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五:【忍辱负重的倔强小公子】8(疑似修罗场)
沈熹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亮,自己也已经被收拾得浑身干净,穿着簇新的寝衣躺在床上,床褥也换了干净的。 他撑起身坐直了,伸了个懒腰,舒坦地眯了眯眼睛,把散着的长发往后捋了捋,这才下床。 双腿一落地,就是一阵酸麻,他扶着床边长出了口气,蹙着眉,恰好,江淮石推门而入。 沈熹面色一沉,避开目光,一声不吭。 江淮石倒是态度不变,走过去在椅子上自顾自坐了,说:“沈公子醒了,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沈熹白着一张脸,冷笑道:“不劳九千岁垂询,且死不了。” 江淮石昨夜又是一夜无梦,一场好睡,而且相比前两日,他昨夜跟沈熹欢好了那么一场,似乎效果更好些了,于是他面对沈熹,脾气简直好得过分,别说只是冷言冷语了,便是沈熹气急了骂他打他,他也不会跟沈熹生气的。 沈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没吭声,似乎是要看他还有什么鬼话好说的。 江淮石勾了下唇,说:“沈公子别说这样的话,我听着心里也不好受,昨夜之事……的确是我唐突了,还望沈公子见谅。” 沈熹偏过头去,神色淡淡,说:“不敢当,九千岁若真觉得对不住我,那就请九千岁赐我一件外袍以蔽身,放我自去吧。”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江淮石都自然不能应他,他在沈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离去,末了道:“你先休息,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沈熹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 …… 日子这样不咸不淡的,半个月很快过去,这些日子,江淮石出于不想再刺激沈熹的缘故,每日只趁着他睡下了才过来看看他,这一天,因着前朝事务繁多,他一直没来得及回府。 夜色渐浓,沈熹心下烦乱,久久睡不着,于是披衣而起,也没点蜡烛,从内室出去,到外间,打算开窗透透气。 可不料他刚推开窗,就和一个人撞了个对脸。 萧明堂冲他眨了眨眼,利索地翻了进来,回身把窗户又合上了。 沈熹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萧明堂。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我……” “我……” 尴尬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沈熹紧紧抿唇,避开萧明堂灼灼的眼神,迟疑道:“萧三公子?” 萧明堂勾唇一笑,眼神明亮得过分,落在沈熹身上:“沈公子。” 沈熹动了动嘴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萧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萧明堂向他走过去,沈熹肃着脸退了两步,手扶在了桌子上,可萧明堂没有止步的意思,步步逼近,他有些慌,不知道萧明堂是要做什么,叫道:“萧公子!” 萧明堂就顺势在椅子上坐下了,还顺手点了桌上的灯,说:“沈公子不必紧张,我并没有恶意。” 沈熹正色,说:“我不紧张,只是此处是江府,萧公子却夜半三更翻窗前来,如此行径,恐怕不能说不可疑。” 他说得义正言辞,倘若不是按在桌角的手指紧张地收紧,萧明堂就真信了。 他笑了一下,说:“沈公子不要这样说,我夜半三更前来,自然是有我的缘故,我与你兄长也曾有两三分交情,沈氏一朝获罪,我虽不能在前朝帮上什么忙,只想着能照拂一二你家妹子,却不想竟是你替了她入宫。” 沈熹抿了下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明堂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九千岁的府上好是好,可此人什么风评,只怕你也曾经听说过,如今他对你多加照拂,未必来日不是要从你身上索取更多,我今日来,便想问一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句句说得情真意切,沈熹想起江淮石对他做的事,不可谓不动摇,只是…… “江淮石是怎样的人,我早已心知肚明,”沈熹神色冷淡,眼神落在萧明堂身上,带着一点冷笑,说,“他自不是什么好人,你却又如何保证你是真心为我好?你我并未有过什么交情,若说因为家兄……只怕高阳王府也担不起窝藏流犯的后果。” 他言辞锋利,白皙的侧脸上映着一层微黄的烛光,一双眼里也映着烛火摇晃,水润流光,却衬出几分温柔缱绻来。 萧明堂眼神微烫,摇一摇头,与他对视:“我知道我现下说什么保证都无用,只是出于一些缘故,我很需要你。” 沈熹蹙起眉,还待要问什么,窗外就传来一阵极轻的敲窗声。 萧明堂蓦地起身,压着嗓子问沈熹:“是谁?” 沈熹也是一怔,仓促低声说:“不知道……你快藏起来!” 萧明堂看他一眼,快步进了内室,沈熹咽了下口水,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青年男子站在窗外,与他对视,对他点了点头。 