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属于两位少年的除夕夜很温柔,陪着彼此的他们听见了对方的心跳声,流淌时间的是对方的执着。外面的喜庆,他们的温馨;外面的团圆,他们的相依;外面热闹,他们的宁静。 送出了礼物,程湛微微一愣渐渐展开了笑,发自内心的笑,也是第一次笑得犹如梨花盛开。他收到了一副画,画是刚完成不久的,还印着水彩颜料,画只有一本课业本的大小。 笑久了嘴巴酸了,恍惚间眼泪温柔的流淌着,后知后觉鼻酸才泛起。睫毛浸泡在泪珠中,那表情不是悲伤而哭,是欢喜而哭。 下意识想去寻找署名,画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抱着淼淼睡在郜衍肩上,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安馨又柔情。少年的颜色是白色的。就如单纯,像一张白纸,是初恋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他永远不知道单纯的只有他。 “阿衍,谢谢你。”程湛吸着鼻子爱不释手的把画捧在手中,反复观看。他把画挂在了房间,只要他一抬头复习就能看到,只要一想有人在他身边足以。 郜衍笑而不语,收起眸中的一丝嘲意。 凌晨十二点,烟花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少年们站在阳台上吹吹冷风,夜空上璀璨夺目的烟火就如初相见一样,耳边细语细细。月落星沉,眼梢带着闲情和钟情。 他垫着脚尖,手扶着围墙朝着郜衍的脸颊去,恰好郜衍转过了脸,两人嘴唇亲触。他迅速转身靠着墙,后背的烟花是他们的第一个新年。 “湛湛,转过来。”郜衍深锁着眉毛发出命令,程湛听着命令转过身平平淡淡对上了那双会让人跌入漩涡的眼睛,瞳孔颜色很深,是纯黑的。 纯黑的瞳孔在亚洲人中很少见,黑得眼睛似乎会发光发热。 口袋里掏出了烟盒,郜衍倒出了里面的硬币赠予程湛,“我没有钱,这一毛钱当做是给你的压岁钱。小睫毛精,新年快乐,你老实待在我身边就好。” 一枚属于程湛的硬币,来源于郜衍。那是他们一起过年的证据,他不在孤独,不在一个人过。那天那个硬币,那副画都成了珍藏品。 郜衍手机在餐桌上一直响起,在阳台上的他们听着烟花声全然没听见。直到十二点半他们进了屋,郜衍的手机有三十几通未接来电。 是郜恩打过来的。 回播过去,郜衍表情瞬间凝固像泥塑木雕一样,被利刃出鞘似的寒风凛冽辙过一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挂断手机整个人麻木了,嘴巴翕动半响还是什么都没说。 随手套了件衣服,郜衍穿上鞋子,开门那瞬间程湛突然拉着他的衣角,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他撇开了程湛的手,“乖,在家等我。” 内心深处传来不安,程湛听见门清脆‘砰’了一声心一跳被扎了针,刚还在幸福的他变成了孤身一人。他回了神,做起了‘副业’跟踪郜衍。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他随着前面那个步履匆匆的人,紧接着郜衍打了车就消失在他眼前。 原来被人给落下,心真的会疼,以为习惯了一个人……原来不是习惯,是依赖才疼,是在意才会计较。 独自一人望着夜空,笑着哭了低头封存失落,干涩干燥的嘴唇在转身那一刻见到了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他佯装没见到过,那人喊了他的名字,他顿了顿脚步,那人笑了笑问:“大过年的你怎么一个人?他呢?” “我买东西就回去。”程湛沉静片刻手紧紧攥着,他慎之又慎才行,因为遇到的人是晋原,是会让郜衍失控的人,他必须小心。 以为黑暗深渊那束光会一直陪着他,平静的大年已经被打破。他迷茫了起来,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有什么事情他不配知道。 晋原看破不说破谎言,“我陪你买吧。这附近我熟,你要去哪个地方我都可以。”他像是没看见程湛挪了脚步离他远了点。 “不需要。”程湛冷声道。 晋原露出大白牙一笑,“那一起喝酒吗?我爸妈都去度假了,把我这个唯一的儿子丢在家。”刚才他就亲眼目睹了郜衍乘着车远去,要不然他怎么敢来搭话呢。 借酒消愁,程湛点点头,想逃出被人抛下大年初一的凌晨。他们不是恋人关系么,他好像对他不太了解,郜衍反而对他了如指掌。 耳畔回荡着郜衍的声音,正在和他说不要乱跑。 他深呼吸和晋原来到了个酒吧。 是个清吧,周围有几队情侣一起喝着酒,即使喝着酒也是小声交谈,不会打扰到人。