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惊无险
凌琛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洗穿戴好便启程离开。 完颜允特地派人护送，一同返回大邑的还有前来和谈的使臣。 两国达成协议，大邑和单漠都同时下诏，两国友好邦交，互通有无。 这日的天气很好，和煦的微风，灿金的阳光，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完颜允对着诸位使臣微微颔首，算是道别。 凌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是缓缓的看向远处，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为了确保凌琛的安全，完颜允命人一路护送至两国边界，确定他进入单漠的领地后再返回。 躲在暗处的绥毅看到这一点也略微放心些，有大邑使臣同行能保证凌琛离开单漠时是安然无恙的，有护卫护送可以保证凌琛在单漠境内不出事，完颜允安排的很好。 但正所谓百密一疏，绥毅便是那一疏的最后一道保障。 临行前凌琛表示不愿乘车，属下只好给他安排马匹，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单漠出发。 绥毅给宋禹递了个手势，两人便默契的隐蔽跟随，出发前宋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完颜允看着远去的队伍，眼神晦涩不明。 因为提前知道途中有人作梗，绥毅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跟着，可出人意料的是，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刚开始他以为是对方顾忌队伍人多势众，想等出了单漠才动手，可再往前行进一段路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听那些人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要给完颜允使绊子，如果凌琛不是在单漠之内出事，那非但不会影响到完颜允，还会暴露他们自己。 所以，他们一定会在这段路上动手。 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已经动完手了。 绥毅猛地加快脚步追到队伍的最前方，只一听他就知道了，这支队伍的马蹄声和行进声和出发时的完全不同。 宋禹看到他加快脚步也追了上去，身为蜂影的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洞察力，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赶忙给绥毅打信号。 两人当即远离队伍，给阿流和青山发了信号，一道几不可查的微光迅速飞上天空，在空中炸开一道细响，只有蜂影成员能够捕捉到。 他们这里跟丢了人，只能寄希望于提前在途中部署的青山和阿流。 宋禹看到绥毅紧皱眉头赶紧安慰道：“老大，别担心，青山和阿流最擅长布点追踪，肯定不会弄丢的。” 但其实这话他们自己都不信，别的不说，绥毅的追踪的能力已经是他们几个人中最好的了，即使目盲也能凭借声音精准的找到追踪对象的行动轨迹。 而这一次之所以能跟丢，只能说明对方早有预谋，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和先前战场上的那批人是一伙的，或者，他们就是那批人。 这些人的反追踪能力很强，但上次也没能逃过绥毅的耳朵，今天却能成功甩掉他们，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些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 察觉到他们就等于知道会有人阻止他们搞破坏，既然甩掉了源头的追踪，又何愁躲不过途中的阻拦。 绥逸没太多时间去分析对方如何发现他们，也没心思责怪自己的一时疏漏，他闭上眼睛开始迅速重现一路过来的所有声音轨迹，搜寻任何一个他们可能错过的适合对方偷梁换柱的地点。 宋禹看到他的动作也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刻跟着他的思路开始复述刚才走过的所有的路径，包括所有的岔路口，茶馆，小摊，就连路旁有几棵树，路上有几个坑洼的地方全部都精准的重现出来。 多年来的默契配合让他们的动作无比熟练，绥毅通过在脑中重构场景很快抓住了关键，就是在一处小小的茶肆。 对方应该是早早的就埋伏在了那里，并且准备了和队伍相差无几的车马，还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用迷药将行进路过的人放到，然后迅速调换，这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可绥毅不明白的是，回朝队伍浩大，小小的茶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那么多人？ 