沈熹警惕值拉满:“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轻巧地翻进房间,回手关了窗户,才拱手一礼,说:“沈公子,在下奉陛下之命,特来接沈公子离开江府。” “什么?”沈熹沉了脸色,后退两步,“你是那昏君的人?” 黑衣人点头,又道:“还请沈公子不要为难在下,速速跟在下离去。” 沈熹冷声道:“痴人说梦。” 他道:“你去告诉那昏君,我见他一次杀他一次,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他还……” 黑衣人张口欲言,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外头又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最后停在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 江淮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沈公子可睡了吗?我瞧见里头有亮光。” 黑衣人眼睛一眯,目露凶光,沈熹还没缓过神,生怕他做出什么来,匆匆拉了他一下,仓促指向内室的方向。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会意,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沈熹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还未曾睡下,”他走到门边,却没有开门,只开口道,“已经这个时辰了,九千岁前来,有什么事吗?” 江淮石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白日里想起一桩事,想着若你还未睡下,咱们也好细说两句。” 沈熹此刻忽然反应过来,他仓促间竟然把两个人都藏进了内室,一时浑身都僵硬了,磕磕绊绊地回了江淮石一句:“嗯……我、咳我知道了。” 江淮石的手指搭在了门上,说:“沈公子何不开一开门,外头更深露重,夜风凄冷,相比之下,我可更想与你在屋内闲话一二。” 沈熹忙道:“还是不了吧,九千岁也说了,外头更深露重,既然天色已晚,还是请九千岁先回去吧,我也要睡下了。” 江淮石沉默了一会儿,沈熹咬了咬腮肉,心道要不然就算了,干脆放他进来鱼死网破,可是…… 江淮石笑了一声,说:“那就不打扰沈公子好睡了,我先回去了,咱们明日再说。” 沈熹松了口气,道:“嗯……九千岁慢走,恕不远送了。” 脚步声又缓缓远去,沈熹长出一口气,背过身,望向内室。 江淮石走出院门,回首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吩咐道:“今日他见过什么人、和什么人说过话,或者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偷偷溜了进来,都要查。” 沈熹这个人,平日来看,的确温和知礼,可他性子里还有一味骄傲在,那日过后,平日里从不肯对他显露一分好颜色,今夜怎么偏偏柔声细语起来? 江淮石穿过回廊,神色冷淡。 必定有蹊跷。 —— 江淮石终于走了,可屋里还有两个人,沈熹肃着脸走进内室,刚要说话,就惊住了。 “你们……”沈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别打了。” 萧明堂收回勒着黑衣人脖颈的手,嗤笑一声:“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不甘示弱,收回踢在萧明堂腰上的腿,说:“萧三公子夜探江府,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沈熹的目光落在他们俩身上,迟疑道:“你们……认识?” 萧明堂对他安抚性地一笑,说:“此人是陛下身边一暗卫,沈公子莫要害怕,我护着你。” 黑衣人神色自若,说:“我奉陛下之命而来带走沈公子,只怕萧三公子挡不住陛下口谕。” 萧明堂嗤笑一声,正要回他,沈熹就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们:“你们二位好大的威风,可这是江府,我要去哪里纵然轮不到我做主,恐怕也轮不到二位说话吧。” 萧明堂一愣,忙道:“沈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熹冷笑,可他生得漂亮,这一点怒意点缀在容色之上,更显得活色生香,鲜活动人。 黑衣人眨了眨眼,也要说什么,沈熹又道:“我的话不会变,还请这位和萧公子赶快离开,莫要多做纠缠,闹起来只怕对二位都不好。” 萧明堂还待说什么,可沈熹已经侧过身去,垂下眼睫,意在送客。 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黑衣人面有不甘,萧明堂瞪了他一眼,这才作罢。 两人不是一道来的,却是一道走,送走这两尊大佛,沈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吹灯回了床上。 月光皎洁,水色一般透过窗纱漏进屋内,沈熹靠在床头,神色郁郁,低声叹道:“也不知道阿姝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