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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母见面,像了却聂斐然一桩心事,而另一桩便是思念已久的女儿。 陆郡让照顾的阿姨直接回璟市,下午一点过,两人去交班,到指定上车地点,坐着夏令营安排给家长的大巴到了营地,然后按照指引,围着场中的草地,席地而坐,等待自己的孩子出现。 夏天在户外,蚊虫颇多,嗡嗡嗡不停,精力旺盛地围着人打转,聂斐然偏偏又特别招引蚊子,坐不住,半小时不到,皮肤裸露的地方被叮了好几口。 而旁边的几对家长,有位丈夫把宣传单折三折,不停为妻子驱赶,陆郡有样学样,想了想,又把外套脱下来给聂斐然顶着,脖子遮住,只留眼睛鼻子在外面。 两个人无聊,头挨着头,凑一起说悄悄话—— “你看,蚊子都知道你好吃。”陆郡调侃。 “你呢?没被叮?” “都被你喂饱了,哪儿轮得到我。” 聂斐然不禁逗,吃吃笑起来。 陆郡今天穿得休闲,衬衣简单地挽起袖子,衣领也没死板地扣得严丝合缝,全靠气质撑起来,看上去反而很清爽,甚至带着微微性感,让聂斐然看一眼后忍不住再看一眼。 进一步,想亲他一口时,余光却看到不远处的帐篷包里,一群小朋友牵着手出来了。 因为还要汇报表演,所以不能马上解散,不过聂筠眼尖,马上在家长群中发现了两个爸爸,开心得原地蹦起三尺高,喜滋滋地跟左右两边认识的新朋友介绍着,然后使劲挥舞小手,像株元气满满的迷你向日葵—— “爸爸!!Daddy!!” 小宝贝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不说半个月没见,聂斐然恍惚觉得女儿长高好多,跟视频里看着有些出入:头发长了,皮肤晒黑了一点点,呲着一口小白牙,健康又阳光的样子,依然是小朋友堆里最漂亮的崽。 看来没有爸爸在身边的日子,宝宝也在阿姨和其他家人的呵护下过得很好。 聂斐然急急起身,也挥手,挥着挥着,差点没管住腿跑进汇报表演的场子里,被陆郡拽住了。 这时辅导老师吹哨,小朋友们被要求转身排好队,因为都戴着一样的遮阳帽,穿着统一的营服,一群精力旺盛且不停蠕动的小豆丁,站位一变,很快便找不出哪个是聂筠了。 聂斐然牵着陆郡的手,失魂落魄地坐下,目光一错不错,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流眼泪,陆郡搂过他肩膀,身上没纸巾,就用袖子给他擦了擦,知道他想女儿,心疼地安慰道,“难过什么?一会儿结束就打包抱走。” “不难过,一个月都挺过来了,”聂斐然直起身子,接过陆郡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就是很欣慰,她从小到大,还没离开过我这么久,背后肯定没少哭鼻子,现在这样我真想不到。” “像你。” “哪有,姑姑早就说过,完完全全跟你一个模子刻的。” 陆郡联想到几年前阿姨也说过这类话,结合聂斐然理所当然的语气,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也这么觉得?” “还要我觉得?她刚出生被抱过来的时候我就那么想,”聂斐然无奈,食指点点陆郡眉心,点醒这个糊涂爸爸,“模样,脾气,性格,哪点不像你?” “这样说的话,你看她像我,我看她像你,”陆郡笑,心里甜一阵苦一阵,杵着下巴,陷入回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她,还不知道她是我女儿的时候,她看我一眼,我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似的,后来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聂斐然一听就明白了,“亲子乐园那次?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以前的项目,前年脱手了,当时赶上开幕,我去参加剪彩,在纪念品商店碰上颜饶带着她。” “啊,怪不得。” 回头看那段时间的波折,真是令人唏嘘。 陆郡也同感,很坦然地吻了吻他额角,苦笑道:“那晚差点没把我逼疯。” 聂斐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他肩膀,手顺着他的腿摸到膝盖,找到他的手,十指紧紧扣住,小声说,“是你们父女的缘分。” “但我吃醋也是真的。” "看出来了。" - 说着话,前面已经整队完成。 表演其实就是走了走形式,聂筠在的班级类似于合唱团,歌曲很可爱,因为是自然主题夏令营,所以歌词充满了相关元素。 虽然是童歌,但聂斐然和陆郡依旧听得无比认真,中途也不能免俗,跟周围所有父母一样,表情慈祥地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家宝贝拉到最近,全程记录,不错过一秒。 好不容易等结束,老师一说解散,父女俩几乎是飞奔向对方,聂斐然之前在酒店不安地查询过很多有关儿童心理创伤的资料,担心长时间的缺席会让女儿对亲子关系产生心理上的疏远。 但把孩子揣在怀里的一刻,什么资料都是白搭,他话都不会说,叫女儿嘟着唇亲得心都化了。 陆郡紧跟其后,但按照先来后到,先让他们父女两个腻歪了个够,然后才把宝贝女儿接过去,也是亲了又亲,用短短地胡茬扎她脸蛋,“想不想我?” 