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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藏茭循着记忆找到了他的房间。

    在下午的时候他光顾着害羞和懊恼,因此没有仔细观察这个房间。

    房间不大,有一间几平米的浴室,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大的木柜子。藏茭打开木柜拿了几件衣服放在床上准备一会儿洗完澡换,然后又找到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放在了桌子上。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藏茭拉上了不透光的浅灰色窗帘,房间内的白炽灯显得更加明亮,将房间照出一些发黄的色调来。

    藏茭伸了个懒腰,然后在床边把衣服一点一点褪下。他先脱的是上衣,然后弯着腰脱下裤。因此在他弯腰的时候,后颈处艳丽暧昧的红痕像是雪地上的玫瑰一样抖出一大片来,契合着肌肤柔软的纹理,色情地印满他看不见的角落。

    脱完衣服,藏茭进了浴室洗澡。

    洗澡是件很解乏的事情。藏茭冲了一遍身体,然后边给自己打沫沫边和系统聊天。

    蒸腾的水汽氤氲在他姝秀的眉眼,将他白生生的部位都晕染出淡淡的粉红。

    “调查了一下午,”藏茭揉了揉肩头上的泡沫,圆润的肩头勾不住滑溜溜的泡沫使泡沫往下跑到了藏茭的胸侧,像是被撕破的蕾丝镂空上衣,带着隐晦的色气,藏茭扁了扁嘴,“……什么都没查到呀,没有任何头绪,更不要提什么‘我们是____’了,这也太难了吧。”

    他有些丧气地打开淋浴头,细缓的水流将泡沫冲刷掉。藏茭搓了搓脸,睫毛被水打湿黏在一起也往下滴水。

    系统安慰道:“这才第一天而已,总会搞明白的。如果没有头绪,不妨从剧本名字上入手,你经历的上个剧本是,剧本名和剧本内容应该是一个很强的关联性的。”

    藏茭叹了口气,然后又振作起来:“对,才第一天而已呀,肯定会能调查到更多线索的。不过今天好累了,一会儿就想睡觉了。”

    系统很怜爱道:“睡吧睡吧。虽然已经不会再长个头了,但睡眠也很重要啊。”

    藏茭一想到个头就来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原本世界他就是一米七出头,到了这里还是一米七出头,而且长相和他原本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现在系统故意提了这一出,那点小性子一下子就出来了,藏茭哼哼两声:

    “谁说我不会长个头啦,一年长一毫米也是长,你还好意思说我,难道系统也能有个头吗?”

    系统轻笑一声:“AI都有型号,身为祂的造物,系统为什么不能有身高呢?”

    藏茭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他眼睛睁得圆圆的,然后压下惊讶,快速问道:

    “你也有身高?那说明你有实体喽。”他听着系统“嗯”了一声,觉得越来越神奇,又接着问,“那你多高呀。”

    系统停顿了一下:“诞生的时候是以幼态诞生的,那时候大概是一米四,现在过去了好久,上一次测量的时候大概是一米九。”

    藏茭心如死灰:“你们居然也会长个头,还长那么那么高,”他吧唧一下嘴,关了淋浴头,“……有点点羡慕。”

    系统:“乖。”

    藏茭用一次性毛巾沥干身上的水,然后趿拉着拖鞋走出浴室穿衣服。

    刷牙的时候,藏茭听到了敲门声。

    急促的,有力的敲门声。

    应该不早了。

    他的房间是在走廊的最里面,与他的房间毗邻的一间房因为原本的居住者已经搬出去了所以是空的。

    那会是谁呢?

    藏茭吐掉了嘴里的漱口水,有些迟疑地问了句:“……谁呀?”

    没有人回答,只是敲门声更加剧烈,仿佛外面的人已经比较急切,随时有破门而入的可能。

    藏茭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一种慌乱的情绪积压在心头,吹响无名的、纷乱的号角。

    他垂下头慢慢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往下压——但外面的人好像也等不急了,也从外面压了下来,双重的力道让门很快就打开了一道缝。藏茭往后退了一步,一道人影从外面溜了进来。

    那是一个和藏茭年纪相仿的男生。他似乎是个急性子,一遛进屋就抓住了藏茭的手腕,门因为反作用力又被重新带上。

    触发式记忆在藏茭看清楚他的脸后慢慢浮现出来——

    【……和你一起长大的发小,李夏。】

    藏茭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李夏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小帅哥,他似乎很不安,抓住藏茭的手就用力拥抱了一下藏茭。

    藏茭被他弄得气息有些不平,在他抱了几秒钟放手后,小声问他“怎么了?”

    李夏重重的叹了口气,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坐到了床边,他两条腿搭在一块,球鞋上面的对勾标志一晃一晃的。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他抓了把头发,很烦躁道。

    藏茭点点头:“这我知道的。”

    李夏看了看他,接着道:“本来我今天就可以搬走的,谁知道……就被困在这里了,我他妈烦死了,哪里都出不去,但小莼还等着我搬出去呢。”他往后仰,倒在了床上,声音有些郁闷,“我们都找好了租屋,就等着我搬出去了,现在也联系不上她,她肯定会担心我,或者以为被我耍了的……”

    【……小莼。李夏从高中开始交往的女朋友。】记忆被触发。

    藏茭有点理解,正要安慰他。李夏就突然坐起来,声音坚定: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出去!……不能让小莼以为我在骗她。”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令藏茭突然想到了剧本背景里的介绍——【昔日的玩伴用尽一切办法逃了出去,但第二天他焚黑的尸体却摆在了孤儿院的礼堂里。】

