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逃脱
他话音方落，整个人便真如我所说的慢慢躺了下去，并且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不言，就是他最好的信任的证明。 龙傲天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放慢了的电影，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我看得眼眶一热，忽然觉得脚下的泥沼、所面临的困境都不算什么了，但我始终没有放任自己一直沉沦其中，鼻子吸了吸，也跟着放松身体缓缓躺下。 其实我虽然理论说得头头是道，真要论起实际经验我是没有的，毕竟天天在现代钢筋铁林的城市生活，并没有多少机会面对这种场面，所以我刚才对众人说的那段长篇大论，也都只能算是纸上谈兵而已。说的容易，自己做起来心里难免不安的打鼓，我尚且如此，不知龙傲天做时是什么心情？他怕不怕？他一定不怕，因为他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对这点十分肯定。 我俩躺下后，众人先是观望了会儿，见果真没有快速沉下去，反而速度还减缓许多，原先持有的怀疑态度也都渐渐转化为半信半疑，有的甚至已信了七八分，有的就是只信了五成，也决意要在这生死间去赌那一半的存活几率了。生和死，只在一念之间！ “我相信这位兄台！” “……我也相信！” “就当做是赌一把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怨不得谁！” …… 声音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渐渐地，所有人都跟我和龙傲天一样——将身体后倾，轻轻躺下把身体放平，然后张开双臂躺下。 说句不怕人笑的话，我从小并不是什么出众的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从上学开始也没做过班干部之类的活儿，那会儿觉得是怕麻烦，其实现在想想，何尝不是心底里就清楚自己压根儿不是做那块的料？至于后来出了社会进了公司，那就更没有什么话语权了，注定只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 这也就是在江家堡的那天夜里，碧云问我回去之后要做什么，我的回答会是一样的朝九晚五的生活，没什么稀奇的做着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而这也确实是我生活最真实的写照。 可今晚像这样的经历是不同的，甚至是二十多年来平平无奇的生活里从未有过的、第一次的经历。现在在场的这些人里，多数是来自不同门派的精英人才，放在现代，那妥妥的就是出身985、211的学霸，而龙傲天虽则是草根出身，但身上也是有不输人的资质在的，否则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抱着跟天下俊杰去争唯一一个的白须长老入门弟子的身份？ 我呢？我和他们相较起来无疑是云泥之别，可今晚这些优秀的人却愿意听我的，把命放在我那番还现在无从验证的话上。那声声的回应就是最好的证明。或许在这种情形下，这样的信任难免带有某种被迫的无可选择的意味，但这也足以让我心里升起一种自信与自豪的感觉来了。当然，我清楚知道这里头龙傲天的功劳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他，我不一定能这样轻易取得他们的信任。 在众人都或急或缓的躺下来后，我有了底气，说话也不再打颤，变得十分沉稳的，我扬声说：“我们躺下之后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的心态，千万不要乱动，那样只会增加我们沉下的速度。现在，我们要在不晃动身体的情况下试着活动一下脚看看能不能拔出来，如果拔得出来就以这种姿势匍匐前行游向岸边，记得一定要慢，千万不能急！如果腿拔不出来的话，那就立即停下动作以免越陷越深，然后静静等待先上岸的人来救！” 众人听后，皆道：“知道了！” 大难当前，每个人都放下了心防以及个人的一些算计，变得出乎意料的团结一致起来。没有谁是真正的傻人，他们都知道此刻若出声反对或是其他，是很容易使自己落入众矢之的的，那样好处没有，反而还多了许多生命之忧。 这虽然是个自救的法子，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一定要慢，不能急，稍有一点差错都是不行的，所以现在来看每一个人的每一步动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放慢倍数，既显得诡异又显得可笑。而当下情形，我们要面对的不只是危机重重的泥沼地，还有巨大的来自心理上的压力，每个人都只顾着保命了，而至于盘龙山一关的成败，早被抛之了脑后，毕竟命要没了，什么都是空谈！ 这迫急的时候，龙傲天还分神跟我叮嘱了一句：“仁甲，小心！” 我忙不迭的应他：“知道了，你也小心！” 他沉声道：“好！” 说完，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了。 起初的时候我的情况还算顺利，因为是还没走太远就发现了不对的，所以这会儿在身体竭力协调缓慢移动下，肉眼可见是在一点儿一点儿接近岸边的了，哪知这样的顺利并未维持太久，还不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发现腿越来越难抬起了，有了这种感知，心猛地漏了一拍，我立即便不敢再动。 