聂筠亲昵地搂着他,痒痒得直缩脖子,被逗得咯咯笑,乐不思蜀地被两个爸爸围着,眼睛机灵地转了转,看看陆郡,又扭头看看聂斐然,然后神神秘秘地凑近陆郡耳朵,“Daddy,你和爸爸是不是偷偷背着我结婚了?” 聂斐然接过书包,把她的小水壶挂在脖子上,站得近,听得一清二楚,捏小猫崽似的捏捏她后颈的软肉,忍俊不禁道,“谁告诉你的?” 小朋友最会察言观色,虽然被长辈们瞒着,并不知道聂斐然经历的波折,但跟伙伴们做游戏时,吵吵闹闹地讨论起了自己心底的小秘密。 “宁宁说一起去旅游就会结婚,探险!“聂筠有理有据地指指书包上的挂着的棉花娃娃,“就像Bo和Woody。” 旅游这件事,其实是后期陆郡编出来安慰女儿的幌子,没想到在一群六岁的孩子小脑瓜中,一步到位地对应上了动画片里的情景,直接把爸爸们送入洞房了。 聂斐然刚要解释,但聂筠注意力已经光速跑去其他地方,挣着从陆郡臂弯下去,跟这几天认识的小伙伴们拥抱道别。 而几乎同一时间,陆郡则意外碰上有过生意往来的熟人,倒也没什么好解释或者避嫌,牵过聂斐然的手,在这里都是普通家长,没什么总,只有聂筠的爸爸,所以对方也知趣,虽然惊讶,却也只是一边等孩子们一边跟他客套了几句。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切都比预想的完满顺利。 三点不到,回程的车协调好,被叫到名字后,一家三口上了车,座位不在一排,但聂筠坐了一会儿后,要求陆郡过来,非得一家人挤一起才开心。 聂斐然一开始担心安全,后来想想路程不远,就心软默认了。 聂筠趴在他怀里,头靠在他胸前,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还要陆郡牵着,有些贪心的小模样,但聂斐然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想让她有安全感。 “爸爸?” “嗯?” “我表现得好不好?” “特别好,宝宝,爸爸惊喜极了,特别为你骄傲,”聂斐然搂着她,“很勇敢,对不对?” “嘿嘿,"聂被夸得开心了,点点下巴,又唤:“爸爸?” “嗯。” "我的礼物呢?" "带去外婆家了,你一会儿就能摸到。" “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爸爸说话算话。" "我每天都会想你,阿姨说,只要我乖乖,你就会很快回来。” “那你有乖乖吗?” “有。” “真棒,筠筠长大了。” 虽然每天都通话,聂筠也没少哭鼻子,但父女俩人踏踏实实抱着彼此,感受还是不同的。聂斐然温柔地跟她说着话,引她说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而陆郡看着爱人怀里的小人,听着这段孩子气的对话,心中一片柔软,等聂筠困了,他才换聂斐然,把小朋友接到自己这边,让聂筠八爪鱼似的贴着他。 聂斐然把安全带扯到最长重新扣了扣,给她挪了挪下巴,让她睡得舒服一些,陆郡则分出心来,轻轻握着女儿的脚踝,卷起一点运动裤的裤脚,果然,嫩生生的小腿,晒出两个色号,周围零零星星好几处被蚊虫叮咬后肿起来的包。 小朋友皮嫩,最吸引蚊子,聂斐然一个大人都被叮得怕,所以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聂斐然看了看,没有特别严重,就想着等回家再处理。 但陆郡的面色却变了变,突然觉得女儿真的跟小太阳似的,被聂斐然带得很好,开朗又乐观,一点都不娇气,尽管性格上一些方面跟他小时候确实像,但在表达爱的方式上,又比他强不少。 而阿姨终究是阿姨,照顾得挑不出大错,但更细节的地方只有父母会真的心疼,这种感受陆郡最懂。 他疼惜地看着腿上睡得香香的小小猪,血脉相连,像对待什么珍惜的易碎品,轻轻抚着她的额头,眼神充满温情和爱意。 原计划是直奔商场,但聂筠直接睡了过去,下车后两人商量一下,就没扰她瞌睡。 反正欠债还钱,躲不过。 陆郡一路把女儿抱回去,等回到父母家,自然而然一起进了聂斐然房间,把小朋友在床上放好后,陆郡掏出手机给助理留言,请对方帮他订晚上家宴的场地。 聂斐然没管他,看女儿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干脆去阳台上回了一通同事的电话, 家里很安静,只听见外边的树上一阵赛一阵的蝉鸣。 父母似乎出去了,但阳台有点晒,聂斐然举着手机,背对着屋内,边说边有些手欠地去摸聂父养的一盆含羞草,非得弄得叶片全部合拢才满意。 不知讲了多久,不经意转身,就看到卧室里,小家伙睡没睡相,腿已经把凉被蹬开。 而陆郡身高腿长,明明那么大一只,却微微缩着身子半跪在床边,手上还捏着一瓶花露水,棉签蘸着,上釉似的,小小心心地抹在两只粉扑扑肉嘟嘟的小猪蹄上,旁边床单上还扔着一只防蚊手环。 大概除了亲眼看见,任何人想象不出陆郡会做这些事。 亲情宝贵,教会人如何爱人和自爱。 聂斐然推开阳台门,脚步很轻地靠近,弯腰印下一吻,用气声对他说,“怎么那么细心?” 陆郡回身,就这么盘腿坐在地板上,把他搂到怀里,然后把防蚊手环给他戴手腕上了,笑他,“亲生的,我一视同仁。” “什么亲生?” “亲女儿,”陆郡说完,啄他一口,“亲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