    一种不好的预感和心悸闷上心头。

    ——既然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任何尸体,那很有可能“昔日玩伴”“尸体”就是指的李夏!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逃,是不是说明,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

    藏茭没法眼睁睁的看着李夏和背景剧情一样去送死,于是他坐到床边,很认真道:

    “被困在这里的不止你一个人,其他人出不去,你同样也出不去的。即使贸然出去了,万一有什么危险多得不偿失啊。”藏茭伸手轻轻拍了拍李夏的肩膀,“小莼肯定不会认为你在骗她的,你人是什么样的我们都清楚。不过联系不上担心确实是个问题,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去解决呀,不要一个人想着跑出去了,小莼一定会理解你的。”

    说了这么一段话,藏茭觉得嘴巴有点干,但他更关心李夏什么反应。

    李夏果然面露犹豫,他想了想,说:

    “你说的有道理,我还是……不去了。”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快九点半了,我也不打扰你了。”

    李夏站起身,藏茭发现连李夏都比他高出去半头,这个事实让他有点郁闷。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李夏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看着有点勉强。

    藏茭点点头,眼睛微弯:“晚安。”

    李夏握住门把手,没有回头,他也小声回了句“……晚安。”

    他从外头溜了进来,又从里头溜了出去。

    藏茭看着他走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心里松了口气,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又看见不远处从不知道那个房间里钻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

    走廊的光线很暗,藏茭的视力也没那么好,所以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是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似乎低头在干什么,站姿比较放松。藏茭悄悄看了一会儿,发现一点明亮的火光在他手的部位出现,男人头更低了一些,火焰分去了一些给他嘴里叼着的东西。

    是在抽烟?

    藏茭对男人这种悠闲的姿态有些困惑。

    但男人似乎对视线很敏感,往这边看了过来。藏茭立刻缩回门里,把门竭尽全力小心地掩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心脏跳得很快,带着一点莫名的恐惧与好奇。他靠在门后头等了一会儿,觉得男人大概已经走后,他才又小心的拉开门。

    昏暗,安静的走廊。

    没有一个人。

    果然已经走了。

    藏茭到走廊里转了一圈。在大概40号房间的门外头发现了一点被鞋底碾碎的烟头。

    藏茭又看了眼40号门,还是不太敢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于是原路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

    躺在床上的时候,疲惫和迷茫一起席卷他的四肢,大脑。

    像是在云层里陷落,有失重感,又像是在死海里漂浮挣扎,后背紧贴着沉沉黏黏的海浪。

    藏茭一头扎入光怪陆离的黑色梦乡。

    次日清晨,藏茭是被敲门声惊醒的。他睡眼惺忪坐起来问了句“谁啊?”

    然后敲门声停止,隔着门有些发闷的声音传了过来:“穆骆。”

    藏茭快速换了件外衣,然后蹬上鞋子前去开门。

    穆骆似乎起来的很早,衣冠整洁,目光黑沉沉的:

    “早上朱苑去礼堂调查,发现了一具尸体。”

    藏茭耳朵“嗡”的一下子突然耳鸣了。他本就混乱的大脑变得更加混乱,很多碎片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晃了晃头,“……什么?”

    穆骆开口又说了一次,但藏茭只能看见他一开一合的嘴唇,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仿佛骤然失去了声音。

    藏茭缓缓眨了一下眼,然后从穆骆身侧跑了出去。

    风卷起他稍显凌乱的发丝。

    ——他像是漫无目的地在跑。

    ——但身体已经自发地把他带到了礼堂。

    推开礼堂的门,红着眼睛的朱苑看到他后再次哭出来抱住了他。

    她快被吓死了,谁能想到她好不容易早起去礼堂调查能发现一具焦黑的尸体摆在礼堂中央呢?

    这未免也太吓人了。她没疯都是她心理承受力强。

    “……太可怕了呜呜呜,我,我一过来就看到一大块黑黑的东西,我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线索,立,立刻跑过去蹲下身差点摸了上去!……结果发现是个黑黑的尸体……”

    朱苑哭得上起不接下气。藏茭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他胆子很小,但他也要去验证一下这具尸体是不是他想的那样,是那个人的。

    “……我,我去看一下。”藏茭抖着嗓音对朱苑说。

    朱苑慢慢松开手,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但因为已经倾诉了一遍心路历程,所以情绪平和了很多:“你,你去吧。离得远一点,很吓人。”

    藏茭深呼吸了一下,说“好。”

    他缓缓移步到尸体前,希尔斯已经拿着笔垂眸在记录什么了。

    藏茭没敢直接看那张脸,而是目光往下看到了他焚毁的裤子下面的烧得焦黑的腕骨,然后再往下是依稀能看出一点白色的球鞋。

    恐怖、难以置信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越发鲜明。

    藏茭伸出手轻轻捂住眼睛,露出一点缝隙继续往下看。

    ——烧得焦黑但图标还比较清晰。

    藏茭肩膀微微颤抖。

    ——对勾标志保留得比较完好。

    昨天他还活生生的和藏茭说话。今天就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藏茭大脑一片空白。

    【……昔日好友的焦黑尸体摆在礼堂中央。】

    【黑匣子】

    他惊恐、无措的样子。

    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