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来者正是那位在纪寻手下吃了大亏的副市长,成泰。 他带着一副方框眼镜,身材瘦高,一身做工高档精细的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怎么看都是一副标准的精英形象。 但此刻大吼大叫、狂乱发疯的样子,实在像个败家之犬。 成泰身边也跟着四个黑衣保镖,正在跟舞会的警卫互相推搡着,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惊扰了舞会上不少宾客。 纪寻随即抬手,招呼一名警卫过来,附耳过去,低声吩咐说:“请他到休息室。” “是,纪先生。” 空中花园的贵宾休息室也不仅仅是一个布置简单的房间。 室内摆放着模拟保龄球、高尔夫球等体育设备,牌桌、赛车等娱乐设施,在一整面墙壁凿出了一个大型酒柜,各色酒瓶琳琅满目,阳台外还有一方露天的泳池…… 总之,是一处绝佳的休息场所。 成泰被人引到这间休息室时,纪寻正站在草坪上,挥起球杆,耐心地打出最后一杆。 他不急不躁,可成泰已经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随时随地都会爆炸。 成泰握紧拳头,后背绷得紧紧的,几乎颤抖:“我知道这一切是你在背后捣鬼!” “天国之石”被窃,尽管他勒令警方封锁住这一消息,可媒体消息早已铺天盖地地乱飞。 一起主办世博会的合作方、投资商纷纷要求赔偿。 钱的事还好说,最重要的是成泰身为副市长,因为此次事件,名誉与信誉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对于一个政客而言,这才是最致命的。 他还没那么傻,傻到相信这一切只是偶然发生的意外,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谁在整他? 成泰没有跟谁结过深仇大恨,除了纪寻。 半年前,纪寻代表黎明庄园,代表诺德森伯爵,求见身为副市长的成泰,目的是想来分一分世博会这块大蛋糕。 如果换了别人,成泰自然热情欢迎,可他就是看不惯纪寻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贱民,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凭借一副好皮囊,傍上诺德森伯爵那样的贵族,就妄想着一步登天,站到他们这些掌权者的头顶上。 凭什么? 何况,成泰之前与费默生也见过几次面,对方看他的目光总带有一种傲慢的神态,这一点令他记恨至今。 如今风水轮流转,竟也有黎明庄园来求他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成泰自然不能放过。 他握住世博会这张筹码,想狠狠地给这对主仆一个下马威。 所以,当纪寻微笑着询问参与世博会的资格时,万泰随手拿起茶杯,泼了他一脸。 褐色的茶水顺着他的发梢一滴一滴淌落,脏了他的衬衫。 纪寻受到这样的羞辱,却依旧保持微笑,心平气和地对成泰说:“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成泰讨厌他这副假笑的脸,恶声恶气地说:“我知道那些人私底下都怎么称呼你——‘伯爵的猎犬’,对不对?但我这个人不够聪明,只能听得懂人话,如果是想谈世博会的事,就请伯爵亲自来见我吧。” 他起身,将茶杯里的最后一滴茶水也浇在纪寻的头顶上,而后就像对待狗那样,轻轻拍了两下纪寻的头。 “我知道费默生走路很慢,不着急,我愿意为伯爵大人献上足够的耐心。” 说完,成泰嗤笑一声,随后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以为纪寻回去后,肯定会哭哭啼啼地向诺德森伯爵告状,成泰还预想了费默生会怎么对付他,他到时又该如何接招。 可自那天开始,黎明庄园那边始终没有一点动静与反应,费默生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成泰还当纪寻是认命吃下这口哑巴亏了,可如今世博会砸得彻彻底底,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他才明白—— 除了纪寻,还能有谁在背后搞鬼?! “你也不必抵赖!”成泰咬牙切齿,“我去警察厅看过录像了,偷宝石的那个人,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耐性,都是一个职业搏击选手才具备的素质。 纪寻,这样的职业选手万里挑一,但在你的俱乐部里却一抓一大把!你敢说天国之石失窃一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是吗?”纪寻挑了一下眉。 这让他又想起那个来自地下城的少年,不得不说,那一双在月色中还燃烧着明亮火焰的黑眸,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纪寻也不否认了:“就当是我做的好了,成副市长又能怎么样?” 成泰简直要被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气得发疯:“没有费默生,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能对付得了我?你不过就是一条狗,还是条残废的狗!” 纪寻放下球杆,半倚在一张赌桌上,慢条斯理地点起一根烟,身姿依然从容优雅。 “所以你现在是被一条残废的狗逼入穷巷了吗?” “你!” “一个政客,如果没办法时刻保持完美的政治形象,任由情绪主导理智,当众失态,那你下一步晋升市长的机会可就渺茫了。” 淡白的烟雾从纪寻口中徐徐吐出,随后他轻笑了一声,带着嘲讽:“不对,现在已经很渺茫了。” 成泰怒不可遏,飞快地跨步上前,双手一下揪住纪寻的领口,咬牙威胁道:“我警告你,别将事情做得太绝。” 纪寻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求?”