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是么,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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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接过信物,一路眼眸泛泪回了太华山。回家见过双亲细细道明原委,太华山掌门当即气得拂袖大骂,杀上剑宗要拿那两兄弟是问。 沈行风草率退婚,折的是两派的面子,如何能轻易收场?但一切皆由沈追而起,自然由这个罪魁祸首挑大头。 沈追被拉去戒律堂抽了几百鞭子,又押在水牢关了三天。他是个疯子,就算打得皮开肉绽也治不好脑子里的那点病。只能任太华山上下日夜唾骂,拿他当做最大的外敌。 “大小姐说这个是何意?总不至于是想让我也跟着骂两句,那搅了婚事的疯子?” “不……”盛瑶目露思量,“我曾以为婚约被毁皆是沈追的错,也真心实意怨过他。后来才得知他是火系灵根,与我相克,根本无法采补我。” “他只是在提醒我,我被沈行风选择的真正原因。对他来说我可有可无,放下时有多轻易拿起时便有多轻易。沈行风本性凉薄,从前种种不过是伪作真心罢了。” 盛瑶望着他,目光带着几分晦涩,“他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你且……你且留心吧。” “是么。”沈追双手抱臂,淡淡应下,“多谢。” 沈行风当然不会喜欢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盛瑶走后,沈追从储物袋里翻出了自己偷藏的功法,细细琢磨起来。 顺利地翻过一页,天已大亮,早已过了与沈行风约定的时间。沈追慢腾腾走到凉亭里,他果然在那里等着。 沈行风今天又换了身衣服,他脱去冗长外袍腰挂长剑,像个行走世间的潇洒游仙。沈追忽然来了兴致,道:“笑一个给我看看。” 沈行风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薄唇轻抿缓缓展开唇角,给了他一个生涩的微笑。 “就不能笑得好看一点吗。”沈追不太满意,上前捧起他的脸,拇指推着唇角强行挤出笑意。沈行风没有料到他会靠得这么近,微微向后仰去,却很快立住了任他欺身上来。 沈追抵着他的胸膛,指腹按着微凉的肌肤,凑过去轻轻在他脸颊边吐气,“好好听话说不定我就喜欢上你了。” 如愿看到他颈根泛红,沈追笑着收了手。 演武场上仍然打得热火朝天,几日下来观众也有些疲倦,不少人转去了别处。除去重头戏明心战,武道大会值得一观的还有不少。 亲自递贴当众约架算一则,诸如谁家门派占了谁家门派几亩地;某欢宗弟子又玩弄了某派弟子感情后拍屁股走人……种种不一而足,都能成为约架的理由,不过这种打起来的由头要比打架本身更值得观赏。 围观群众少不得要揣上一兜瓜子,伴着知情人的解说和打架斗殴的声响边嗑边啧啧称奇。 沈追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演武场旁边的小会场上有人掐架。 两个衣着清凉的合欢宗弟子正掐得不可开交。众所周知合欢宗不擅武,能用风月手段解决的都不作他想。两人想必是动了真怒,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撕得对方衣衫不整,白皙的大腿和手臂裸露在外,红印青痕连成片。 恰好两人打着打着骂了起来,“明明是我先来的!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可她看的是我,到底是谁不要脸!” 看这样子,难道是因为争抢同一个鼎炉上头了? “雎宁。”忽然有人唤他,沈追循声望去,钟离姝正坐在高处冲他微笑。她一手撑着下颔,额上留影石闪烁个不停。这场争端的源头已经很明显,看来当年的仙门第一美人魅力不减。 见她绕有兴味,沈追没有上前打扰,远远地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沈行风宛如沉默又温顺的影子,沈追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看多了别人动手,沈追也有些跃跃欲试,新练的那一招不知威力几何,他向沈行风道:“剑宗就没有什么解闷的地方吗?” “昨日逍遥峰下的围猎已开。” 围猎是为武道大会助兴的节目,一日之内场次不限,参与人数不限。每一场在划定的范围内捕获事先放归的猎物并带回,拔得头筹之人可以获得世家大族为围猎准备的彩头。 彩头不乏罕见的宝贝,猎物只有一只而争夺的人无数,过程更是不限手段。弱肉强食的比赛规则挑动着沈追的神经,这个围猎他喜欢。 逍遥峰路途稍远,沈行风取出冲霄剑代步。蠢剑认不出他,沈追一易容就安安分分,飞得又快又稳。途经一处漆黑深谷时,沈追一边碾着脚下的剑刃,一边问,“那是什么?” 沈行风从群峰中巨大的沟壑上掠过,眼眸与深谷同色,“那里很危险,不要去。” 逍遥峰转瞬即至,围猎范围用结界划出,结界入口置了一面水镜,镜前悬着这一场的奖励。 那是一团难辨形状的光团,在水镜中曳着碎金一般的华光。沈追落地便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几乎无法挪开视线,这股强烈的拥有欲望来的突兀。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压抑,转头发现沈行风就在身边,忽然改了主意。 沈追笑盈盈指着水镜道,“我想要那个,宗主为我取来好不好?” 