他看着单子上文艺的酒名胡同乱点,眼睛定在了个名字‘失物招领’,他点了。 “我可是听祁北说你不怎么会喝酒啊,喝那么多,不怕我对你干什么么?”晋原吱呀一声,和酒保去掉了几杯酒。 “失物招领不能取消,我要喝。”程湛肢体胆怯捂了耳朵,“我们未成年,你这是犯法。而且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打不过阿衍。” 晋原说:“以后欺负你的人是不是也要说法了?要是你俩分手是不是也要上个法院了?” “……”程湛拒绝回答,缄默咬了唇,分手两字完完全全让他紧咬着的嘴唇渗出一缕血痕。他们不会分手,郜衍说……郜衍说过么? 酒上齐了,他寻觅了心心念念的酒,蓝色冰冷的酒像是玻璃碴子一样,上面撒着可食用金箔,盐沾满了杯口,柠檬片盖在酒。 酒保以为他们是刚成年的少年只是说了声酒很烈,慢点喝。程湛喝下一小口,肺腑冰冷且酸涩,盐掩盖了柠檬片的苦味。 酒给他的感觉就是离别后历经千辛万苦的重逢,开始是这个人,最后也是这个人。失物招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破镜重圆,千辛万苦。 他和晋原在清吧喝了一晚上的酒,刚想联系郜衍的时候才发现他出门没带手机,昏昏沉沉在清吧睡了一宿。 醉梦中泛起恶心的呕吐感,他睁眼起身倏地晕厥,面色苍白,周身冒着冷汗。他以为这是宿醉后的正常现象,往厕所里走眼花走不直路,心率过快导致腹痛。 洗手台上弯腰呕吐,水龙头是开着水的,方便冲走呕吐物。他已经看不清镜子前的自己,眼里疲惫不堪,呕吐物掺杂着血,含量相等。 晋原进了厕所脸色大变,“程湛,你怎么了?” “没事。”程湛晃头吐出了两字。 下一刻,程湛失去了意识,晕在了厕所里。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晚上,抬头就见白色天花板,扭头看了输着营养袋的手。他想和晋原道谢,如果不是晋原进来找他,恐怕得到工作人员来清扫时候才会发现他吧。 病房门一开,他阖眼装睡,可某人是清楚他是不是装睡的。他为了逼真些微微敞开小嘴吐气,一声文件重重甩在他腿上,他颤了颤没有睁眼。 “急性肠胃出血。”郜衍话音里异常冷静,“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嗯?程湛,你给我睁眼。” 程湛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别过眼神看着地面,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即将要爆发一场毫无悬念的怒火。 “我他妈让你在家等我,你去了哪里?我打了那么多电话给你,你接了吗?”郜衍青筋暴起,暴躁如雷,狠狠的攥着程湛的手腕,逼迫程湛看着自己:“操!老子问你话!你特么是哑巴吗?回答我的问题!” 自己闯出来的锅,跪着也要走完。程湛眼神黯淡无光,“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你呢?大晚上去了哪儿?”他手被攥着生疼,挣扎甩不开放弃了。 “嗯?程湛,我是不是告诉你不能和晋原呆一块儿,我是不是告诉你不要挑战我,我是不是告诉你乖乖在家等我?大晚上孤男寡男喝酒,胃出血还是人家送你来的,如果不是我路过,你特么是不是还要和晋原在病房卿卿我我,当你的小情人?”郜衍扬手顿了顿,侧过身打碎了花瓶。 土壤撒了周围都是,心跳骤停万箭穿心般,他不打算解释,淡淡开口:“嗯,你都知道了我就不解释了。我只想问,你呢?” “我操你妈!程湛!我特么就应该把你关起来!”郜衍不打人就想摔东西,病房内的橱柜被他重重一击蔓延了裂痕。 “你不回答我就回去休息吧。我累了,你走吧。”程湛下了逐客令,郜衍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了。 病房内又剩下他一个人,有些孤独啊,有些想哭啊。有些执着不该那么迷恋,有些疯狂太清醒了,导致他骤然胃疼了起来。 卷曲着身子按下呼叫键,护士来了看到花瓶碎了和柜子移了位有些震惊,职业素养让她先问了程湛什么事情,程湛闷闷说:“又疼了。” “让你年纪轻轻学人家喝什么烈酒,你家人发脾气了吧?注意几点:第一,要调整好情绪,不能紧张过度。第二,选择稀软易消化的食物,而且进食的时候应该细嚼慢咽,不能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你有了胃出血的经历更要好好调理自己,工作或者学习过度劳累、日常饮食不规律、情绪异常紧张等有消化道病史的人群容易再次发病。”护士说。 程湛默默记下了,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