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不要了
46 我不要了
白马道观历史悠久,远近闻名。要去观里求符,李舒雪得走几里的蜿蜒山路,所以早早准备好,出了门。 李舒雪4岁那年,父母相继因工地意外去世。父亲李明英在高温天中暑,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办完葬礼不到半个月,母亲张怀莲在高危工地不慎被掉下来的半块砖头砸了个半死,在医院抢救住院,一家老小和老板拉扯赔偿款,不到半年时间,老板卷钱跑路,工地烂尾,李舒雪父母二人的赔偿款双双无疾而终,母亲含泪活活被气死。 这些事情是爷爷后来告诉李舒雪的,长大一些,她明白父母太苦,农忙过后,常常跟着村里的人去山上的道观坐一会儿,那里清净平和,她看看大家心诚地捧着平安符祈愿,心头震动。16岁那年,她上山给爷爷奶奶每人求了一枚平安符,捐给道观的钱是去镇上卖菜攒下来的,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那时候已经病重的奶奶又好好活了7年,爷爷在李文高第一回心脏手术那年走的,没受什么病痛折磨,走得安详。 李舒雪趴着腰上山,山里清凉,她倒是没流多少汗,只是眼眶绷着有点酸。她走着,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缩紧手指,一扭头:钟敛 小雪,这么巧。 钟敛三步并两步爬上去,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仰起头:你也去道观啊? 是。 一起走吧,之前结婚的时候你给我求的平安符还被我妈保留着,我今天想去给小高求一个,你带回去给他吧。我妈她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当时听了我大姨的丛勇,冲动昏了头了才想让我们离婚,苦了你了。 别说这些你给小高平安符,我当然会帮你带给他。李舒雪不想回忆以前的痛,扭过头继续往上走。 她原本已经慢慢走到半山腰上面了,钟敛是追着赶上来的,体力有些吃撑不住,等看见一个光滑的大青石头,喊住她,递给她一包纸巾。 小雪,歇一歇,现在还不到9点。 李舒雪摇摇头没要他的纸,靠在大青石上歇气,谢谢你的菜,我吃了,但是吃不完,你等下把剩下的拿走吧,我明天就回C市了。 回C市,回陆正衍家里? 我不想聊这个。李舒雪抗拒地往前走,钟敛取下眼镜擦拭,继续说:小雪,你和陆正衍长久不了,你知道吧。他要是不肯给你钱,你跟着他干什么,那些人骨子里头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人,你的真诚善良,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只喜欢你的外表,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持续长久 还是说,你喜欢他? 李舒雪脑子嗡响,别说了 小雪,你要是喜欢陆正衍也不奇怪,日子过得苦了,有人给你抛出诱惑你肯定无法拒绝。但是这样的日子你能过几天呢,小雪,踏踏实实过日子一直是你的愿望,我不相信你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说你有什么苦衷,他强迫你了吗? 先生没有强迫我。 先生呵呵。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转身看看我。 我自愿的。李舒雪转过身,后槽牙拼命挤压,喉咙发堵。 钟敛,别说这些了,我真的不想跟你聊这些。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了婚还可以复婚,小雪,你不明白我缠着你什么意思吗? 李舒雪错愕地张大眼睛,复婚 是。我,你,小高,我们才是一家人。那个陆正衍算什么,他根本不可能真心喜欢小高,对你也是虚情假意,等他新鲜劲过了,你们母子又去哪里?看她一副恨不得立刻逃跑的表情,钟敛叹了口气:小雪,我不逼你,我等你看清楚陆正衍的嘴脸。你只要明白,我愿意跟你复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日子,像本来就应该的那样。 李舒雪被惊得说不出话,脑子昏胀,踩着石头路脚底发虚。如果要坦白,她承认几年前在举步维艰的时候,她会绝望地想,要是钟敛愿意回来对小高负责,对这个家付起责任,她都会重新接受他的。但是这样的想法已经过去好几年了,钟敛现在的悔恨来得又突然又潦草,李舒雪除了震惊,并无多少欣喜。 