成泰笑容狰狞,“你以为我是来求你的?别开玩笑了!纪寻,你什么来历,我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说着,他松开了揪着纪寻领口的右手,转而抚摸上他那条机械义肢。 隔着衬衫,这条机械手臂都透出一股冰冷。 成泰声音放轻了:“还记得你这条手臂是怎么断的吗?我相信那种屈辱,那种痛苦,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机械手臂连接着神经中枢,纪寻下意识的反应很快回馈到机械末端。 他的指尖轻轻一收,眼神也冷了。 成泰很满意纪寻现在的表情,这让他不再那么愤怒与挫败。 “纪寻,你如果不想自己以前那些事被公之于众的话,就好好考虑怎么帮我处理这堆烂摊子吧。否则,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得意!” 像占据上风似的,成泰还要乘胜追击,道:“对了,不瞒你说,我有幸看过那条录像,纪先生当时绝望惨叫的模样……啧啧……” 他笑着摇头,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美妙的东西。 下一秒,一根球杆从他背后猛挥过来,一下击打在最脆弱的太阳穴处! 成泰的笑声戛然而止。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下倒在地上,他连嚎叫都发不出,耳朵里充斥着一阵尖锐的耳鸣,眼前是重重黑影,而他晕得只想呕吐。 可呕吐的欲望,都化成了“咳、咳”一类痛苦的呼吸声。 成泰太阳穴处已经凹陷下去一个血洞,鲜血淋漓,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上方。 那根在滴血的高尔夫球杆,被费默生握在手中。 “你……你……敢……”成泰嘴唇颤抖,说话断断续续,“我父亲……是未来城的……大法官……他不会放……” 费默生轻皱起眉,明显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啊,能不能别再叫了?” 说着,费默生再度挥起球杆,猛地打在成泰的脸上,一下重过一下,击打的闷响也一声沉过一声。 砰! “能不能?”趁着挥杆的空档,他低声询问。 砰! 血与肉迸溅,鼻梁不是鼻梁,眼珠不是眼珠,仿佛那不再算个人了,只是块烂肉。 “能不能!” 费默生眼中森寒,形如恶鬼,藏在他骨子里的暴戾几乎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砰! 最后一击发泄似的打下去,看到地上那块“烂肉”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费默生喉咙里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才将那根血淋淋的球杆撂下。 周遭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见费默生的喘息声。 一些血也迸溅到费默生的手上,他嫌恶地看了一眼:“真该死。” 费默生杀人的时候,纪寻一动不动,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直到此时,他才上前,将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费默生。 费默生似乎对纪寻有些不满,没有去接:“你让他说太多话了。” “那也没必要亲自动手。” 纪寻索性主动握住费默生的手,低下头,仔细帮他擦拭那些肮脏的血污。 对于纪寻的主动,费默生很愉悦:“没办法,谁让他那么该死?” 纪寻冷静道:“我会处理好善后的事。” 费默生笑眯眯的,沾血的手掐住纪寻的脸,故意要弄得他像自己一样脏似的。 殷红的血令纪寻的俊容多了些诡异的艳。 “纪寻,你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我杀人,你放火,多么般配,所以为什么他们只称呼你是‘伯爵的猎犬’,却不称呼你是他的爱人呢?” 费默生按住纪寻的后颈,凑过去,在他冰冷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随后,费默生说:“我先去换一件礼服。” 他离开后,纪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成泰,安静地抽了一支烟。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了。 成泰被两个人架着,抬上这里最高的天台,他们将成泰的尸身搁在天台边缘,往下一翻身就是万丈深渊。 纪寻从黑暗的阴影里徐徐走出来,冷风吹拂起他的衣摆,乌黑的眼,苍白的脸,在夜色下像一只显相的恶鬼修罗。 也许是风的原因,早就昏迷不醒的成泰突然找回了一点意识,可他已经不能动了,血肉模糊的五官里只有嘴巴还在颤抖。 “救……放过……我……” 纪寻认真打量着成泰,欣赏他在临死前哀求的模样,等他燃起生的希望,再冷冷吐出两个字:“去死。” 就像踢开一颗挡路的小石子那么轻易,他将成泰的身体踹下了天台。 身后还站着两名纪寻的心腹。 纪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宝石盒,抛给其中一个人,道:“拿着它去找警察总长,就说,副市长成泰在空中花园跳楼自杀。” “是。” 此时此刻,纪寻脑海里忽然浮现成泰生前的一句话—— 「我去警察厅看过录像了,偷宝石的那个人,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耐性,都是一个职业搏击选手才具备的素质。」 那个少年么? “等一等。”纪寻唤住他们。 “请纪先生吩咐。” 纪寻沉声说:“再问警察厅要一盘录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