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寻获

    「同、同化……」

    中年男子哆哆嗦嗦从外袍内掏出一把枪，枪口对准男人连开数枪。

    不知是他枪法太差，或是手抖得太厉害，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一发子弹都没有射中。

    男人和体内的虫族进入同化阶段，肉身崩解离析，样貌更为可怖。

    手枪的子弹已经用罄，中年男子一脸惊慌，仍然不停扣下板机。

    细长的触手抽向中年男子的手臂，手枪飞了出去，他摀住手臂上的血痕发出恐惧的尖叫。

    失去最後的防身武器，中年男子连滚带爬退回铁栅栏的另一侧，抖着手锁上门，再次把自己关起来。

    可惜铁栅栏无法抵挡怪物的攻势，具有弹性的触手挤进栏杆的缝隙，缠住他的脚踝往回拖。肥胖的脚掌卡在两条栏杆之间，中年男子死命抓扒地砖，依然抵不过触手的力道，肥胖的脚掌一点一点被迫挤进铁栅栏之间，中年男子撕心裂肺地叫喊。

    「救命，谁……谁来救我！」

    若是继续下去，中年男子恐怕要活生生要被撕裂。

    方翼持枪从墙後闪身而出，在距离45米处举枪射击男人的脑袋。

    脑袋受到冲击，男人低下了头，子弹在後脑杓留下一个弹孔。

    身体的崩解持续着，头皮一片片剥落，弹孔逐渐扩大，本该是头盖骨的地方却露出一小块金属光泽。

    他的脑袋扭转180度，扭曲的脸皮面向方翼，鲜血如涌泉般从口中涌出。

    即使尚未塑形完全，牠仍是朝方翼探出如树枝般纤细的数条触手。

    子弹数量不足以对付数量庞大的触手，方翼躲开速度不快的攻击，俯身捡起前护卫掉在地上的军刀。

    几步间他迅速斩断伸来的触手，朝怪物的胸口开枪。

    子弹击中牠的心脏位置，却犹如擦撞钢铁般激出火光。

    被子弹破开的血肉不自然地剥离，露出内部的人造心脏。

    受到的伤势愈多，怪物的血肉崩解速度愈快，露出更多体内的人造器官。

    方翼一边展开攻击，一边在脑中快速思考。

    人类的心脏和大脑，是虫打算同化宿主时首要夺取的地带，现在这两个弱点都被机械强化了。

    可是人类被寄生之後，体内的虫不可能让宿主做出危害自己的行为，被虫族寄生後身体也会出现异变，身体机械化只能是在被虫族寄生之前进行……

    让虫族寄生在体内的同时又想避免被同化，所以才让身体机械化？

    这麽想未免太天真！

    虫族也有思考能力，不可能任人类摆布，无时无刻都在伺机夺取宿主身体，眼前的情况就是最佳范例。

    原先安装的各种人造器官被蠕动的血肉推挤出去，破碎的零件一一掉落在地面。

    触手卷起地上的无头屍体，撕裂成肉块塞进腹部的嘴里，随着牠不断进食，躯体加速崩解、重组。

    人类的脑袋萎缩消失，无数生有倒刺的紫红触手包围肚腹上的血盆大口，口中利齿层层叠叠，触手群不断蠕动，远远看去如同那张嘴一开一阖。

    吃完两具屍体，牠依然意犹未尽，涎水从宛如地狱入口的嘴巴滴落。

    牠甩出触手瞄准方翼的手臂，方翼侧身躲开。

    几声枪响过後，子弹用罄，补充用的弹匣也没了，那张生有层层利齿的口器裂得更大。

    黏腻的触手接二连三鞭来，军刀挥舞的速度敌不过触手袭来的数量，紫红的触手卷住方翼的手脚，将他拖向那张巨嘴。

    「不！」严薰扑向方翼抱住他的腰，双手化为触手紧缠方翼，阻止方翼被拖向对面。

    面对外表和气味都令人反胃的异形，她的双手和双脚颤抖得厉害，尽管如此，还是使劲抱紧方翼和对方拉锯。

    更多滑腻的触手朝他们袭来，感应到宿主受到威胁，纤细的左手臂转变为血肉镰刀，一举砍断触手，也让方翼脱离束缚。

    刀身裂开一张嘴巴，形成上扬的弧度，彷佛在嘲笑怪物的不自量力。

