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包办婚姻
祁家长房独女祁莺莺,祁老爷的掌上明珠,祁家不缺钱,于是祁莺莺从小便是锦衣玉食,比起京中的公主也分毫不差。 但这日子也并未把祁莺莺养成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娇美人,外界祁家小姐体弱多病的消息都是以讹传讹,因着在许多人眼里,高门贵府的大小姐就得病弱西子三分怜才称得上矜贵。 于是祁莺莺常穿男装翻墙出街戏耍的事,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祁莺莺自小算是肆意生长,她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愿意尝试。 喜欢女红时,能一天屁股不动地坐在榻上缝制绣品,喜欢作画时,五寸见深的青瓷坛子半月便能填满,喜欢看话本时,挑灯夜读战三更不为过。 除了祁家大房生的是女孩儿,其他叔叔生的都是男孩儿,于是祁莺莺小时也就没有姐妹玩伴。 寻常人家女儿什么样子,祁莺莺不知道。 第一次察觉她与别的女儿有点不同,是十五岁时,她二表哥院子里有个通房,十六岁的年纪,生的花一般鲜艳,脸红扑扑的,穿着裹胸的襦裙,一大朵牡丹纹绣盛放在布料上,异常鲜活。 还穿着对襟百迭的祁莺莺也想穿那样的裙子,对着祁夫人百般撒娇,祁夫人拗不过她,只能让人给做了件。 两人相差不过一岁,那通房穿上裙装便是千娇百媚,祁莺莺套上那裙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少女的心思总是细腻的,祁莺莺开始偷偷观察家中的侍女,有些不同一眼就能看出,少女身上丰腴秀美的地方,祁莺莺身上没有。 沐浴时,一直贴身伺候祁莺莺的嬷嬷发现自家小姐不对劲,出声询问。一直泡在水里吐泡泡的祁莺莺才冒出脑袋,灵动的眼珠向下一瞥,“阿嬷,你看我的胸,怎么这么平?” 祁莺莺那时只发现自己身上这一处不同,她也没见过其他女人赤身裸体的模样。 嬷嬷被祁莺莺的话惊的脸色煞白,祁莺莺没注意,又泡回了木桶里,细白的手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确实一马平川。 祁夫人第二天便来了,想来是嬷嬷昨日把这话告诉了她。 “莺莺这几天不开心?” “娘,我穿裙子不好看……” “谁说的?娘瞧着没人穿裙子比我女儿好看。” “可是……”祁莺莺又把自己的诉求说了一遍,还解开外褂给祁夫人看,“这好像没有一样,可是二哥房里的桂姐姐的很大,穿裙子也好看。” 祁夫人眼底染上几分愁,还是说:“等过两年,你成了亲,就长出来了。” 于是祁莺莺将那条漂亮的裙子珍而视之地收了起来,等着成亲长出来胸后再穿。 过了两年,祁老爷在衢州广招良婿,想给祁莺莺找个倒插门,偏偏没有一个入的了祁莺莺的眼。 太矮,太瘦,太高,看起来太笨……十几位青年才俊,被祁莺莺怼出了门。 祁老爷无法,气的让祁莺莺自个儿找。 祁莺莺说自己找就自己找,收拾包袱套上男装出门了。 祁莺莺第一次穿男装出远门,本来她也没想去外地,只是衢州被她从小到大摸遍了,索性走远点。 锦州与衢州临近,也与衢州差不多,但锦州酒肆勾栏奇多,夜里尽是歌舞升平,灯红酒绿,歌女妓子大胆至极,倚门回首,嬉笑嗔怪。 祁莺莺被一浑身带香的姑娘抱住了手臂,“这是谁家俊俏的小公子,真眼生,在姐姐门前儿看这么久了,想来玩就大胆进呀!” “姐姐……不,这位姑娘,我……”祁莺莺的胳膊被女人抱在胸前,那绵软的触感让她走不动道。 从小对这处儿就有点过度期待的祁莺莺脚下一软就跟着女人进去了。 一楼是大堂,许多桌散座,里头是个大舞台,正有歌女在上面咿咿呀呀抱着琵琶唱着,二楼是雅阁儿,一侧开着窗,挂了一串珠帘,三楼是包间儿,带床榻的。 也不是所有人来这都为了那档子事,也有是为听个曲喝个酒放松一下或谈些正事。 祁莺莺开了个雅阁,除却拉她进来的女人,还有两位,一个弹琴好,一个唱曲儿好。 女人拉着她聊天,于是祁莺莺就问:“这锦州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二十一二,未成家的?” “有呀!小公子这就问对人了,这锦州的郎君们,我都一清二楚!”女人端起一杯酒,“不过,你得干了这杯,姐姐才讲给你。” “好姐姐,我不会喝酒……”祁莺莺掏出银子放到酒杯里,眯眼告饶,她长得招人,男装也精致,极得女人欢心。 “好吧,那就不喝。你要找这未成婚的,姐姐指给你看。”女人拉着她来到窗边儿,轻轻勾起面前的珠帘,下面的人便都看得清了。 “坐在最角里那桌的,蓝衣裳的是徐家大公子,边上绿衣裳的是李家二公子……” 祁莺莺看去,一桌男人都是年轻的,打扮瞧家境也不差,只不过身旁都伴着姑娘,一杯杯喝酒,在这地儿,再好的青年才俊也像是酒囊饭袋。 “不行。”祁莺莺摇头,“还有吗?” “这还不行?” “太过轻浮。” 女人笑了,捏捏祁莺莺的脸,“小公子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来这儿这样才是正八经的男人……不过,也有一位。”女人收敛了嬉笑,“赵家大公子,赵听澜,那位爷可正经了,来姐姐这儿,不喝酒不找姑娘的。” 祁莺莺又问:“长得怎么样?” “那样貌可是顶好的!想当初他爹赵老爷,是整个锦州的花楼女子都心悦的对象,他自然不差。” 祁莺莺在锦州待了一日半,带了个名字回了家。 半月后,锦州赵家有媒婆登门儿,那是赵听澜头次被人说媒,也是赵家三位少爷里头一个。 赵老太太一听对方家世,觉得是门当户对,又找了高人合了八字,着实相配,族中便商量着去下聘书,定下来这回事。 赵听澜的婚事是被包办的,毕竟他没见过那位祁小姐。 下聘当天是个大好的吉日,赵府摆了一整日的宴席,祁家半数亲戚从衢州赶来,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祁莺莺穿着桃红的金丝昙花水袖凤尾裙,带了一整套红宝石搭珍珠的面头,从小到大鲜少打扮的她在镜子前坐了半个时辰才准备好去跟那未婚夫见面。 路上祁莺莺心里也是打鼓,只求那位姐姐不要坑自己。 祁莺莺进屋时举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她最先入眼的是赵听澜绣了云纹的白底高靴,往上是靛蓝色的衬裤,腾云蝙纹的对襟长衫,同色腰封上坠着白花生连理枝玉佩。 越往上瞟,她心越跳。 赵听澜长得极其周正,那时他还少皱眉,没有疾言厉色的模样,端的是冷淡自持的君子姿态,剑眉凤眸,鼻峰高挺,唇薄齿白。 他也在看祁莺莺。 两人目光交汇,心有灵犀般同时偏开了头,如出一辙耳勺通红,心房大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