龙傲天一面游，一面留意着我的情况，因而我一停下来他就发现了，问我说：“怎么了？” 我紧张的把自己的情况跟他简略说了一说，他听后马上皱起了眉头，还不等他说什么，我便又接着说道：“别管我，你继续往前就好！” 他自然不肯，“我不能留你一个在这儿。” 关心则乱这句话果真说得不错，这会儿子他怎么也犯了傻？我叹气道：“我不走，你不走，难道我们两个一起躺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么？你还能动，就先走，上了岸找树藤枝条什么的抛过来才能救我上岸。” 龙傲天还是有些迟疑，“可是你……” 真没想到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我们还能这样迟疑的对话。我放缓了声音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或许我这话拨动了他某根心弦，神色一动，他不再迟疑下去，而是坚定的说：“好！”顿了一顿，又说：“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笑了笑，说：“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我就静静等在原地，而他也继续匍匐前行。这里没有计算时间的工具，而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情形下，人的一切对时间的感知也都变得不正确了，我无从得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龙傲天正在一点一点远离了我。 心情还是难掩的紧张与复杂，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遭，但转过头来想想，一开始的穿越不也是从没想到过的么？看着乌云半掩的月色，有一刻我竟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我想到了很多，纷纷杂杂的，尤其想起刚来的时候，那会儿我们还没动身前往启天城，还是村里的两个乡野小子，我穿越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龙傲天，而得知他就是龙傲天的时候，那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 啊，原来他就是传说中屌炸天、草根逆袭、广开后宫的龙傲天。我那会儿就是这么想的，带有观看某位传奇人物的八卦好奇的心理，再仔细的看清这张清俊白净的脸后，又不得不暗中赞叹，这人长得真他妈的好看，虽说每个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但他的眼睛鼻子就是长得比别人好看，糅杂了一种难言的正气凛然，活脱脱就是个遗世独立的大侠。 和他相处的时间里，我虽然还是一心想着要回现代去，但抛除别的因素来说，这一路走来，我其实是不后悔的，甚至庆幸身边能有他的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龙傲天终于成功脱离泥沼地上了岸，他是第一个上岸的，而他上岸后还没来得及庆幸停歇，又马不停蹄的四周去找了藤条树枝来，确定好长度结实后便朝我的方向用力挥了过来，大声喊说：“仁甲，抓住它！” 万千繁乱的思绪都随着这一句话回归本一，我的心是定的，呼吸也很平稳，抓住了身侧甩来的藤条也大声回应他：“我抓住了！” “好！”龙傲天说：“我现在就拉你过来！” 而在龙傲天上岸后，其他顺利的也都陆续上了岸，纷纷效仿龙傲天的做法找来了结实的东西去救剩下还陷在泥沼中的人。而我则在龙傲天的拉力很快上了岸，甫一登上岸，身体接触到结实的地面，整个人顿时都觉得送了下来，夜依旧深，风仍在呼呼的吹，周遭静静的，仿佛一切变化都没有，而我却是刚逃过了一场大难！ 此刻我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但看着眼前看似无奇的泥沼地，又实在是心有余悸。龙傲天紧抓住我的肩膀，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 龙傲天满脸都是冷汗，满身都是泥土，与平时干净整洁的样子相去甚远，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俩互相对视着，我看见他眼睛里满是浓浓的笑意，我知道我肯定也是这样，从他眼睛中的倒影依稀可以分辨。不知动了哪根神经，忽然地，我俩像是早有了约定一样，噗嗤一声，同时哈哈大笑了出来。笑声断断续续的，没人知道这是在笑什么，但我们就是笑。 或许这个夜的月不够明朗，风也过于寒冷了些，但有他在身旁，怎么也能从不那么美好的环境中体验到一点好的存在。 还有人没被救上岸，我们现在这样大笑是不合时宜的，因此我们也没笑多久，龙傲天便说：“你在这儿休息下，我去救别的人。” 我说：“我也去！” 他不肯，皱眉说：“我去就好。” 我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我还没那么脆弱！一起去吧！” “……好。”他顿了顿，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