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混账的自省

    正如楚乔所说的，他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他离开的第二天，一条热搜就浩浩荡荡地洗劫了微博广场：娱乐圈的恩恩怨怨。一条九宫格微博里，章芝米日常生活糜烂、勾搭富二代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并靠着包养而在娱乐圈立足的丑闻板上钉钉。其中甚至还有“知情人士”跳出来爆料，前日楚乔被包养的新闻是章芝米打击报复，纯属污蔑的无稽之谈，并附上一段视频。视频里章芝米鬼鬼祟祟地将手机设置在房间角落的模样被清清楚楚拍了下来。

    李建峰自然也没有隔岸观火，这条热搜出现的瞬间，他就打点属下将它推上各大平台的热门话题榜。紧接着，他还通过IP定位找到了先前公布楚乔丑闻的账号，不是他人，正是章芝米。如此一番实锤下来，章芝米的金主一嗅到这背后金钱的气味，便迅速收了手——毕竟没人会为了一个玩具，和真正的商业伙伴扯破脸皮。

    这下好了，综艺还未开播，节目组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一夜之间话题度远超节目最初的预期。当然，也有传言章芝米在那之后被公司辞退，并索赔巨额违约金，找到李建峰的公司门口请求原谅吃了闭门羹。而他身后那一连串的抱团小明星也被一个个揪了出来，晒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

    而说回楚乔被蒙上的冤罪得以洗清，重新回到大众视野里，甚至还因为其出道后一波三折的发展史而吸引了一票粉丝，纷纷挤进他的直播间为其加油打气。对此，他也没有继续炒作，只是一句“希望大家关注我的作品”，将流量引导至快杀青的电视剧，就回到了日常的工作生活中。然而这可苦了李建峰，那之后一整周了，他的联系方式无一不被楚乔拉黑，就算亲自去片场，也被保安拦下，拒之门外。他作为集团老总何时受过这种侮辱，气得当场打道回府，可在车上坐了会儿，路过一块广告牌时，看着上面的蛋糕，他又忍不住开始想念楚乔。

    他不止一次翻出两人的聊天框，都能将楚乔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记下来。可越翻，心里的空虚就越深，一直翻到那一串前面挂这个小红球的对话框，才将手机关了，在短暂的闭目养神后重新投入日常生活之中。

    大概是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就连助理都壮着胆子劝他好好休息几天。在家呆着他闲来也是无事，忽然就收到一条消息提醒：您关注的小乔厨房开始直播啦。这是楚乔刚和他交往没多久时，趁他不注意偷偷给他下载的直播软件，还顺便给自己点了个关注，因此他的关注列表里就只有这么孤零零的一个账号。

    点进直播时，楚乔正对着屏幕打招呼，时不时挑出一、两条留言进行回复。李建峰看那些留言的人都盯着五花八门的账号名和头衔，和楚乔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又看自己那字母和数字组合而成的初始名称，缓缓敲下一行：我是第一次来看你的直播，你好。

    他本没有报以什么希望，不料楚乔居然千挑万选看中了这条评论，把那一长串账号读了一遍，然后笑眯了眼对屏幕挥了挥手：“你好啊，谢谢你来看我的直播哦。希望你可以看得开心～”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李建峰却忽地鼻子一酸。他又一连发了好几条留言，楚乔却没有再看了。画面里叮叮咣咣的，蛋液混着融化的黄油搅拌成的金黄液体与巧克力混杂在一起，缓缓注入模具，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诱人的芳香，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做蛋糕原来这么麻烦吗？

    这条评论恰好就落入楚乔眼里。他先是短暂地愣神了片刻，抓着模具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还好吧，只要想到是做给喜欢的人吃，这样麻烦的过程也是甜蜜的。”

    评论区果然炸成一片，粉丝们纷纷留言追问他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李建峰也颤着手指正敲下一行字，就听到一道画外音：“那可不就是嘛，小乔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林子博从画面正上方冒出半个脑袋，对屏幕比了个“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李建峰抓着屏幕眼睛里都快瞪出火苗了。有蒋荣、赵贤诚，这又是冒出来了个新角色？他气势汹汹地在留言区问：这是你对象？长得一般吧。

    “啊？”楚乔有些尴尬地打算掠过这个话题，不料林子博一口咬住鱼钩：“说谁长得一般呢？你是不是就嫉妒我能和小乔关系这么好？”

    －你们不适合。

    “嘿，你是谁啊你就说不适合。”林子博干脆抱住楚乔的腰，脸颊贴着他的后脖子蹭了蹭，贱兮兮地挑衅，“我抱得到他，你抱～不～到～”另一边楚乔逃出了画面，想要从他的肉麻枪林弹雨中保护自己的耳朵。

    留言区该嚎的嚎，该嗑的嗑，只有李建峰独自在偌大的卧室里不自在得浑身发痒。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又反驳道：你放开他，楚乔不喜欢你这样，你看不出吗？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和他是朋友，嘿嘿，羡慕吧？”林子博得寸进尺地靠在楚乔身上。后者则不耐烦地支开他的脑袋，但从动作神态也看得出他并非是真的生气了，反倒是蕴藏着朋友之间日常嬉戏打闹的乐趣在。

