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万木枯为一人荣
书迷正在阅读:江上帆(骨科年上)、喷泉的养成手册、定制老公【双】第二部、孕夫日记、游戏人生、配、狡兔、失意(舔狗怒肏高岭之花)、肉体的迫不得已、被惩罚的美人法师
纪修遥望着高空的那座浮岛,刻骨的仇恨早已在两百余年的打磨中沉入眼底,似波澜不兴。 今日,他便是又要去潜入天空岛上,寻找师尊下落的线索。 这是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曾停止的使命,也是唯一能支撑他不至于崩溃的救命稻草。 烛戾和术玄是怎样的他不得而知,自神降事件他们聚过那一次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只顾得上自己而已了。 为了能潜入天空岛,为了在不慎被发现后脱身,他这些年都不曾懈怠过进步。 明明他的心境已经千疮百孔,却硬是咬牙死挺住了,跟心魔厮杀,不惜以透支的方式修炼,就像歪歪扭扭也能勉强搭起来的积木,只是论谁来看都觉得已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他这样就明摆着后患无穷,但纪修已经顾不上了,他还不觉得这是不理智的冲动、已入迷途的着相,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抓紧这根稻草的话,他可能就已经没救了。 至于天空岛…… 当年那场神降事件,虽然引起了包括凤族在内的大小势力的怀疑和高度重视,但在祈星族的粉饰和斡旋下,竟就大事化小了。 不过肯定不会化了,诸方都是心照不宣地在审视着那座四处漂浮的天空之城,想要窥得此族究竟隐藏了什么惊天之秘,以及包藏的野心。 纪修当然也理解这些势力为何不雷霆出手而是选择先观望,祈星族说是小族,底蕴和实力却也不差,要想灭族怎么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回报都还不清楚好坏优劣呢。更别说那股惊鸿一瞥的背后力量了,怕成了玩火自焚。 只是可惜他不能浑水摸鱼趁收渔利了,只能孤军奋战,到底效率差了很多。 纪修抬手,冰冷的日光带着浮岛那一点黑影穿过指缝投射进他的瞳孔。 他自语呢喃:“师尊,等我…” … 纪修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一旁口气不善地冷嘲热讽,惹得他头疼心烦。好一会儿才神志归位,认出了胡仙儿来。 哦,她也飞升上来了呢。 纪修无悲无喜地想到。 不难推断出他重伤失去意识后是被胡仙儿救下才躲过了祈星族的追杀,所以就事论事地,纪修对胡仙儿致谢到:“多谢道友相救,如有所求请麻烦告知一下,能力范围内必以报偿,或者我亦可另备谢礼。” 这般生疏客套令胡仙儿光火,但纪修整体那种灰暗的、冰冷无生气的气场,更让她有种堵了口郁气的无力感。 不过一想到纪修这副鬼样子是因为什么,她嫉愤的同时,又有些快意。 “纪修,不就是死了相好么,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像个修真者吗?” 只听了前半句,纪修眼中便顿生冷光,杀气如实质般地射向胡仙儿。“闭上你的嘴,再让我听到你诅咒我师尊——” 威胁的话都在眼神里了。 尽管修为不如对方,胡仙儿却是丝毫不怵,冷笑到:“诅咒?他都已经…” 她突然反应过来,诧异得几乎气笑了,“哦,原来你竟然连现实都逃避吗?纪修,我未曾料你竟是这般软弱之人,叫人瞧不起!” 胡仙儿绕过纪修,往旁边走了几步。 她准备打破纪修的幻想,让纪修清醒过来,这既是她的报复,也是她那不争气的还没对纪修死心的爱慕,她要让纪修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也怕纪修发狂,她还是保持点距离,真有情况也方便自保。 “也就大概一百五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在下界,救了个人,而后才知道她是你在中州时的同门师妹,叫霍真真。你可还记得自己这个师妹?” 记得,纪修当然还记得。师尊一共就他们六个弟子,他与小师妹关系还最好,如何会不记得。 外界不清楚胡仙儿与纪修那场被打断后就再没有继续完成的婚礼究竟为何,而受胡仙儿所救又只知自家大师兄原本是要和对方缔结夫妻关系的霍真真,见胡仙儿态度友好,她又初到上州无依无靠正需结交靠山,那与纪修相关的事自然也就成了她们之间的共同话题。 “我便是从她口中得知,几十年前、也就是距今两百多年前,你们宗门之中供奉的你师尊的命牌,碎了。” 她一字一句:“昊苍真君,已经陨落。” “你胡说!!”纪修咆哮反驳,目眦尽裂。 胡仙儿浑身紧绷保持着防御状态。“我尽可以心魔起誓,上诉种种,绝无半分虚言!” 都搬出心魔誓言了,那九成九就真是句句属实了。 这次师尊的命牌不是他曾经对“龙行”的那回,被天衍塔消耗一空,这次没有任何人对它做什么,命牌的本尊也相隔于灵界,等闲几不可能有影响到命牌的其他情况,只唯独本尊神魂俱灭…… 而且时间也对上了… 所以,师尊,真的、真的已经……? 不…… 不——!!! “啊啊啊——!!!!!” “纪修?!!”胡仙儿惊惧大喊。 实在是纪修的状况太吓人了,七窍流血、皮肤皲裂脱落,血红得发黑,黑得如脓,只眨眼就完全是个血人了。