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纪录片

    尽管出门前王宿已经服用抑制剂，方翼还是一度怀疑抑制剂是不是失去效用。

    投注过来的视线未免太多了。

    前来电影院的年轻男女很多，经过他们身边的人目光总是停驻在他身旁的人身上。

    王宿从店员手里接过可乐，对店员异常灿烂的笑容浑然不在意。

    方翼的目光瞟向附近另一个偷暼王宿的男孩，那名男孩两手抱着一个毛茸茸的柴犬娃娃，应该是走在他身旁的青年送给他的，但男孩的心思似乎不在他的约会对象身上。

    他们是情侣吧？这个世界一对男性恋人走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说不定他和王宿在别人眼里也是一对……

    「对那个有兴趣？」

    方翼转过头看向王宿，那双湛蓝的眼眸盯着那个抱着柴犬娃娃的男孩。

    虽然话中没有言明对象，方翼立刻收回视线。

    「他手里的柴犬很可爱。」

    王宿抬手搭在他的後腰，将他带往和影厅相反的方向。

    「要去哪？电影快开始了……」

    「不急。」

    方翼怕多说多错，把爆米花塞进嘴里默默跟着王宿走，直到两人在塞满娃娃的机器前停下脚步。

    各种大型娃娃一个个被绳子绑着，像公开处刑般在游戏机里吊了一排，其中一只吐着舌头的柴犬娃娃脖子上吊着一根棉绳，游戏机的冷光由下往上打在它的身上。

    这种游戏机是透过操作剪刀剪线来获得娃娃，其中三个绳子已经被剪断了。

    王宿兑换了五枚游戏币，将游戏币全部交给兴致勃勃的方翼。

    五枚游戏币很快就用完了，王宿又去兑换一大把游戏币。

    第八次失败之後，方翼郁闷地对王宿道：「换你试试。」

    接过王宿手里爆米花和可乐，方翼转身让位，两眼盯着橱窗里移动的剪刀。

    刀子精准地剪断棉线，吐着舌头的柴犬布偶掉入游戏机的洞口，游戏机响起庆祝的电子音乐。

    「好厉害！一次就中了。」方翼星眸晶亮看着王宿。

    王宿的唇畔扬起浅笑，低下头轻吻他的脸颊，转身去取绒毛布偶。

    方翼作贼心虚般看了看附近的游客，幸好无人在意他们。

    是错觉吗？今天王宿的情绪波动似乎比平时更加强烈……

    王宿单手抓着布偶的狗头，见方翼两手都拿着食物，便自己拿着。

    外型拥有白色机壳的机器人领着他们到座位，半跪在座位旁，仰头询问道：「请问两位需要点餐吗？新推出的情人限定爱你久久套餐，优惠价只要九十九元呦！」

    两条机械手臂举着菜单，机器人向他们介绍玫瑰口味的甜点。

    菜单上玫瑰造型的水晶布丁晶莹剔透，添加玫瑰花瓣的果酱点缀其上，虽然方翼很感兴趣，但顾虑到王宿不喜甜食，他没有点餐的打算。

    「一份套餐。」王宿对机器人道。

    方翼提醒他。「那个套餐全都是甜食。」

    「我知道。」王宿把菜单交给机器人。

    电影开始播放不到五分钟，餐点就送上来了。

    餐盘上附赠一枝盛放的红玫瑰，修剪过的枝叶系着红色缎带，缎带上印着一行烫金字体。

    玫瑰布丁落到方翼手里，两三口就没了，他转头一看，王宿面前的布丁只缺了一小角，放在两人之间的那盘巧克力饼乾更是一口未动。

    方翼悄然无声端走他面前的那盘布丁，拿起红玫瑰，替换掉王宿手里的银勺子。

    王宿分神往下方看了一眼，瞥见手里的玫瑰怔了怔，红色缎带上印的小字「To　My　Love」在昏暗的影厅里醒常醒目。

    他转过头，方翼对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舀了一大勺布丁送入嘴里。

    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夺走方翼怀里的柴犬布偶扔到一旁，他才刚抬眼，蓦然被吻住。

