦地抓着胸口，黄眼睛充斥血丝，他犹如被冲上岸的鱼儿在地上扑腾，大口喘息。

    「若不是老师偏爱大哥，王虫之卵本该植入我的体内……我就能……杀了你们……」

    他的身体开始产生异变，嘴巴生出獠牙，尖锐的爪子撕破身上的黑袍。

    眼见情况不对，方翼连忙抽出军刀割开锺鹤一的束带，和严薰合力将昏迷的钟鹤一搬到安全的角落，以倾倒的桌子作为掩体。

    中年男子失去理智，入侵体内的虫族间接掌握身体的控制权，进一步将容器转化成具有虫族特徵的模样。

    两条手臂青筋毕露，生成树干粗细的利爪，除了原先的双手双脚，身躯又长出了三对密生细毛的足脚。

    乌黑的头发脱落，头颅如气球般膨胀，皮肤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张开，中年男子引以为傲的黄眼布满整颗巨型脑袋。

    生有獠牙的口器被挤到接近胸口的下方，齿颚一开一阖。

    密密麻麻的混浊黄眼滚动，转向站在正前方的方翼和严薰。

    被这不洁的生物看着，彷佛连灵魂都被玷污了。

    严薰躲到方翼身後，揪住他的衣角。

    「你找机会逃到门外。」方翼对严薰道。

    严薰用力点了点头。

    方翼扬手开启雷射枪，致命的能力光束扫过巨大的头部，烧蚀状如脓包的黄眼，伤口直穿骨头。

    尖锐的嗡鸣声回荡在实验室里，混浊的液体在牠的头部流淌，牠张开口器，喷出一股毒液。

    方翼和严薰分别逃往两侧避开，毒液洒在地板腐蚀了灰色地砖。

    为了避免波及钟鹤一，方翼尽量远离他所在的角落，一边攻击一边将牠引诱到别处。

    趁着怪物远离的时机，严薰奔向门口。

    牠脸上一部分的浊黄眼珠往右转动，目光锁住严薰，扬起一脚踢飞铁桌。

    铁桌砸在门板上，阻挡她的去路。

    桌上的手术刀和针筒四下飞溅，如箭雨漫天从天落下，严薰难以闪避，手脚都受了伤。

    不顾身上的伤势，严薰调头就跑。

    头部和身躯皆受了伤，牠亟需血肉的滋补，可惜方翼难攻不落，牠转而将魔爪伸向小女孩。

    钢铁般锋利的五爪挥来，严薰连滚带爬逃跑，娇小的身躯轻易绕过各种障碍物，让那些桌椅、柜子阻碍身後追赶怪物。

    一击未中，牠追了上去，四对粗壮有力的力足踩碎地砖，挥动双爪，吐出毒液肆意破坏障碍物。

    即使眼部受创，牠仍然能依靠身上的细毛感应地面的细微震动，锁定严薰的位置，步步逼近。

    感应到危机逼近宿主，饕客再一次冒头。

    严薰的双臂自动化为生有利齿的触手，缠住牠的腿使劲一咬。

    牠的腿应声断裂，失去平衡的身躯跌向地面。

    方翼举起雷射枪，高能量的光束灼烧已经受创的头部，点燃涌出体液的血肉。

    牠发出刺耳的嗡鸣，凹陷的头部流下大量浊液，净化的火焰迅速吞噬那污秽的身躯，升起的烟雾触发洒水系统，警报器声响大作。

    严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肩膀以下仍维持触手型态尚未恢复，流血的右脚不自然地扭动着。

    「快离开这里。」

    方翼匆匆朝严薰喊了一句，急忙跑向被藏在角落的锺鹤一。

    锺鹤一转醒後必定陷入疯狂，会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以防万一，方翼用束带绑住他的手脚。

    火焰蔓延到周遭的器具，也烧毁之前中年男子撞上的架子，火舌舔上布满碎片和异兽标本的地面之时，方翼似乎听见了细小的哀鸣声。

    他瞥了火海一眼，加快动作，将雷射枪背在身後，扛起锺鹤一跑向门口。

    接近入口时，一团蠕动的触手挡在门前，阻止他前进。

    严薰的双臂和右脚维持触手型态，触手上裂开的嘴巴对眼前散发烧烤味的屍骸垂涎三尺，不断往前探去，但是在碰触到之前又会缩回来，如此反覆数次。

    「不要，不要吃！好恶心！」

    严薰尖叫着往後爬，一部分的身体却不受她掌控，触手不断伸向眼前的屍体。

    方翼迟疑地开口：「你……」

    他一出声，触手就像找到了新的猎物，朝他伸过来。

    「别伤害他！别过来，离我远远地！」

    触手僵在空中，严薰全身剧烈颤抖，衣物破裂，四肢和下腹均化成畸形之物。

    她尖叫了一声，撞开挡路的铁桌和大门，转身逃向门外，眨眼间不见踪影。

    她最终还是被饕客同化了。

    方翼有些难过，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警报器响彻整座监牢，很快就会有人闻讯而来，方翼没有时间耽搁，急忙带着锺鹤一离开。

    幸好锺鹤一还活着，还来得及，他必须想办法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