不顾场中比拼已然开始,沈追蛮横地指定了奖励的所有权。不满他这般做派的人立刻飞起了眼刀,隐隐露出不忿之色。 沈行风上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开一条道,看守入口的修士开始冒汗,“这……宗主……恐怕不合规矩。” 沈行风抬手封住自己半身灵力,压制了修为。守卫犹豫许久,哆哆嗦嗦地为他打开了结界。 结界中的争斗至关键时刻,水镜波纹荡漾映照出一片刀光剑影。作为猎物的羽兽逃入了一座小峰,追逐而来的参赛者在山前展开了激烈争夺。眼看厮杀到最后一人,那人柱着剑准备登山,背后猛地袭来几道劲风。 暗器刷刷入肉,那人插了一背的飞刀、袖箭,身子摇晃着倒了下去。看来预备螳螂捕蝉的不在少数,山门的树丛里一时寂静无声。僵持片刻,一名黑衣少年率先从树上跃下。 少年生得俊秀可爱,圆钝的鹿眼一副天生的纯良姿态,他站在一地狼藉中朗声道,“这样下去恐怕谁也赢不了,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话音未落,前后左右飞来尖锐的致命利器,其上附着的阵法炸开强光,少年立刻被翻滚的硝烟与灵流环绕。谁也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他眼底浮起一丝阴翳,指尖无声抹出数根黑色银针。 “蠢货。”银针在指尖蓄势待发,天边却忽然响起撕裂般的雷鸣。少年猛一抬头,精纯剑气从头贯下,以他为中心飞速向四面荡开。 剑气拂过树木不倒,密林深处传来几声闷哼。少年匆匆收手,将银针换了飞刀。下一刻他已满面笑容向从天而降的青年跑去,“师尊!” 沈行风抬手召回剑气,细如发丝的银光一丝一缕缠绕着他的手腕。他抬眸向鹿鸣一瞥,眼尾镌着几分无情。 此处不讲师徒情谊,少年立刻停住了脚步。他举手将飞刀掷于地上,一派天真模样,“师尊若想要法器,只消说一声,弟子去为您取来便是,何必劳动您大驾。” “不必。”沈行风利落回身,踏入了山门。 剧烈的灵流引起了水镜强烈波动,等到平复之时镜中只剩沈行风一人。沈追皱眉思忖,刚刚看到的黑衣人似乎是鹿鸣。他跑来围猎做什么? 周围窃窃私语拉回了他的思绪,“果真是宗主拿到了,为了那个女人……” “约摸是色令智昏了。” “她哪来的‘色’,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女罢了!” 这才几天,就已经从一个贱籍传成妖女,可见流言的离谱程度。沈追感到非常满意,并打算继续努力扩大流言传播范围。还未付诸行动,山间腾起了一阵薄雾。 众多围观者瞬息隐在雾中,四周景物如蒙上了一层薄纱,结界如隔千里远远望不到细节。沈追立刻握住腰间双刃,却见薄雾中突兀浮现出一个银发男子。 他额心绘了一道朱痕,臂中拂尘与发同色,正是抽签那日所见的蓬莱山修士。 “我在远处感到瞳术的主人已经出现。”拂尘挥动,银发翩然,男子身前缓缓展开一幅卷轴,“特地来此传达神谕。” 卷轴上悠悠浮现出绯色焰纹,还未完全显形,火焰扭曲片刻变作了一把长剑。他垂眸注视着卷轴,目中有一丝疑惑,“你命中所系乃是一段孽缘。瞳术可助你去伪存真,破除情障。届时便可一剑斩之,证道于天……” 蓬莱岛历来求索魂灵之来去,难道是在向他预示什么?可他说的话沈追一句也听不懂。 “仙长且慢。”沈追眯起了眼,“这个一剑斩之是什么意思?” 面前男子抬起眼眸,银色双瞳里空茫无定,他唇角微动。白茫茫的空间里忽然如琉璃乍破,传来清越脆响。沈追循声望去,结界不知何时打开了,一道颀长人影正缓步迈出。 “怎么会。”他面色一凝,望着沈行风的方向低喃道:“魂魄异状,死而复生,怎么会有命理如此一致的人?” 沈追离得近,听清了他话中所言,也跟着面色有异。却见那男子急促道,“没时间了。”他挥动拂尘,雾境飞速向袖中涌去,消失的人被一个个吐出。他彻底不见了踪影。 周围修士并未发现刚才异状,目睹着沈行风以猎物换了彩头,满是艳羡之色。沈追还在回想刚才之事,见他走来神思不属地扫视了一眼。 沈行风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一点血迹,握着法器的右手与虚握的左手一起递过来。炫目光华捧到沈追面前时,他忽的张开左手,满满拢在掌心的东西从素白指缝里冒了出来。 那是一簇茂盛的粉紫报春,娇嫩的花盏在他手里无知地绽放着。沈行风垂眸,注视着他惊诧的神情,柔润的唇努力展开,露出一点清浅笑意。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就想让你也看看。” 沈追注视他许久,从他脸上没找到阴谋的痕迹,才接过了金色光团。采下的报春躺在沈行风掌心,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秋日哪里来的报春花,多半是山巅清寒令那自作多情的花错认了季节,兀自开的灿烂。这样的东西又怎么可能适合他? 沈行风收回手,沉默地合拢掌心。 奖励收入囊中,今日也算不虚此行。临到分别沈追终于有了一点真切的情绪。许是随意支使沈行风痛快了,眼角眉梢露出些懒散张扬的本性。 “宗主真的很会讨人喜欢呢。”沈追注视着他,眼神从他双眼移到薄唇,以目光描摹了数遍他颈根露出的肌肤,“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宗主。” 说着翻遍储物袋,从边角里掏出一物掷过去。 沈行风抬手接了,置于掌心才发现那是凡人之间流通的最小的货币,一枚铜钱。 他目露不解,沈追已摆手出了亭子,转身之时他有些恶劣地在心中道。 别多想,那是你的卖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