    「我的手……不受控制……」

    严薰慌忙从方翼身边退开，深怕误伤他。

    不顾严薰的意愿，饕客又夺走右手的控制权。

    长满利齿的触手缠绕巨嘴怪物的身躯，裂开一张张嘴巴，利齿撕裂牠的血肉之躯，大快朵颐。

    饕客的进食行为和严薰的意志并不同步，严薰厌恶地撇过头，闭上眼睛，却无法阻止血腥的气味窜入鼻腔，令她忍不住乾呕。

    最後一点残渣也进了饕客的腹中，地上只剩改造人遗留的金属零件，饕客遁回严薰的身体深处。

    虽然女孩的双手恢复了原状，双眼仍是全黑的。

    她用力眨眼数次，急得眼眶泛泪，几分钟後，眼中的景色终於变回人类的视野。

    严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红润的皮肤表面还残留着血和碎肉，提醒她这双手的控制权已经属於体内的怪物。

    看见严薰面色苍白的模样，靠着墙壁休息的方翼皱起双眉。

    饕客保护宿主的目的，是为了终有一天吞噬完整无缺的容器，随着饕客不断出现，那个小女孩的同化情况愈来愈严重。

    这不是那个小女孩单凭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别让那个小孩陷入危险，减少饕客出现的次数。

    方翼从地上拾起沾血的皮制刀鞘系在腰间，把军刀归鞘，捡起轻巧的雷射枪背在肩上。

    在这种危机四伏之地，防身武器愈多愈好。

    他将没有子弹的配枪收好，配枪遗失不但得向军中赔钱还要受到惩戒，他可没那麽多薪水可以扣。

    方翼的目光转向角落的手枪，那是从中年男子手中被打飞的枪，和他原本配戴的军枪型号同款。

    这把枪的原主人应该是一名军人，那个中年男子怎麽看也不像军人，八成是他从别处得到的。

    方翼从地上捡起枪枝翻看枪柄，用光脑手环扫描手枪内含的晶片，查看手枪原本的持有者身份。

    投影画面显示无法搜寻。

    方翼叹了一口气。这里收不到讯号，他身上现有的通讯设备等同作废，没有任何能联系王宿的管道。

    从醒来到现在只顾着逃跑和保命，没有办法得知上层的情况，也不知道王宿有没有受伤。

    尽管内心焦虑，此时此刻却无能为力，方翼又叹了一口气。

    铁栅栏另一侧的中年男子见到战斗结束，大声喊道：「还不快过来救我，我的脚卡在这该死的栏杆里拔不出来。」

    方翼走过去，试图推出他的脚掌，直到磨破了皮，也没让卡在栅栏间的肥肉移动半分。

    「疼死了！你这没用的家伙，轻点，蠢材！」

    尖叫不绝，方翼难以忍受高分贝的环境，双手一摊放弃了。

    「我来吧，请退後。」严薰站在方翼的身後说。

    方翼让出位置，严薰两手抓住栏杆使劲往外掰，铁栏杆慢慢扭曲。

    虽然脚挣脱了，中年男子仍然继续躺在地上，没好气地道：「还不快过来扶我起身。」

    「栅栏锁住了。」方翼指着门上的锁。

    中年男子怒视方翼，彷佛是他将这扇门锁上的。

    他以双膝跪爬到门前，伸长手臂打开门锁，方翼推开铁栅栏，搀扶满身冷汗的男人起身。

    才刚站直，中年男子又嫌方翼的动作太粗鲁，指使他去找拐杖过来。

    严薰直接折断了那根沾血的铁栏杆，弯成拐杖的形状递给中年男子，他一脸嫌弃地接过去。

    方翼将原本属於中年男子的枪枝还给他。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就道：「扔了。」

    「这不是你的配枪吗？」方翼刻意露出困惑的神色道。

    「这种落伍的东西比起雷射枪逊色多了，一点用处都没有。」想起自己一发未中的糗态，中年男子有些恼羞成怒。「要不是情况危急，我根本不想用它。比起难用的枪枝，其他手段更有用。」

