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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所谓的慈悲为怀么? 大司命感到绝望,本以为只有凡人才会憎恶世道险恶,没想到他也会。他低垂着头,喃喃道:“仙根尽毁,万年道行……怎么忍心呢,怎么下得去那手……” 大禁沉默下来,顿了会儿才道:“原本事不至此,还是因为他过激了。当时我也在场,他的做法不单天君,连我都觉得意外。” 大司命纳罕地看着他,于是大禁将前因后果如实告诉了他。 那天紫府君来,带回了图册,见到天君后便直言:“我爱上了这个凡人,天君知道为什么她会拿走鱼鳞图么?我隐瞒了事实,今天特来向天君坦白。她原本是琉璃宫负责洒扫的杂役,我万年没见过女人,某一天酒后乱性,对她做了无礼的事。她闯进琅嬛拿走图册,是出于对我的报复,这是私怨,无关其他。我自知有错,自请天雷,我心甘情愿。”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图册,“现在东西我拿回来了,但我确实爱她,请天君饶恕她,并将她许我为妻。琅嬛君我不干了,让贤于大司命,该接受什么惩处我一人承担,请天君勿迁怒他人。” 座上的天帝是修养良好的万物主宰,他不动喜怒,但话锋如刀,“仙者不可动情,动了情要抽仙筋断仙骨的,紫府君不知道么?” 他说知道,“我愿意。” 天帝听后冷笑,“就算你愿意,她诱仙的罪过也不能就此作罢。” 结果紫府君竟要挟天君,扬言要焚毁图册。这亿万年来,有谁敢做这样的事?最终引发的恶果可想而知,天帝勃然大怒,紫府君言出必行…… “所以,天君还是网开一面了,原本这样的罪过,应当严惩紫府君,然后再处死那个女人的。” 大司命惘惘的,没想到君上会用这样的方法瞒过天帝,让鱼鳞图继续留在岳崖儿身边。可惜了,他的努力终究成全了别人,如今图册下落不明,也许落进武林盟主手里去了,那么他的牺牲还有价值吗? 他隔了很久才抬起头来,“我很好奇,天君为什么会宽宥那个女人,府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大禁道:“因为紫府君说她有孕了,况且他又自愿断尽仙骨……” 大司命苦笑起来,“非要这样不徇情么?为什么没有法外开恩呢……大道无情,原来就是这样无情法……” 他站起身,慢慢顺着长廊往回走。冰刑之苦几十年后可以自行消退,但那身仙骨怎么办?他的仙骨是天生的,毁了便再也无法恢复了。 失魂落魄回到蓬山,八寒极地是禁地,人无法踏足,仙一概禁止入内,纵然他有心,也无法冲破那层屏障。定定坐在深宏的广厦里,忽然想起了天行镜,那是件洞悉万物的法宝,念念不忘,便可透过它追寻要找的那个人。 大司命结印站在镜前,云霭弥望的镜面,一度什么都看不见。当他传达进了心意,便像万丈高空飞流直下一般,穿过云层,越过无数星辰,然后一个俯冲,飞速奔向无尽冰雪的尽头。 终于停下了,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并未见到仙君的身影。他有些急,怕自己看得不够仔细,又凑近了些。忽然地面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他心头骤跳,死死盯住那微弱移动的白影。看见了……他看见被雪掩埋的人,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眼睛还活着。他眨眼,堆积在眼睫上的细雪便羸弱地轻颤。 大司命忽然觉得喉头哽住了,曾经那样春风得意的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仙君的情景,那位上仙自己做笛子,拿筷子捅芦苇,捅下了苇膜好蒙笛孔。可惜他动手能力不强,吹鼓的苇膜必须拿刀片刮尽上面细小的绒毛,他刮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于是愁眉苦脸看着他。 仙君从来是个需要人照顾的仙君,现在独自留在极地,那里的气候之恶劣,是雪域的百倍,他又散尽了一身修为,怎么挺得过来? 大司命将手压在镜面上,恨不能一下子伸进去,伸到他身边,替他扒了身上的积雪。乍然一阵天旋地转,开始变天了,晦暗的云层之上雷电交加,一道道交错的光柱从天顶直达地面,仿佛要将这世界震碎、撕裂。然后瓢泼的暴雨倾盆而下,从万道银丝转化成冰棱,越来越大,如剑断,从高空笔直坠下,深深扎进雪地。积雪下的人抽搐了下,坚冰刺入身体会融化,但伤口实实在在形成了。很快积雪被染红,融化成冰沙流淌下来,万里苍茫间只有他蜷缩的身影,像大地的胸口破了个窟窿,汩汩流出血来。 大司命猛吸了口气,仓惶从天行镜前逃开了。他无法面对这样的惨况,跑到外面空旷的天街上,抬起两手捂住了脸。 为什么爱情会引发这么深重的苦难?所以成仙有什么好?他们这样的人,上不得天也入不得地,说是自由,其实还不如凡人潇洒快意。 *** 云浮也下起了雨,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雨水里,向外看,天地皆茫茫。 崖儿血红着两眼,依旧不能入睡。楼里的医士来替她诊脉,她木然坐着,窗外的细雨打湿了月牙桌的一角,她的发丝也如雨里的蛛丝,串起了错落的水珠。 苏画把支窗放下来,回身问医士怎么样。医士收起了脉枕,“劳累过度了,就像人饿过了头,不想吃饭是一样。属下开了几味药,且试试有没有用,实在不行只好银针扎阿是穴了。” 医士行礼退了出去,苏画看她的模样觉得无奈,垂手道:“睡不着也得合合眼啊,从水木洲出发到现在,十几天不睡是要出人命的,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 她摇摇头,“死不了的。我不能闭眼,一闭眼就看见他正受苦,比割我的肉还让我难受。” 她从来没在手下人面前哭过,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她天生不会流泪吧。可是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痛苦,就连苏画都不懂,只一味劝她休息。 苏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波月楼现在的处境,你知道吧?外面的人一次次试图攻进来,这阵法究竟能坚持多久,谁也不敢保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楼里上下那么多人,最危急的关头没有人弃楼逃命,大家都在等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却只顾儿女情长,茶饭不思,你不应当这样。” 那双眼睛转过来,无神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再容我两天时间,等我缓过来就好了。” 她说这话,却让苏画有些难过。她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如何如何就好了,似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都不太严重,即便气息奄奄,也可以跨马征战。对于她的能力,苏画当然是了解的,多少次的险象环生,都可以刀尖续命,她是不死的。但这次似乎伤得太深了,尘世的斧钺只能在表面形成伤口,情却直达内脏。 苏画哀悯地望着她,“我本以为你和他,没有那么深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