    顾虑附近有人，方翼身体往後仰，紧守齿关，王宿顺势将他困在椅背上，细品唇上残留的玫瑰果酱和口感柔韧的唇瓣。

    艰难地咽下口中的布丁，方翼不想闹出动静，释放细微的信息素隔在两人之间。

    另一股信息素如丝般钻入「墙」的缝隙，绕向方翼的脖子、肩膀，缠住腰腹和手脚，如同一面密网。

    方翼紧闭双唇以示抗议，冷凉的信息素贴着他的右手讨好般轻轻晃动。

    这是犯规……

    隔在两人之间的信息素屏障慢慢消散。

    嚐过唇齿间的甜食余味，王宿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方翼的双唇才退开。

    方翼一阵恍惚，回过神来碰巧撞上右侧一对男女兴味盎然的目光，那两人见方翼看过来，赶紧转过头正视前方，假装无事发生。

    方翼双颊发热，抓住身旁的布偶举高挡住自己的脸。王宿的手指轻轻抚弄玫瑰花瓣，唇角浮现笑意。

    电影的剧情很快将方翼的注意力拉回，剧中主角们激战的剧情刚告一段落，方翼伸手去拿可乐，忽然瞥见下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方翼，低头坐着，黑色长发及肩。

    影厅暗下来之前那个位置明明没有人，应该是中途入场吧。

    方翼没放在心上，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电影剧情。

    影像中的人物已经换了一轮，场景变成昏暗的长廊，昏黄的灯光汇聚在一扇绣迹斑斑的灰色铁门上方。

    影像参杂了杂讯，角色身上的衣着风格也和之前人物的不同，方翼看着影像感到不太对劲。

    门前站着一名身着黑色套装的女人，她的容貌秀丽，黑色秀发挽在脑後，拥有一双碧绿的眸子。

    方翼几个小时前才见过她，从档案里附的囚犯相片。

    奈娃.史考特。

    这麽快就找上门来了？

    剧场上演的戏剧已然和先前截然不同，方翼不动声色地观察影厅四周，却找不出可疑之处。

    他正想警告王宿，转头却见王宿面色冷然地看着前方的影像。

    既然王宿已经察觉不对劲，方翼便继续静观其变。

    影像中的奈娃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异形生物，那个异形的身长约奈娃的两倍，头顶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牠的头颅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垂直生长的巨口，说话时那张嘴如恶臭的红花般一开一阖。长至膝盖的手臂布满长毛，生有三爪的两手分别捏着一支原子笔和一本册子，另外两只手在空中挥舞向女人叙事，第三对手臂交叠在腰腹前。

    牠身披残破的黑色衣物，驼着背和奈娃交谈，声音既沙哑又沉闷。

    奈娃站在铁门前，伸手打开门上的铁窗，窗内一片黑暗，也没有任何声响。

    「里面的情况如何？」她眯眼细看窗内。

    「先生，被饕客和借胎寄生的实验者都死了，只剩下那名人类还活着。」

    「有没有给他食物和水？」奈娃两眼看着窗内问道。

    「没有，先生。谨遵您的吩咐。」

    奈娃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情况比预想得更好，也许可以让他在里面多待一个月。」

    「先生，一般来说，人类在没有水和食物的状况下活不了这麽久的时间。按照他这段期间的表现，我不认为他是人类。」牠举起手里的册子战战兢兢补充，「这只是我的猜测，先生。」

    奈娃转过头，用一对纯黑的双眸看着牠。

    「如果他不是人，那麽你认为他是什麽？」

    「我认为他──牠和我们一样。」牠咽了一口唾液，继续道，「如果待在里面的是一只幼虫，那就是王虫级别的存在。」

    「非常有趣的想法。」

    奈娃的嘴唇往上弯，双眸却毫无温度，驼背的虫族又咽了一口唾液。

    「抱歉，先生。只是猜测，无意冒犯，请原谅我，先生。」

    奈娃拿走牠手中的报告书。

    「想像力丰富是好事，但你的职位不需要动太多脑。」

    奈娃一扬手，牠的脑袋被削掉了一半，绿色血液喷洒在灰色墙壁上，庞大的身躯依然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你继续守在这，他还得在里面待七天。」奈娃道。

    牠抬起手放在胸口对着墙壁行了一礼，失去脑袋让他无法判断奈娃的位置。

    「还有一件事……」

    奈娃话说到一半，走廊忽然响起刺耳的鸣声，走廊的灯由昏黄转为腥红色。

    「这是……」奈娃倾听远方传来的骚动，神色一变，「敌人入侵！」

    她转身朝楼梯飞奔而去，剧场上的立体影像忽然出现片片如雪花般的杂讯，伴随一阵刺耳的长鸣，影像啪地一声消失。

    对於这段影像，方翼摸不着头绪，转头想问王宿，对方的左手已经按住掩在衣下的枪，目光冷峻地看着下方的座位。

    顺着王宿的目光看去，位於右下排的座位空无一人，原先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前方放映的影像和声光效果如常，剧中的演员是方翼熟悉的面孔，所有的观众专注地看着电影，似乎无人看见刚才那段奇怪的影像。