    他目光一转，两只黄色眼睛紧盯着吞噬怪物的女孩。

    「你是饕客的寄生体？饕客寄生体都是要送去堂叔那儿的，你们怎麽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也不像是被送到这里的失败品。」

    严薰被对方露骨的打量看得一阵反胃，躲到了方翼的身後。

    「我们迷路了。」方翼实话实说。

    中年男子只当方翼是押送严薰的护卫，那双细长的黄眼睛转向方翼，目光在他的身材转了一圈，小声嘀咕。

    「有些瘦弱，不过身手不错，身体素质及格……你是新来的？这里的人消耗速度太快，确实需要补充一些，你就暂时当我的护卫吧。」中年男子说。

    「我拒绝。」方翼对於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感到反感。

    「你说什麽？」中年男子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没想过会被拒绝。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况且你也不是我的长官，没必要听从你的话。」

    「你说什麽！」中年男子恼羞成怒。「在这里，所有人都必须顺从我，否则就是死。即使在外面，也没有人胆敢忤逆我，你是从哪里来的贱种……」

    这话污辱了自己的父母。方翼怒道：「你这只肥猪凭什麽自诩尊贵？」

    「难道你没看见这双黄金瞳？这是身为古代帝王後代子孙的证明！」中年男子的神情充满自傲。「我们这支血脉已经传承三千多年，是有悠久历史的古老家族，现今的联邦领导人遇见我都要礼让三分……」

    眼前的胖子滔滔不绝自夸，方翼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从疯人院逃离的病人。

    「他是不是从牢里跑出来的？精神状况不正常……」严薰小声道。

    「也许。」方翼暗咐，别跟疯子较真。

    「他好像要我们跟他走，怎麽办？」

    「在这里，随便乱闯容易出事，暂且跟着他走。」

    「知道了。」严薰点了点头。

    两人小声交流完毕，中年男子的演说也到了结尾。

    「……所以你必须听从我！懂吗？」

    方翼敛去不悦的情绪，以平板的语气道：「明白。」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护卫。」得到满意的答覆，中年男子的视线又胶着在严薰身上。

    「她的身上怎麽没有镣铐？」

    「她不是囚犯。」方翼道。

    「算了，反正她也逃不了。带上她，跟我来。」

    方翼将那把主人不明的枪枝遗留在原地，携着严薰跟在他身後。

    中年男子拄着拐杖慢慢走，方翼趁机会观察沿途的牢房，寻找是否有熟悉的身影，可是牢里的生物几乎面目全非。

    监牢里的囚犯各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中年男子又对此地十分熟悉的样子，方翼怀疑这些人的惨状和他脱不了关系。

    中年男子领着他们来到一扇宽度达两米的木门前，入口两侧的墙面上镶着漆黑的灯具。

    他伸出两手推开门扉，黄昏般的光线和恶臭气味从门内溢出，跟在身後的两人立即皱起眉头。

    好浓的血腥味！

    面戴口罩的中年男子若无其事进入其中，他似乎对这味道习以为常。

    方翼让严薰退到门後，忍住气味的侵扰越过门，眼前骇人的景象让他握紧了枪。

    从门後探头观看的严薰摀住嘴，满脸惊惧。

    有别於外头狭小肮脏的监牢，这个呈环型空间和篮球场地大小相比毫不逊色，以人骨和金属制造的三盏漆黑吊灯自天花板垂下，明亮的烛火之光让一室罪恶无所遁形。

    深色木头架上的瓶瓶罐罐封装着各种器官和不明液体，架子旁摆放着作用不明的大型金属仪器，一部分的玻璃罐里装了生有触手的畸型胎儿。

    房间中央的解剖台躺着一具胸腹大敞的女性屍体，屍体的触手垂落在解剖台下方的血滩里。

    解剖台对面的黑色金属桌造型犹如趴跪的人体，桌上的银盆堆满用过的针筒、手术刀具等器材。

    金属桌旁边的铁椅上綑绑着一个昏迷的男人，身着和方翼身上同款的黑色军服，四肢被皮革束具分别固定在把手和椅脚，皮革和木棍制成的口衔堵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