除非……他们比自己想象的更早，混入了队伍之中。 思绪逐渐明朗，绥毅赶忙返回到茶肆的所在地，那里果然已经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这一换临时搭建。 宋禹到了之后立刻四处查看，果然发现了一处异常，在一片枯草之下，泥土十分松软，他们拨开之后发现竟然是一个大洞，跳下去竟然是一条长长的地道。 两人几乎没有犹豫就进入地道，越往前走就越能确定自己的判断，这地道的墙壁并不稳固，时不时还会掉落一些土块，说明这根本就是近期加急挖的，而且路径很是狭窄，他和宋禹甚至不能并行。 绥毅走在前面，紧紧握着剑，如果说对方已经察觉到他们，那极有可能会预料到他们发现并进入地道，难保不会在这里设置什么旁门左道。 可是一直到两人走到出口也没发生什么，而且刚出来就见到一束光线直穿云霄然后在空中炸开。 “老大，是青山和阿流。” 两人顺着声音找过去，一路上甚至觉得太过顺利，绥毅都开始想是不是青山和阿流落入对方之手，这信号只是引君入瓮的计谋。 但一切就是这么顺利，他们和青山阿流成功会合。 “怎么样？” “老大预料的没错，他们确实安排了人，好在主上并未出事。” “那些人有何特征？” “我们并未与他们主力交手，但在这里看守的人手臂上都有北戎才有的图腾。” “他们不可能是北戎的人。”虽然早知道那些人是冲着完颜允来的，却也没想到他们能使出栽赃嫁祸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你们做得很好，不过此事不宜声张，带我调查清楚再联络你们。” 说完，绥毅又注意到他们刚才说的一点：“你们未与他们的主力交手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碰上大队人马，来这里也是有人送消息引我们来的。” “是谁？” “是一位女子，她自称宋翎，说是老大你的朋友。” “是她。”绥毅当然不敢自称是这位女将军的朋友，但她能在此地出现，那就说明一切早在完颜允的掌握之中。 “老大，你真的认识她？”宋玉眨巴眨巴眼，好奇的问道。 “此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送主上回大邑。”绥毅冲着他们一抱拳，“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宋禹连忙摆手，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凑近了问：“老大，你不跟我们回去吗？”说完他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垂暮老者似的叹了口气：“哎，那你照顾好自己。” 绥毅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下一秒就听到右侧方传来的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不用猜都知道是口不能言的小阿流，是个连哭都没有声音的孩子，总在不经意间惹人疼爱。 绥毅无奈走上前，轻轻地抱了抱他，清晰地感觉到泪水洇湿衣裳的感觉。 一旁的青山看着这险些被人以为成是生离死别的悲情气氛，安抚的拍拍的阿流的背，又对绥毅道：“老大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情，我会照顾好他们。” “嗯。” 该说的话说完，绥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间竟传出一道声音：“绥毅，主仆多年，你对我就没一句话吗？” 没人知道昏迷的凌琛是在何时转醒的，就连他自己也只记得在一间小茶肆被人劫走，再醒来就身处这间简陋的小茅草屋里，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听他们依依不舍，听他决然离去，凌琛说不清自己是何滋味，明明想维持最后的体面，却还是在他即将离去时忍不住开了口。 “你决意要走，是为什么？” “主上保重。”绥毅避而不答，对着门深深一拜，“来日，绥毅再谢罪。” 他甚至没求凌琛成全，如同羽翼渐丰便不听主人命令一心想要飞出高墙的雏鹰。 终究，凌琛还是忍住了没阻拦，原因无他，雄鹰本就属于天空。 绥毅离开这里就直奔大邑边地，这些人没有完成任务自然会来回报主上，但绥毅并不认为一个小小的驻地将军能布这么大的局，挟持王爷搅乱两国邦交来威胁单漠王，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武将的手笔。 而计划失败之际，手底下的人会自然而然的向上一级求助，这是揪出幕后之人的最好机会。 事实证明，绥毅猜对了，但只猜对了一半。 那些人确实去见了驻地将领，而被称作将军的人知道任务失败之后也确实请示他的上一级。 但很可惜，那位藏在最深处的人物并没有露面，他像是早就预知一切，只是飞鸽传书送来一字：“放。” 他轻轻念出声，这是放任的放。 “将军，主公这是何意？” “时机未到而锋芒渐露，唯有按兵不动，才能留得青山。”被称作将军的人将那字条扔进香炉，沉声道：“把人撤回来。” “是！” 这个幕后之人很危险。绥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