过小溪时,脚底下的路更加不平整,李舒雪游着神,踩在垫高的几块石头上,忽然听钟敛大喊一声小心,她垂首瞥见一条黑蛇从她脚边窜过,吓得霎时瞪大了眼睛,脚底一滑,狠摔到岸边,小腿和鞋子全泡了水不说,脚踝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感让她脑子一空,缩回腿,钟敛几步淌过小溪,蹲下急说:小雪哪里疼?我扶你起来。 李舒雪搀着他的手臂勉强站起来,蹙眉指着脚踝:扭到了,我没事坐一坐。 好好他把她扶到一边坐下,低身抓住她的小腿检查,骨头疼不疼,没有骨折吧? 没只是有点扭疼,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钟敛望一望前路,你确定没有其他伤,这里离道观不远了,你还想去吗? 李舒雪纠结片刻,揉一揉脚踝,咬咬牙:不是什么大伤,马上就到了,还是去一趟吧。我走得慢,你先走吧。 不行,我背你上去。钟敛抓住她的手臂,你那么想去,我背你去,我们一起给小高求一个平安符,好不好? 钟敛 李舒雪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钟敛是小高的父亲,他愿意承担起一点父亲的责任她没办法把他赶走。 上来吧,你又不重,不是什么麻烦事。钟敛背对着她半蹲下,一再坚持。 她回头望望来路,今天走了这么远,两手空空原路返回实在可惜,况且,她答应了先生明天就要回去,这回取不到平安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爬得上来。她无奈地咬咬牙,爬上他的背。 谢谢你小高拿到平安符,会高兴的。 跟我说什么谢谢。小雪,我们离婚以后,我从来没有再跟人约过会,因为没有人比你更好,我真是混蛋才会跟你离婚,对不起 李舒雪闭上眼睛,心脏隐隐泛着疼,今天不说这些了。 好。 钟敛背着一个人走山路,满头是汗,也没吭声,一直把她背到道观门口,扶她下来,脚肿没肿? 应该没有,你擦擦汗吧。李舒雪歉疚地移开视线。 他用袖子随意擦了擦,笑起来。钟敛相貌标志,唇红齿白,笑起来面相又温和,表面看,根本不像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李舒雪失落地推开他的手,一码归一码,想保持距离,我们进去吧。 好。 今天天气晴朗,他们进去不久,又来了好些人,排在他们后面,钟敛向一位面相慈和的道士讲了李文高的名字和生日,求取来一枚鲜红的平安符,递给她:我们一起求的,你还要单独求一个吗? 我我再求一个。李舒雪看看他,又看看道士,艰难地闭了闭眼,徐徐报着:我想替我的雇主求一枚,他叫陆正衍,生日是1992年6月15日,他是个好人,我希望他平安,谢谢师傅了 从她说出陆正衍的名字开始,钟敛脸上的笑就消散得一干二净,眼见着李舒雪从包里掏出一张写有陆正衍名字的纸,他完全难以置信,怒气堆到了极点,一把将求给李文高的平安符甩手丢给她,转身便走。 李舒雪没拦他,给了钱,捏着两颗符慢慢一瘸一瘸挪到一边,等进来的人流少了些才往回走,脚疼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只是还是行动不便,一直走,连钟敛的人影也没看到。 她慢慢跛着下了山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到家以后烧了一捅热水洗完澡,把昨天晚上的剩菜热了热都吃了个干净,望着还剩下的那么多东西,可惜地叹息着。 她坐在床上揉着自己的脚踝,给陆正衍打电话,手机提示他正在通话中。 过了两分钟她再打,还是在通话中。 她干脆放弃了,订好闹钟握着手机躺下来,疲劳至极,很快就困意来袭,将睡未睡之时,欢快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那是为了不误事,给陆正衍的专属铃声。 她急忙接起,声音有点哑,先生 今天的事办得怎么样?陆正衍的声音叫人听不出情绪。 都办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办的什么事? 她想保留一份惊喜,于是隐瞒部分真相,我我上山给小高求平安符去了。 你前夫钟敛,和你同行? 是先生,我们在路上碰到的。 那边没有立刻接话,声音消失了,李舒雪坐起来,对着手机喊了好几声先生,陆正衍没有应她。反而是门外,一阵不耐的敲门声吓得她缩了缩身体。 钟敛在门口大喊她的名字,说他今天有错,求她原谅。 小雪,我带了药,我帮你擦一擦吧! 李舒雪没有回应钟敛,低头想跟陆正衍解释什么,他终于出了声,语气冷淡得像第一回见她。 李舒雪。 先生我在的。 她心脏狂跳。 陆正衍仰身靠在椅背上,攥紧了拳头,眼底一片冰凉:像你这样对主人不忠心的狗 我不要了。 - 今天的二更会晚一些,可能十二点以后吧大家明天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