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

    追風看鈴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回程的路都沒敢放快，唯恐回了錦陽後她就跑去跟尚翊胡說八道，隨意捏定終身大事。

    鈴鐺也沒發現不對，反正她很少出來，一路上玩得還挺開心。

    反倒是追風有意避諱，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追風哥哥，你要吃嗎？”

    追風走神之間，就見眼前戳過來一顆水靈靈的桃子，待要伸手去拿，鈴鐺就縮回了手。

    “想吃也不給你！”鈴鐺當著他的面，一手一個桃，吃得津津有味。

    追風知曉她在生什麼氣，也不打算解釋，看她那樣子反而更像一個小孩。

    真是還沒長大……

    追風搖了搖頭，率先朝前走去。

    鈴鐺見他這樣子，滿肚子憋屈都快爆炸了，扔了桃子追上去，把自己的包袱全扔給了他，然後往林子裏鑽。

    “幹嘛去？”追風皺著眉頭，這才有了反應。

    鈴鐺叉著腰氣衝衝地回：“尿尿！”

    “……”追風被她中氣十足的回答震得啞口無言，只好到一邊等著。

    初夏的風尚算清涼，山間林木蔥郁，偶爾會飛出不知名的鳥雀。

    追風百無聊賴地數著，正數到第九只，聽到鈴鐺一聲尖叫，林子裏棲息的鳥雀呼啦啦湧出來一大堆，叫人眼花繚亂。

    追風暗道不好，幾個健步竄進了林子，然後就看到鈴鐺不知是踩中了什麼陷阱，整個人都被繩網吊到了樹梢上。

    “追風哥哥救我！”鈴鐺冷不防從平地升上去，天靈蓋都差點嚇飛。

    追風擔憂心切，沒顧上注意周邊的情況，一腳踩下去就覺得腳踝一緊，直接被繩子扯到了半空中。

    鈴鐺一看都嚇傻了，然後便見樹後走出來兩個人，灰頭土臉的拿著兩把刀，一副愣充出來的盜匪模樣。

    “此路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

    “要想從此過！”

    “留下買路財！”

    鈴鐺看著對方一人一句跟對詩一樣，原本蓄起的眼淚忽然就流不出來了。

    追風閉了閉眼，吐了口氣：“我說，你們是幾年沒出山了，現在打劫還用這麼老掉牙的詞兒？”

    對方一看他還有心思批評他們的口號，當即就把臉擠得更凶了，吼道：“被打劫還哪來那麼多話！識相的快把銀子都交出來！”

    追風整個人被倒吊著，除了腦袋有點充血，半點不著急，聞言便道：“銀子都在我妹子身上，你們自己去找唄。”

    兩人一聽，齊齊把目光轉向了鈴鐺，叫囂著就要她放下來打算搜身。

    鈴鐺嚇得扒緊繩網，不住向上刨，心裏把追風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兩個劫匪約莫也是手緊了許久，滿心滿眼只關心著銀子。

    追風見他們的注意全被引去，向上使了下勁兒正起了身，割斷了腳上的繩結，在他們的手還沒碰到鈴鐺的時候，就一手一個提溜了起來。

    兩人仰頭看見已經腳著地的追風，對視一眼，然後十分默契地往地上一跪，旋即就開始求饒：“好漢饒命！”

    追風看他們這麼沒出息，都忍不住翻白眼，“本事沒幾分，誰給你們的勇氣來打劫的？”

    “我們兄弟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家鄉發了水鬧饑荒，所有人都跑出來了，我們逃荒到這兒，身上分文不剩，為了混一口吃喝，才出此下策……”

    兩人看著也並非真的兇神惡煞，眼見風向大轉，臉上的神情都繃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底兒都交代了。

    追風看了眼他們那卷刃的大刀，也就嚇唬嚇唬老實人，松了手將他們趕去了一邊。

    “你們是哪里人？”

    二人肩並肩跪坐在一處，不敢輕舉妄動，聽到問話也老實回答：“我們是盛縣的。”

    “盛縣？”追風思忖一番，依稀記得從侯爺的口中說起過，“我聽說皇上已經派人前往盛縣治水賑災了，你們不好好呆著，倒跑出來打劫路人。”

    二人一聽都苦了臉，“我們也是跑出來才知道，這盤纏都用完了，回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只能……”

    追風看他們低頭縮肩，兩只皸裂的手無措地交疊著，也不便再咄咄逼人，將兩錠銀子拋給他們，“這些錢足夠你們回盛縣了，別再一拍腦袋就出餿主意了。”

    二人看著手邊的銀子，均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後連磕了幾個頭，“謝謝大俠！大俠的大恩我們兄弟死也不會忘的！”

    “行了，趕緊走吧。”追風說罷，拽著鈴鐺就出了林子。

    鈴鐺驚魂未定，不滿他倒給人銀子，撅著個嘴面露不滿。

    “他們也並非窮兇惡極之人，又何必非要理論個結果。你不成天喊著行俠仗義，如今不是正好。”

    鈴鐺還有點氣呼呼的，道：“那也沒道理白給他們銀子，他們捆了我怎麼算？我現在腿還疼呢！”

    “行行行，我背你還不行？”追風認命地背過身，對自己慣出來的祖宗沒轍。

    鈴鐺這才勉強綻開一個笑靨，正要趴到他背上去，就見後邊轉彎那裏有兩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追風哥哥，你瞧。”鈴鐺拍拍追風的肩膀，指給他看。

    追風眯了眯眼睛，再度轉回身去，一看是方才那兄弟倆，不禁蹙眉，“不是讓你們回鄉了，跟著我們做什麼？”

    二人面面相覷，你推我搡了半天，才推了一個人出來道：“我們兄弟商量了一番，覺得回鄉也是種地，還不如就此出來闖蕩一番。大俠不計前嫌，又給我們兄弟盤纏，我們感激不盡，打算就跟著大俠，做牛做馬肝腦塗地都行！”

    “我不是大俠，更不適合養小弟。你們回鄉好歹還有朝廷的接濟，出來未必會比在家鄉好，凡事都要想清楚了。”

    “我們想得很清楚！我們有手有腳，也有力氣，就算幹苦力，也不怕餓死！”

    追風心道你們早有這覺悟，也不至於去幹打劫的勾當。

    不過這兩人也軸得很，見追風不肯收留他們，便一直在後邊偷偷跟著。

    追風起先也沒理會，覺得他們跟不動了也就走了，未想快到錦陽城，這兩人的毅力依舊不減。

    反觀先前滿肚子不滿的鈴鐺，也不知跟這兄弟倆說了什麼，後半段路都頗為照應他們，儼然已經替追風接收了兩個小弟，日常拎包袱買乾糧的事兒都讓他們去做了。

    追風頭疼不已，深覺自己是帶了個豬隊友。

    這日黃昏時分，追風一行堪堪到了距錦陽城還有幾十裏的村鎮，要進城顯然也來不及，只能找了處客棧暫做安頓，等翌日一早再進城。

    追風原不想再管那兄弟二人，轉頭便看見鈴鐺把二人的住處都安排好了，不禁氣結：“你不是還嫌我給他們錢，現在又開始多管閒事了？”

    “我這不是近朱者赤麼，追風哥哥你俠義心腸，我自然要跟著學的！”

    “其他的也不見得你能聽進去……”追風輕哼一聲，說來說去都是她有理，也沒辦法辯駁。

    （小鈴鐺要開始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