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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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焦虑,无止境地投入工作,然后过劳住院,一身职业病。 身体上折磨还是其次,每个夜晚,他都想夏织锦。 在北城的时候,常常去他们小区门口一坐一夜,坏了的鲜花饼舍不得吃,长了绿毛还小心保存着。 带不上飞机,就只能在北城把它吃掉,宋屿霜说他疯了,然后中毒住院去洗胃。 他曾经对夏织锦奇奇怪怪的情绪,是被痛苦鞭打着醒过来的。 烦躁是因为想要他,不喜欢他出现在人群多的地方是害怕别人觊觎他。简缇迟缓的爱情付出的代价太大,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对不起。 社会里打滚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识过,他越发明白自己曾经对夏织锦多么不好。而夏织锦又是怎么忍耐着和他在一起四年,他想都不敢想。 简缇快要把指甲抠进掌心的肉里,如今这个人完好的在他面前,只是礼貌的和他说话,他就快痛的要不能呼吸。 那四年里被他无数次推开的夏织锦呢?又是有多痛? 简缇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夏织锦没有追问的意图。 他坐着,只觉得尴尬,没想到只是短短三年,他就失去了对这个人所有的悸动,甚至是情绪。 “抱歉,你和宋屿霜怎么样了?”他问道。 简缇眼睛动了一下:“什么?” “额,就是感情还好吧?”夏织锦难得直话拐弯说,“以前我不懂事,耽搁了你们很久,现在你们好好的就行。” 简缇反应了一下,眼睛忽然有精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织锦?” 夏织锦平静地摇头:“没有吧。” “你以为我喜欢他?”简缇直接点破。 夏织锦的立场没资格质问,季秋黎教他的“得体”适时发挥作用:“不是,随便问问,抱歉。” “织锦,我申请添加你,这么多天你都没通过,短信也没回复。”简缇苦笑。 夏织锦先是惊讶,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几个朋友,所以很少看社交软件,抱歉,我马上添加。” 短短十分钟,他已经说了很多次抱歉。简缇看着他打开手机,认真的在未读的申请信息里通过了简缇,还给他看了一眼,规规矩矩备注里一个简缇。 简缇头痛欲裂,他问夏织锦:“你恨我吗?你怪我吗?” 他宁愿他恨自己。 夏织锦脸上露出疑惑,然后微笑:“怎么会?你不恨我,不怪我就好,之前我不懂事……” “够了!”简缇打断他,再也绷不住,他绕过桌子过来,一把抱住夏织锦,“织锦,织锦,对不起……” 夏织锦浑身僵住,肌肉都绷起来,餐厅里的人看过来,他只好僵硬地伸手,给他一个兄弟式的拍肩:“都过去了。” 简缇直起来,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他的脸。 夏织锦猛地后退,惊恐地看着他。 简缇无力地垂下那只手,喃喃道:“我给你做了新的梧桐项链。” “啊?” “我买了带花园的房子,现在还是空的。” “……” “我现在不欠你了,也能赚很多钱,我可以照顾你了。” 夏织锦眉头皱的更深了:“简缇……” “你还能回来我身边吗织锦?”他抬起那张迷了夏织锦四年的脸,痛苦不堪,“还能回来吗织锦?” “你好,给你们上一下菜。”服务生的出现像拯救了夏织锦,他松了一口气。 “先吃饭吧。”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菜,气氛难堪。夏织锦觉得这家店味道着实不错,但是他却没有什么胃口。 完全没有受到简缇的影响是不可能的,那毕竟是他喜欢了四年的男孩子。夏织锦痛苦过、伤心过、彷徨过,唯独没有对这段一厢情愿的感情后悔过。 他追逐着简缇的那些岁月,像在驱着光奔跑,是他自己选的,只是选错了而已。 已经尘封的风景又被掀起来,哪怕只是看两眼,也会心情复杂。 “你这样,宋屿霜知道吗?”夏织锦尽可能用旁观者的态度发言,想试探简缇是否一时冲动,“你们是分手了吗?” 简缇手里正剥着一只蟹腿,他动作一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小霜有超出友情的情谊?你到底误会了什么?” 误会?夏织锦勃然大怒。 他一连串质问都要吐出来,眼睛都瞪直了,一秒钟以后又偃息旗鼓。 “算了,不重要。” 这无关他是不是心里还没放下这段感情,而是一种被重新翻出来的羞辱,夏织锦忍了又忍,缓缓道:“简缇,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是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清楚。” 简缇点头示意,然后把剥的整齐干净的一碟子蟹肉推到他面前。 夏织锦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说了句谢谢:“我以前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你。” 男人怔住,眼里燃着火光看过来:“织锦……”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也是真的不喜欢你。”夏织锦平静道,“我们之间烂账很多,多数在我,可我心里觉得大多数是摊平了。” 夏织锦喝了一口绿茶:“只有一点,就是宋屿霜,不管你什么说辞,我和他之间你从来都是选他,如果你说这不算爱情,那么我们之间就连友情都没有。我不后悔喜欢你,那是我一厢情愿,只有宋屿霜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和我说,如果我早知道你们是相互爱慕,我不会任性纠缠你那四年,你让我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用卑劣第三者的身份走的,即使我毫不知情。” “所以,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想沾这场官司,而且,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夏织锦说着说着就完全冷静了,他缓缓站起来,“谢谢你的款待,以后有机会再还。” 那叠蟹肉冷在原地,夏织锦转身就离席。 