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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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以来,漆河下流各地水患频发,百姓流离失所,其中,又以升南六郡受灾最为严峻。 原本是五日一朝,升南巡抚奏来急报,连日大雨倾盆,屋舍隳圮,灾民暴乱,聚集上千人闹事,直到四日初,才勉强压制下来。然而洪灾不止,饥民四处流窜至乡里,居无所安,食难果腹。 事出突然,于是铜钟鸣震,天子升朝,传唤大小官员咸来议事。 文武百官依次点卯之后,殿中站的是四品大员,殿外乌泱泱的全是五寺六部的小吏,方叩站在人群里,睡眼朦胧,他今天起得太早了,洗漱之后,此刻天还没亮,殿外颇有些凉意,悄悄看一眼四周,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 李忠全躬身,接过奏章,站在丹陛下,扬声通告灾情,依那升南巡抚所言,真是饿殍遍地,情形十分凄惨。 朝堂上的气氛凝重,陛下眉头紧锁,何斯至脸上阴云密布,首辅大人拈须,凝望着百官,微微拱手,率先出班道:“禀陛下、告诸贤僚,事态告急,不可不慎,老臣愿亲去升南,稳定后方。” 何斯至随后亦出班,手秉笏板,颔首道:“首辅大人乃国之砥柱,又年岁已高,升南之地虫媒猖獗,瘴气流行,恐怕不妥,微臣曾在升南任职,对那里颇为熟悉,还是由斯至前往吧。”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道:“首辅为国为民,拳拳忠烈之心,朕实感念,只是升南六郡确乎凶险,又有洪涝之灾,不宜由你去。何卿,朕命你去那里赈灾,明日,户部旋拨三百万两白银,其余粮草,自去清点。” 何斯至道:“明日已经来不及,我们走水路也要十二日,今天便要凑齐,立刻出发。” 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户部尚书犹疑道:“为期紧迫,只怕凑不齐三百万两帑金。” 何斯至便直视陛下,道:“臣有一言,不得不发,熊苑、行宫,皆是享乐燕游之所,劳民伤财,若早修水利,何至于有今日??” 几句话掷地有声,空旷的大殿上无人应答,唯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显得越发死寂了。 方叩在殿外看着何斯至的背影,好像在看着另一个人,从不知道他的老师上朝的时候是这样,冷若冰霜,正义凛然,连在陛下面前也敢出言顶撞。 皇帝目光冷淡下去:“怎么?你这是在指责朕?” “臣不敢,”何斯至敛衽下跪,伏地谏道:“此时洪灾急乱,民生多艰,行宫建成绝非一日之功,臣以为国库须以应急之用……” “好了……朕知道了!”皇帝有些不耐烦,“你今日便去取二百万两钱钞,其余派船随后抵达。” 随后,各部官员出列,按次禀明事理,商议各项烦琐事宜,这件事才有了定论。 皇帝心思烦乱,正要散朝,这时,从殿外走进一个年轻的臣子,跪在地上,主动请缨道:“陛下,微臣愿随何公一道前去济灾。” 观他朝服品级,这里本来是没有他说话的份的,不知怎么却进来了。霎时,百官齐刷刷地朝殿中望去。带刀侍卫急忙从两边出列,要将他架走。 “慢着,”皇帝觉得眼熟,认出他之后,饶有趣味地托腮道:“哦?你是方思圜?” “回陛下,是。” 何斯至回过头,脸色大变,呵斥道:“方叩!水火无情,岂同儿戏?” 那尹嗣渊见是他,便道:“谁许你僭越礼法,私自上殿?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却觉得新奇,和蔼道:“爱卿,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这时,首辅大人抬手道:“慢着,方叩,你可要想清楚。” 尹嗣渊在列中闲闲道:“到了那里,可不是什么踏青赏花、闲情逸致的雅事……” “微臣想清楚了。”方叩坚定地说,“微臣一定要去。” 陛下指着他,盛赞道:“瞧瞧,这就是我们的状元郎,不惧生死,好样的,好,为你们践行。” 首辅大人沉默地望着方叩。何斯至脸色铁青:“……时间紧迫,践行就不必了。” 散了朝,方叩三两步追出宫门,拉住他的袖子:“老师!” 何斯至低下眼睛,冷冷地瞥着他的手。 方叩被那目光刺伤,就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问:“你生气了?” “我想不到,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僭越!你是疯了才会私闯上殿,若是今日陛下治罪,不但你的乌纱帽不保,还要吃廷杖,那是要人命的,你可知道!” 方叩急忙解释道:“我不上殿,陛下便不会首肯我南下救灾,陛下不首肯,掌院学士便不会准我和你同去,我必须上殿才行。” “那你便安分待在翰林院做事,为何要冒此大险!” 现在,何斯至总算知道了,方叩就是他的报应,自从那一天起,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他就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终日惶惶然,没有一刻钟能够放松。方叩年纪轻,不知天高地厚,做事随心所欲,迟早有一天,纸会包不住火,他们两个会要遭人唾弃! 方叩拽着他的袖子说:“我也不只是为了你呀,我现在就要学怎么做一个好官,光是纸上谈兵怎么行,你想,我这么笨,脑子不好使,得跟着你学,才能学会,是不是?” “你要是笨,还有谁聪明?我看你是小聪明太多了,却没有用到正途上,”听他这么说,何斯至冰冷的脸色才和缓一些,叹息道:“你不曾去过升南,到了那里,是真正的九死一生,我在升南上任时,那里还是荒蛮之地,近年有了起色,又遇天灾人祸……” 方叩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去?” 何斯至道:“形势逼人,十万火急,我不得不去。” 方叩认真地说:“你说得对,形势逼人,十万火急,我也不得不去。” ???????? 大势已定,何斯至便吩咐他即刻回家收拾行装,今晚便走,至于他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火速起草了一道诏令下去,不外乎两件事:一是各地清点灾民人数,履勘分数及查报饥口,二是清点常平仓、义仓、社仓,以便朝廷酌量周恤。 又命老仆拿出半年的俸米,随公粮装在船上,方叩见到了,就说:“还有我的俸米!对了,我的糕点也带过去。” 说罢,翻出自己新买的糕点,说:“这些,还有这些,也要拿去救济灾民。” 何斯至写到现在,天色将晚,肚子也饿了,吩咐道:“过来,”等他来了,便一把接过他的食盒,从中拈起一块,送入口中咀嚼,拿起诏文,一边检查,一边道:“不缺你那几口。” ????????方叩忙盖上盒盖,叉开五指,用手掌按住:“老师,你这是中饱私囊,我要告御状了!” 何斯至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余光扫他一眼,将整只食盒一把拉了过来,放在膝上,然后收回了目光,低头接着察看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