    看着楚乔自然的笑容，李建峰突然就感觉浑身没了力气，那一点儿气焰也像是被破了冰水似的。“嗖”的一下灭了下去。他看楚乔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林子博脑袋上，嗔怪道：“不要吵架，再吵蛋糕就不给你吃了。”林子博一听，就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跟个军训的学生似的站得笔直。

    李建峰想问：那如果我不吵了，也会给我蛋糕吃吗？

    手指在屏幕上悬浮了半天，也只敲下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可一摁发送键，就发现账号已经因为违反房规而被禁言。他无力地把平板放在一边，一条胳膊盖住眼睛，迷迷糊糊地听着两人交谈，缓缓将手探入裤子里。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饱满的胸膛将衣服扣子撑开两颗、剧烈起伏。他在床头摸了一会儿，终于抓住一片布料。那是楚乔的衬衫，已经洗过了，那种清新的洗衣液味儿被盖过，但他还是把脸埋在衣服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回过神来时，直播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夏风吹拂着卷起白云，鸟啼蝉鸣，花园里的柳树叶挂在窗台上，轻轻挠着窗户。室内只能听到空调呼呼吹在地毯上、书柜上的声音。他翻起身去了厨房，当他说出要亲自做一个蛋糕时，厨娘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刀给扔地上了。

    这算是严格意义上李建峰第一次下厨。他本就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由家政妇代行，即使偶尔会自己收拾房间，厨房他却是从未沾过一丁点儿，连打个鸡蛋都费劲。除了在直播上，他也见楚乔做过几次蛋糕、饼干。楚乔偶尔早结戏回家时，他还会有幸吃上楚乔给他做的晚饭。明明看上去那么轻松的过程，他却几乎差点把烤箱变成一团焦炭。

    当他好不容易将一盘烤得表皮焦脆的巧克力蛋糕端出来时，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将完全碳化的部分剔除，就只剩一层底能吃了。李建峰插了一块，只试探性地舔了一口，就被齁得捂着嘴干呕不止。

    雪白的盘子，边缘雕刻着一圈淡蓝色的花纹。他什么时候买过这种盘子？瞬间的疑惑后，他就想起这是斐璚留下的。初次把楚乔带回家的那天，楚乔不过就是动了这张盘子，他就蛮不讲理地对他动了怒。

    “我可真他妈是个混账。”他苦笑道。过了会儿又拾起叉子，一点点将这盘蛋糕吃了干净。最终这一套餐具都和他花费一下午又做出来却吃不下的无数块巧克力黄油蛋糕一块儿进了垃圾桶。

    那天晚上，指针过了十二点时，李建峰被一阵剧烈的腹痛刺醒，上吐下泻。他满身的冷汗，快要将衣服和被褥浸湿。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叫了救护车，一路呼啸送往急诊，就查出是因为食物中毒导致的急性肠胃炎。医生给他开了点儿药，又不是什么大病，服了药后感觉好了不少，他就打算自己回去了。

    午夜的医院依旧繁忙，病人护士人来人往，一条被荧光灯照得通亮的走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他们或是靠着病床，或是倚着另一个睡着的人，贪这一晌的酣睡。他穿过这条走廊时，不得不越过那些病人家属的小腿，或是低头免得撞到输液杆。

    当他经过一条交叉过道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夺去了他的所有注意力。只见一个身着单薄卫衣的青年靠着墙，低头将下巴埋进领子里。他大半五官都被帽子遮掩在阴影里，可李建峰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谁。

    李建峰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向他跑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小乔！”

    楚乔错愕地抬起头，随即就冷脸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李建峰被他话里的冰碴子刺得生疼，可很快他就注意到楚乔面色惨白，嘴唇不停地发抖。他摸了摸额头，发现体温正常，就不由分说地握着他的手：“我不重要，你呢？来看病？哪里不舒服？”

    “你又不是医生，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个……”楚乔扭开脑袋不去看他，挣扎着试图甩开他的手，“你放开，别抓着我！”

    可李建峰不听，固执地将他的两只手拢在手心里呵了口气：“手怎么这么冷？这大半夜的，没人陪……”他抿了抿唇，“自己一个人来的？”他打量着楚乔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便脱了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肩上，“那我陪你吧。”

    “……不用了。”楚乔垂着脑袋。

    “让我陪陪你吧。”李建峰说。

    “你半夜来医院，也是来看病的吧？真的不用了。”楚乔说着就要将外套还给他。

    李建峰硬是拦住他要脱外套的手：“没有，我就是……是陪人来看病而已。”

    “那你去陪他，我不要你陪。”楚乔说。

    “不是陪人来，我的意思是我是来看看医院环境的。”李建峰头一次被逼问得焦头烂额，“你想歪了，我也没人要陪，除了你。”

    “我也不用你陪啊！”楚乔不由得加重了声音，动作一时间有些大，把外套挣到了地上，“我们没关系了，李建峰，我们分手了！”

    好在急诊楼里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两人的矛盾。李建峰捡起外套拍了拍灰，默默盖在他肩上：“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