    「我刚才看见那里有一个人。」方翼指着右下排的座位道。

    「那是奈娃.史考特。」王宿冷眼看着那个空位。

    方翼瞬间忆起资料里提及肿胀之蛇擅使幻术，那段影像肯定是史考特搞的鬼。

    他没有接触到史考特就中招了，会不会有更险恶的招数在後头？

    「我想她应该还在。」方翼低声道。

    「离开这里。」

    史考特的目标似乎是他们，避免波及到其他人，及早离开才是上策。

    方翼穿上外套，把垃圾收拾好扔进门口的垃圾桶，王宿单手抓着娃娃的狗头往门口走，一边用手机传讯息。

    两人走出影厅，门外是一条昏暗的长廊，要拐过转角才会到剪票口和电梯处。

    影厅的入场时间已过，走廊无人是正常的，偏偏这种落针可闻的寂静在此时莫名诡谲。

    肿胀之蛇会不会就埋伏在走廊的某个角落？其实牠就跟在我们身後，只是我们看不见它？

    方翼胡思乱想，走路速度慢了下来，落後王宿一步。

    他慢了几步拐过转角，不过几秒，前方赫然不见王宿的踪影，眼前又是一条长廊。

    方翼愕然停住脚步，站在转角处左右张望，前後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两条无人的昏暗长廊。

    「王宿？王宿！」方翼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萤幕却显示收不到讯号，左手腕的光脑手环也是同样的状况，无法拨打也无法接收讯息。

    「可恶……」

    方翼碰了碰藏在外衣底下的枪，武器没有消失，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既然前後都是同样的路，不如往前走试探敌人的目的。

    方翼拔出手枪，谨慎地迈开步伐，不时注意手机有没有讯号。

    经过三次转角，眼前都是同样的景色，方翼忍不住大声咒骂，希望罪魁祸首跳出来让他开几枪。

    「缩头缩尾的蚯蚓！」

    天花板的昏黄灯光忽然闪了几下，走廊忽明忽暗。

    方翼不惧反喜，这是要现身了？

    距离方翼较近的灯逐一熄灭，只余远方的几盏灯亮着，犹如深海中的萤光，引诱无知者靠近。

    他待在原地不动，不料身後却传来脚步声，沉重的足音回荡在廊间，来者似乎是个庞然大物，方翼前进。

    前方灯火照耀处有一扇生锈的铁门，方翼的脚步慢了下来，在门前停步，原因无他，这扇门和影像中的门外观一样。

    门上和视线平齐之处有一扇上锁的小窗，方翼站在门外，隐约能听见微弱的下雨声，室内应该还有另一扇能看见外界的窗。

    他伸手握住门把往下压，上了年纪的门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上锁了。

    碰！

    门板另一侧传来重击声，方翼迅速往後退开，背贴着墙瞪着那扇门。

    撞击声不断，力道之大让厚重的铁门细细颤抖。

    天花板昏黄的灯光忽然转为红色，角落的播音器发出刺耳的鸣声，走廊彼端的脚步声加快接近方翼的所在地，咚咚的沉重声响在空旷的走廊回荡。

    方翼当机立断往前跑，逃离身後的脚步声和来自门另一侧的威胁。

    走廊尽头是石阶楼梯，楼梯上方传来喧哗声，有人类的叫喊也有未知生物的吼叫。

    方翼顺着阶梯而上，来到一处充满红光的走廊，每一扇房门都大敞，所有生物夺门而出。

    穿着研究人员衣袍的人类在走廊奔走，有几只怪形怪状的虫族在走廊、墙壁、天花板爬行。

    「那些实验体都跑出来了！上层研究室的容器被打破了吗？」

    「不能往上走，上面都是敌人！」

    「来不及了，带不走的资料全数销毁。」

    方翼经过第一间房间时往内看，实验室里有个戴眼镜、发型是爆炸头的男人正在把所有光脑一一砸到地上，那些光脑都是旧的型号，墙上贴的海报也是十几年前红极一时的女明星。

    他不明所以，大声询问那个忙碌的男人：「喂！这是怎麽回事？这里出了什麽事？」

    爆炸头男人看见方翼，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查克！你这该死的混蛋上班时间又跑去偷懒了是不是？天塌了都不知道，天杀的你这薪水小偷！」

    他把光脑的主机扔向门口，主机砸在方翼身旁的墙壁摔成碎块。

    「查克？你在叫我？」方翼一头雾水。

    「你这混蛋睡到不省人事了吗？快过来帮忙！」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军方发现了我们的基地，陆军的王牧夫已经打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