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书往哪扔
我坐在位置上看书的时候，那群学生嬉皮笑脸地回到了课室，发现班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他们的表情都很惊奇。 “插班生？” “你认识吗？” “他为什么直接坐在那里？” 隐隐约约的讨论声充满了好奇，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在回到座位上的路上暗自打量了我好几眼。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不适应地把头埋进了书里。 教室里的课桌是单独排列的，大家没有同桌，却还是忍不住找邻桌找前后桌说话，他们的话题大多都是在讨论作业、游戏或者学校里的八卦，单纯得和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我来到这所学校之前就已经听说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会来这里上学，这是一所私立学校，却涵盖了小学、初中、高中，学校的占地面积很广，设施也远比其他学校完备先进，毋庸置疑，这所学校很有钱，学费门槛也很高，来这里就读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学生，所以我和一般人一样下意识认为他们很难相处。 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教室里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我以为是老师来了，眼睛往门口扫去，发现进来的是许映川。他换下了运动服，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短袖，白色的衬衫很随意地套在外面，连领带也打也不打地就搭在肩上。他正向这边走近，俊朗的面容比刚才在操场看到的清晰起来，我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近人情，这也许是因为他不爱笑吧。 我认真地看了看，许映川的眼神忽然瞥了过来，不知道是我看得太过分了还是因为我突然出现在这个班里。但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找到位置坐下了，原来他也坐在最后一排，他就坐在我隔壁。 上课铃响了，这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他教的物理，很简单地向同学们介绍了我，班上的人显然对这冷淡的开展有些不满意，竟有人举手提议，“老师！不如让课代表来段才艺表演呗？他天天在宿舍唱那什么rap，是时候让他来回报咱们班了。” 教室里忽然就热闹了起来，有女生大喊，“你丫的自己被折磨还不够，想要拉全班和你一起陪葬是吧？” “什么啊，好东西一起分享懂不懂啊？” “要不你俩一起？反正你也耳濡目染了吧，相信你是有这个实力的，来来来，快给咱们新同学来一个甜蜜对rap。” 一个头发有点长的男生面红耳赤地大声辩驳，估计他就是那个课代表，“你们够了啊！别打扰老师上课！” 几乎全班都被这几人笑倒在桌上，这时我是很佩服班主任还能维持一副面瘫的表情站在讲台上的，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他的嘴唇动了动，我想他应该要管纪律了，接着就看他像是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背着手在讲台来回踱步，半晌才飘出一句： “智障儿童欢乐多。” “……” 班上又笑了一轮，再次刷新我对这个学校的认知。我无意间看向一旁的许映川，他从刚才开始就没什么反应，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垂着眼皮，他桌上的书堆得很高，我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可能在看书吧。 这么想着，对方像是知道我在看他一样，突然把头转过来，他的眉眼有点凶，我顿时把眼神收了回来，安静地盯着桌上的课本装鹌鹑。 桌上是高一下的课本，我只在前几天恶补了一下上学期的知识，但还是不擅长学习这些，我的学习成绩并没有很好，除了英语比较感兴趣所以做得好一点外，其他都糟糕得一塌糊涂，我不知道这里的学生成绩怎么样，听说金朝彦让我进的是普通班，我也只好希望自己不要成垫底，毕竟金朝彦学习很厉害，我不想给他丢脸，哪怕在这个学校里我们并不认识。 班主任开始在讲台上讲天书了，我努力让自己听懂他说的中国话而不只是听清，可努力都是徒劳，我眼睛盯着投影，灵魂早就出窍了。 也许老师说的不是物理，而是让人灵肉分离的咒语。 等我灵魂归位，抬头看眼墙壁上的钟，距离下课五分钟……再转头看看周围，东歪西倒一大片，难怪这么安静，我突然在这个班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个想法刚冒出个头儿，我又立刻唾弃自己，我来这里是有任务的，怎么能跟着融入起来。 对了，任务，许映川呢？他在这个班，会不会也听不懂？还是直接无视老师睡觉？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我悄悄侧过头，偷偷地看过去，发现我想象中的都没有发生，许映川……他竟然在认真地做笔记？ 我的心情变得古怪起来，心想，原来他不是笨蛋啊？ 接着又忍不住认同，这样也对，笨蛋怎么能当金朝彦的敌人呢？他应该很聪明，不过要比金朝彦差点。 多亏许映川，在物理课最后的五分钟里，我出于竞争的心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再也没有打瞌睡的想法了。在这五分钟里，我认真做到了心无旁骛地发呆。 下课铃一响，班主任在台上也没管自己讲完了没，粉笔一扔，教案一拿，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下课就潇洒离去，我那句谢谢老师还卡在喉咙里，瞪大眼睛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班上的人倒是见怪不怪了，听到下课仿佛瞬间解封了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热情地邀请自己的左邻右舍去小卖部。 我收好课本，看见许映川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出去，他要去哪？上厕所？还是去小卖部？我要不要跟上去呢？ 可是我和他才第一天接触，跟太紧会不会让他发现什么不对劲？ 我再三犹豫，决定还是先呆在座位上。 周围都是学生们的嬉闹声，阳光穿过走廊，微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在这个时候，我忍不住地想，金朝彦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他那么聪明，上课肯定能听懂老师的话，他在班里一定是最耀眼的那个，学校虽然很大，但总有机会让我和他碰见的，如果我看到他，那会是在哪里呢？走廊？操场？还是饭堂？ 我陷入漫无边际的遐想中，并没有注意到许映川回来了。等我抬起头，他离我正隔着几个座位的距离，我发誓我只来得及看他一眼，他却好像又捕捉到我的视线一样眼神忽然在我这边聚焦，没等我想明白，他迈开腿，身影就像刚才在球场那样迅猛地在眨眼间冲到了我面前——我还在发愣，他的一只手已经扯住了我的领子。 什么？难道他发现了我对他图谋不轨？ 他怎么直接就动手了？这可是在班里…… 许映川手上猛地一使劲，我整个上半身都被他拽到怀里，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我没来得及动作，忽然——啪的一声，他另一只手擦过我的耳朵似乎抓住了什么。 “喂。”他出声，我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他并不是在和我说话。 “要耍帅就看着点，书往哪扔？” 这时我才看清他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是一本有成年人两个指节那么厚的辅导书，如果被砸中，不见血也得疼半天。 他把书丢了回去，那边的人接住了，却不敢再打闹，讪讪地把书放好坐回位置上。他们刚才应该在转书，就像转笔一样的游戏，不过我倒没想到他们还会拿那么厚的书。 许映川放开了我，我干巴巴地向他道谢，“呃，谢谢你。” 原来他还会见义勇为啊。 他听到我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头看见我皱巴巴的领子脸色有点不好，一言不发地走到座位坐下。 这是什么意思？ 我整理着领子，没敢看他，甚至内心发怵地想，许映川，他打人应该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