他手机一直在振动,想也知道是季秋黎的电话,夏织锦想出去回个电话给他,顺便找个地方等他来接自己。 才到门口,简缇忽然追了出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他:“织锦,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可不可以?” 夏织锦吓了一跳,手机掉在地上。 他们在一起四年,牵手都屈指可数,遑论接吻拥抱,一别三年,倒是轻易就被抱了两次。夏织锦心里的烦躁油然而生,他奋力挣脱简缇:“请你注意分寸!” 国外四年他都没习惯的,就是浮于日常的亲吻拥抱礼节,他恐惧这些有亲密意味的肢体接触,每次被迫抱一圈同学老师回来后,他要撒娇打滚地缠着季秋黎抱着哄他。 只有季秋黎可以这么抱我。 夏织锦脑子里白光一闪,他赶紧捡起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用,他赶紧拨了季秋黎的电话。 “喂,季秋黎!”他看了一眼满脸受伤的简缇,又退后两步,语气急促,“你忙完了吗?能不能来接我,我在……” “小乖。”季秋黎声音清淡沉稳,完全是长辈的语气,如果叫的是晚晚或者夏织锦,恐怕他现在已经在拼命思考待会要怎么撒娇卖乖才能免一顿训了。 夏织锦急促的心情忽然就定下来了。 “你回头看,小乖。” 他猛地回头,看到夏织锦的黑色轿车就停在街道对面,窗户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刀刻一样的脸。 夏织锦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几乎想都没想就要跑过去。 简缇刚要伸手拉他,看到夏织锦又脚步一顿。 “别过来,车多,等我。”手机听筒里的声音截断夏织锦的脚步,他看见对面的男人打开车门,迈着长腿一步一步走过来。 简缇眯起了眼睛。 季秋黎。 夏织锦跑下阶梯,几乎是冲进他的怀里:“小叔叔,我……” 他的小叔叔冷着一张脸,只是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和上面的简缇四目相对。 “宝贝,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你再和过去伤害过你的人打交道?” 夏织锦抬头,你什么时候说过? “嗯?”季秋黎低头,眼里都是警告,完全是身为长辈和半个监护人的威压。 就算被宠的得意忘形,过去十年刻在DNA里的畏惧也还是在的,夏织锦缩了一下,往他身后站。 季秋黎的段位太高。简缇只有这个想法。 他轻易就直接掀开自己的命门,用长辈的方式,用完全为了夏织锦好的姿态。 他明明看透了这个手段,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季秋黎成功了,他可以为他七年的愚蠢,付出一切代价。 简缇咬着唇,缓缓走下来:“季叔叔。” 他看着季秋黎身后的夏织锦,垂眸痛苦:“织锦,死刑犯也有一个辩驳上诉的机会,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简缇……在求他? 他这么高傲的人,最逆境的时候都没低过头颅,夏织锦心里震动,捏着季秋黎首手臂的手都用了力。 季秋黎面色不变,淡淡道:“你或许有苦衷,但是迟来的深情除了无用,还会打断旁人现有的状态。说到底,你太自我,那么所谓的解释,就没有必要。” 简缇一时语塞。 是,迟到的感情,一文不值。 “给我个解释晚晚,你和他见面的原因。”季秋黎侧头,把压力给到夏织锦。 夏织锦愣愣答:“是你夏……是我妈,她,她不知道之前的事,可能想给我介绍朋友。” 季秋黎转头看着简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也不知道那么疼爱你的妈妈知道这位朋友曾经害的你进急救室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简缇握紧了拳头。 他在威胁自己。不止是长辈的印象,还有合作的项目,简缇几乎要失去表情管理,三年商场淬炼筑起的铜墙铁壁,这一刻竟然脆弱不堪。 简缇红着眼看季秋黎,一字一句地说:“只要织锦给我一个机会,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夏织锦陷入迷茫,这是……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简缇吗? 季秋黎冷然:“可是夏织锦不在乎。” 简缇的城墙轰然倒塌,他快要目眦欲裂:“季叔叔,那你在乎吗?夏总知道你对她的掌上明珠,别有用心吗?” 这话没有吓到季秋黎,却是吓到了夏织锦。 他和季秋黎的关系,他并不确定夏玉丝的态度,他们可以像高中生一样躲着家长偷偷谈恋爱,一旦发现却是在走钢丝。 夏织锦冲到前面来,站在季秋黎面前,用他纤瘦的躯体做保护的姿态,恶狠狠地看着简缇:“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们的事!” 简缇仓皇地退了两步。 他这几年没白和人打交道,几乎是见到季秋黎的第一面,他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们是过于接近的同类。 差别是他们对夏织锦的欲望。 简缇自觉想要的是追回一段错失的感情,季秋黎却是一头口叼幼兽的狼。 他眼里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过于骇人,看向夏织锦的眼神仿佛是在吸血鬼看到一碗鲜香的人血。 这个人,和夏织锦感情非比寻常,亦父亦师亦友,充当长辈的角色陪伴在夏织锦身边,然后却是怀着这样超出界限的心思。 简缇第一反应是要把夏织锦拽出来。 那不是夏织锦能应付的人,他手段必然不能被抵抗,那是一种变相的侵占式PUA。在看到夏织锦对他表现出畏惧和服从的态度时,在夏织锦抗拒和他肢体接触却自然而然地在这个男人怀里时,简缇就百分百确认。 他不敢想,如季秋黎这样的调教,是从夏织锦哪个年龄阶段开始?而且他确认的是夏玉丝并不知情,即使知情也不认可,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相亲”。 简缇不怕在夏织锦面前粉身碎骨。 怕的是夏织锦现在这个样子。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赴汤蹈火,他把所有的情绪留给这头狼。 这不是他以为的强迫迷魂,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