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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斐然在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走,脑子里不停循环陆郡说他的话—— 陪酒、倒茶、刷广告牌。 无效付出。 乐在其中。 好丢脸,他想,原来聂斐然那么没心没肺,甚至五个小时之前还在沾沾自喜工作上终于做出了成绩。 偏偏他的付出和努力在爱人的眼里什么也不是。 - 过了一会儿,楼上乒乒乓乓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之后书房门打开,脚步声响了一阵后,整栋房子又陷入灰暗的沉寂。 佣人们分别见过两人回家时铁青的脸色,所以没有吩咐的情况下都安分地忙自己的事,任何人不敢上前关心打扰。 聂斐然心中压抑到极致,像堵着一块什么东西,怎么也没办法冷静下来,思及晚上还要以这样的状态同床共枕,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而刚刚的争吵,让他意识到自己把这段婚姻过度理想化了。 不管精神还是肉体,他太相信也太依赖陆郡,他以为陆郡答应了就会说话算数,工作可以和感情分开,可到头来还是有附加条件的。 大概结婚时的一切发生得太自然,所以婚后他也从没过多设想过两人吵架后的情形。 就像现在,他忍不住想要离开,可脑海中转了一圈,发现除了父母家,竟然没地方去。 当然不可能回父母家。 毕竟结婚了,所有的苦只能自己咽。 从书房出来后,他陷入一种情感上的混乱和焦虑,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自我怀疑感也故态复萌,似乎多往前走一步都困难。 聂斐然觉得再不出去透透气自己快要疯掉,于是就这么只拿着手机钱包出了门,之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两个小时。 天黑下来时,看着手机上空白的来电显示,所有的期待都随白日的光熄灭了下去。 干脆随便进家酒店开了间房。 一直到晚上十点,陆郡才打了一个电话,他没接,之后手机便持续不断地响个不停。 又过了十分钟,聂母的来电显示在屏上。 聂斐然躺在床上,手指点了免提,接通几秒后,聂母焦急的声音回荡在酒店房间:"然然你跑哪儿去了?" "没事儿妈,工作,刚手机没电了。" "吵架了?"聂母叹气。 聂斐然泪水在眼眶打转,可还是强装镇定地回:"没有。" "别嘴硬,你是不是又犯脾气了?至少回个电话,别让小陆着急。" "嗯。" 聂母不知事情原委,调解了两句,可对聂斐然来说如同杯水车薪。 他挂了电话,沉默地看着天花板,手机又开始响。他觉得不理是一种冷暴力,也怕陆郡真的担心,抓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说好冷静一下,我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 之后电话才消停了。 他连洗澡的心情的都没有,就这么合衣躺着凑合了一晚,心里的难过没有任何好转。 - 第二天去上班,半只脚才跨进办公室,里边嬉闹讲话的同事就集体安静了下来。 他早有心理准备,坐下打开电脑检查邮箱,第一封就是公司对B组提出质疑的处理反馈,转了又转,主管发到了他这里,原委应该已经在同事间传开。 本来公司不想闹大,毕竟只是内部争执,如果扯到怀洋那边,人家不缺替补,也不是非你不可,搞不好还得赔违约金。 但事关升职,所以仇烨明不依不饶,绕过自己部门领导给总部和怀洋都分别去了举报信,逼得公司不得不把这件事放到公共层面。 所以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公司内部成立调查组,配合怀洋调查是否真的有仇烨明举报中提出的暗箱操作,最后调查处理结果还得在两边公示。 聂斐然看着这个流程,觉得仇烨明挺傻也挺可怜的。 - 中午下班前,主管和经理在办公系统私聊找他去办公室谈话。 经理表面照章办事,坐下后告知了他需要准备哪些应对调查组的证明材料,而背后却小心翼翼地说了抱歉,请他不要介意之前的冒犯。 本质还是不想因为得罪他而得罪陆郡罢了。 只有主管态度一如既往,只关注工作本身,没有特意去提他的私事,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总之是乌烟瘴气的一天。 - 他脑袋很乱,下班后依然不想回家,也不想面对生气的陆郡,因为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晚上叫了酒店的餐,吃完就处理工作,直到夜里累了才倒头睡下。 但他睡得并不好—— 酒店的床太软了,被子不拢身,枕头也不是家里的感觉,连空调换气的声音都很突兀,而梦中转来转去都是陆郡扭向一旁不睬他的侧脸,还有同事窃窃私语的悄悄话。 睡着比清醒时还疲惫。 但他还没打算退房。 - 第三天晚上,加班到八点,回到酒店时,电梯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脸色阴郁地站在走廊前。聂斐然与他对视一眼,马上头痛地把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手指同步按在关门键上。 陆郡眼疾手快,几步从即将关上的电梯挤了进去,金属和肉体碰撞后发出嘭地一声闷响,警报响完后晃晃悠悠地又打开了。 他扑过去整个身子抱住聂斐然,怕他会从电梯里插翅飞走似的紧紧扣着,“别走。” 电梯重新运行,聂斐然全身冰凉,做出抗拒的姿势,却被抱得更紧。 有人按楼层,门开后外侧站了一个保洁人员,看到电梯里两个男人僵持的样子,愣了愣,尽量委婉地问聂斐然:“先生,请问需要帮您叫保安吗?” 那就闹得太难看了。 颓然松了力气,聂斐然任由陆郡抱着,回答:“谢谢您,我们没事。” 不可能一直维持这个姿势,顶着对方好奇的目光,聂斐然寡言地手肘朝后顶开陆郡,自顾自走出电梯,而陆郡阴着脸跟了出去。 等走到房间门口,聂斐然回身想让他离开,但陆郡手直接伸进他的上衣口袋掏出了房卡。 - 陆郡推着他进去,之后在他背后关上了门。 进去之后,陆郡在床沿坐下,聂斐然站得离他五步远,眼睛看着床头的壁灯,等他先开口。 “我来接你回家。”陆郡神色坦然,仿佛书房的争吵已经翻篇。 “我连自己冷静一会儿的自由也没有了吗?" "可以冷静,但是聂斐然,两天了,你不能不回家。" 聂斐然喉咙干涩,回避着他沉沉的目光,"你走吧。"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回家。"陆郡下颌收紧,对峙地看着聂斐然,眼神严厉得好像下一秒又要发火。 没过多久,聂斐然败下阵来,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子前,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陆郡以为他终于让步,但聂斐然只是动作麻利地把公文包一扣,提着电脑就要朝门外走,"你愿意待就待着吧。" 陆郡哪里会再放他走,马上站起来,闪电一样将他覆到自己怀里,嘴里说着软话,"我错了好不好,"他重复,"宝宝,我错了。" 聂斐然眼眶红着,怎么也挣扎不脱,陆郡俯下身抱着他又亲又啃,好像前天一直嫌他烦要躲开的是别人。 工作的压力,感情的压力,哪个都不轻松,可哪个都要求他完美。 聂斐然双肩耸动,破防地哭出来,"为什么都在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