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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签约还算顺利,结束得比计划早一个小时。DL这边还想留陆郡和薛懋吃晚餐,薛懋提心吊胆一下午,忙婉言拒绝了。 一行人送他们到工厂门口,安陆的司机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告别的时候,陆郡心中还是挂着聂斐然,目光有意无意在人群里扫,看见他缩在最后,一副心虚的样子。 很幼稚,但那一刻他就是特别想直接把聂斐然打包一起带走,也想当众驳一驳刚才那位仗势压人的主管,让他知道聂斐然有人撑腰。 他担得起这样做的任何后果。这是他的底气。 但下一秒,聂斐然的反应让他变得无比清醒,无比矛盾。 也无比愤怒。 - 先是余经理打破短暂的僵持,微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陆总?您看,还有什么其他要交待的?" 陆郡沉吟片刻,"余总,听说你们部门平时都挺忙的,今晚不加班了吧?" 余经理讪笑着摆手,"不加了不加了,放他们准时下班。"答完又直起腰杆,探究地问:"陆总,还是您另有安排?" 陆郡抬眸,眼神直直穿过人群锁定在了聂斐然身上。 一群员工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目光向后看,自然而然地都往旁边欠了欠身子,让开中间一条通道。 而聂斐然低着头,也随大流往旁边让了让。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陆郡看着他那副情态,综合这一天的躲躲藏藏,什么意思了然于胸。 他深吸一口气,倏地移开目光,眉毛克制地抖了抖,面色寒冰一般沉下去。 "算了,就到这里吧,"陆郡礼貌地伸出右手,"期待合作愉快,余总。" 余经理连忙毕恭毕敬地跟他握手,"合作愉快!今天辛苦陆总百忙之中莅临指导,今后多指教。" 一旁薛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陆郡没再多说一句话,也没让任何人下不来台,抿着唇上了车,留给聂斐然一个冷漠倨傲的侧影,好像这才是他本来应该的样子。 - 贵客走了,剩下的自己人就随便打发一下回公司。 几个经理主管自己驾车先走,普通职员步行去乘厂区的巴士。 回程车上,有人玩手机有人聊天,几个人窃窃私语一阵,突然有人转过来面对聂斐然,小声地提了个话头:"斐然,可以问吗……我怎么回忆都觉得,刚才那个陆总,好像看的是你……" 提问的人是跟他同期进入DL的组员。 聂斐然心头一动,对方继续吞吞吐吐道:"他,他他……不会喜欢你吧……?" 说完自己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捂着脸补充:"对不起我可能在胡言乱语你别理我。" 旁边人有人插嘴,声音充满猜疑,却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纠结,"确实胡言乱语,你没听那个副总说他们总裁结婚了……" "那斐然,你们是不是旧识啊,他看你那眼神,我怎么觉得有点……" A组人一副八卦脸围着聂斐然叽叽喳喳,而B组安静地挂着唠这个我可不困了的表情,没插话,但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 聂斐然其实从没有想过要瞒,只不过这种事,别人不问起,总不好主动说明,各人理解力不同,场合不对倒会显得像在显摆什么。 所以他面色坦然地承认:"他是我爱人。" "爱人?!哪种爱人?恋爱……?" "领过证那种。" 两句话简短的话,像平地一声惊雷,一时间小小的巴士车顶都要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吸气声掀翻了。 "真的假的?!你在开玩笑吧,高姐你看我胳膊,汗毛都竖起来了!" "天啊,那中午吃饭时候——" "哈哈哈哈你们谁都别提醒经理,这也太社死了。" 聂斐然被吵得头痛。 过了一会儿,大家情绪稳定一些后,有人缓过劲来,联系到最近一系列事,忍不住埋怨聂斐然:"小聂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你有这层关系我们上个月还那么要死要活地拼什么——" "打住!"话题进入危险领域,聂斐然不得不马上跳出来阻止,严肃纠正道:"能拿下怀洋是我们一起努力的成果,跟其他任何人无关。" 问出这个问题的正是那位粗心的校对,他做项目不上心,说起偷懒和这些歪门邪道却还振振有词:"真的?那你也太不地道了!有门道为什么浪费不用?这个月为了搞这个变态项目,我爸脑溢血住院我都没怎么去陪,还有何姐,女朋友跟她闹分手呢。" "吴茂,你够了,别拉我下水,再强调一遍,我他妈分手跟这个项目没!关!系!——斐然不是那种人。" 何姐对吴茂早有微词,此时忍不住站出来反驳,她是小组中做事第二负责的人,欣赏聂斐然,当然也十分清楚他为人。 聂斐然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吵得胸口发闷。 可还没完。 "呵,谁知道用没用。" 后排传来一声轻蔑地笑,聂斐然不看也知道这个声音来自B组的组长仇烨明。 做项目那一个月里,这人好胜心太重,蔫坏,背着在怀洋那边说了好些不利于A组的话,害得聂斐然总被那边工作人员骂态度不端正,而公司碰面也是趾高气扬的不理人的样子,好像一次内部竞争输不起似的。 事实也证明,他确实输不起。 聂斐然刚想回嘴,何姐先开足火力杠上了:"你怎么说话呢?愿赌服输懂吗,你们组技不如人!怪谁?!" 仇烨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睛看着窗外,阴阳怪气地回怼:"是真技不如人还是有人点点手指就改了结果那人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有钱人养的小情儿,嫌生活太平淡你搞点别的多刺激啊,来体验生活耍我们要养家糊口的小老百姓玩算什么本事对吧?" 他对今天被经理叫来围观A组光彩这件事本身憋着气,觉得是奇耻大辱,而这会儿听到更爆炸的消息,心中对聂斐然的嫉妒更是一跃转化成了难解的恨意,所以口不择言地一口气说完,还不解气似地看着何姐,"你还在这儿给他辩解,说不定人背后怎么笑我们这帮人又蠢又好拿捏呢!" 像毒蛇吐着信子,最后这句话堵得何姐一时语塞。 毕竟职场上的破事谁能说得明白呢,真性情确实太容易被人当枪使了。 这番话听得聂斐然从头凉到脚,他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过身去,看着仇烨明的眼睛冷静地说:"你在这儿挑拨离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如果对怀洋的结果有不满,欢迎你向任何主管部门提出投诉和质疑,要是结果真像你说的,我马上递辞呈。" "提啊,怎么不提,我回去就给总部写邮件。"仇烨明敌视地回看他,"退一万步,早知道你这么大来头,这项目你根本就没资格参加!" - 车到公司,聂斐然上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周围气氛因为刚才的争执变得十分紧张,大家各有心事,都沉默地把头埋在自己的工位里。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了手表还有半小时才下班,心中实在憋闷,干脆直接早退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