周身更是晕开了浓郁的魔气在张牙舞爪,心魔化实?! 胡仙儿简直不敢想,纪修到底是顶着多大的精神及肉体的压力在涸泽而渔??真是疯了! … 胡仙儿花了大代价才把纪修救过来,但也只是吊住了一口气的程度,人却是神魂大创,醒不过来了。话说就纪修崩溃后的那个样子,胡仙儿还怕纪修醒来后再来一次这回就真的没救了呢。 也多亏纪修已经失去意识,不然以当时心魔反噬到甚至快要化为实体的情况看来,真的算歪打正着了。但这个危机就是悬在纪修头上的一把剑,能躲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的,只要纪修醒来就必须有面对的一天。 胡仙儿真的不看好纪修。 她都不想承认她看上了这么个拎不清的玩意儿了! 这就纯纯是入手了一个累赘,可给胡仙儿郁闷的,她无比的怒其不争,恨不得扔了这人自生自灭去算了,可又做不到……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呢。 时光荏苒几经辗转,她还认识了凰玥,并知道了此女与纪修曾有过一夜夫妻的缘分。 更恶心的是,为了救纪修,她甚至容忍了拥有天阴之体的凰玥用身体为天阳之体的纪修给予治疗。 人虽然没救醒,但当时肉身还在不断崩坏的纪修,在凰玥的帮助下——包括凰玥和她一起凑齐的各种奇珍异宝,纪修肉身的危机总算挺过去了。 只是这人,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醒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唉。 …… …… 就在纪修陷入假死状态也过去有三百余年后。 万翼之国内,中央的万岁梧桐下。 一只化为了人类女子模样的凤凰正在给一棵树浇水——虽然灵界的妖族爱保持真身,但这种精细活果然还是灵长类的外形更方便呢。 劳作完了,她才到一棵树的旁边坐下,靠着这棵和她一起成长起来的无名树,她又开始絮絮叨叨她的生活琐碎了。嗯,自言自语。 至于这棵无名树呢,咋一看好像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哪都能看见的树,但仔细辨认过呢,又哪种已知的品种也不是,至少凰灵特意为此查过了,反正是不认得。 梧桐之下生百木,他们的神树下面呢,有着无数品种的花草树木,有的是自然飘来或者动物携带来的种子,有的是族人特意寻来的奇花异草天材地宝,准备培育成自己的伴生灵木,以后还能做成本命灵器。 凰灵啊,她就把这棵无名树当作了自己的伴生灵木。 虽然瞧不出什么灵性,亦不知有什么奇效,未来也不定有那个价值被做成灵器,但伴生灵木也不全看实用价值的么,她就觉得这棵无名树与自己有缘,而修真界很多时候就很看重一个“缘”字的。 要说怎么有缘呢,据她娘说,就在生她那天,她娘摔了一跤,就刚好摔在这棵刚钻出土来的树苗前,然后肚子一疼,下蛋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吉兆,他们金云凤一支的真凤血脉浓度是比较低的,先天资质在凤族算是下游。但她却像返祖了一样,表现出了她家往上数到族谱记载的尽头都没有的极高天赋! 虽然还是不能跟整个凤族的那些顶尖天才相比,可也足够她家上上下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呢。 然后她娘就想起了那棵由她见证了破土的小树苗,仿佛为了寄托得遇这反常天瑞的喜悦和惶恐,就可待见这么一棵连点灵气都没有的小苗了。而她呢,就跟被定了娃娃亲似的,打小就被牵过来伺候这小苗,她那时都还不能化形呢,可麻烦了。 而她居然也不烦,莫名地喜欢这棵树,就连小时候被其他凤凰取笑都没能影响了她。而随着时间推移,她是越发觉得这棵好似凡木的无名树不凡了,毕竟谁见过普普通通的树长了百来年都还是株不足一尺高的小苗啊! 如今四百多年过去,主干也就才比她高出一个头。但粗却是越长越粗,都快有一个人的粗细了,看着比例真有些怪…… 哗啦。 凰灵正叨叨得起劲,一片梧桐叶就从上方飘下来,落到了她的跟前。她不由一噎,看了那片叶子好一会儿,才叹气一声,对无名树说到: “神树真的要……”要死了吗?她说不出口,这是他们的家,在他们心目中更是有了特殊象征意义的神性。 “怎么办啊小树,我不想神树再枯萎下去了。” 但她也只有无可奈何,连长老都一筹莫展呢。 在他们凤族的传承典籍中,也记载了很久很久以前,这棵遮天蔽日的巨型梧桐是一整株都枝繁叶茂的,金黄耀眼。至于万岁梧桐还小的时候,一点点长大的时候,那是连典籍中都没有记载的。 而他们凤族中还在世的、哪怕最年老的太上长老,记忆中,万岁梧桐就已经是一半茂盛、一半枯萎的样子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还为其赋予了诸多含义,例如“一半生一半死,恰如凤凰涅盘”之类。 可现在,另一半象征生机的梧桐树也开始枯萎了…… 也就一百多年前开始的,什么原因不知道,查不出,就像气数尽了生老病死自然而然一般。 但凰灵还是觉得太过突然了,毕竟已经存在那么久了啊,就像太阳,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太阳就该一直一直东升西落下去的。 如今是族内鸟心惶惶,外界众说纷纭。 然而凰灵不知道的是,这棵万岁梧桐的生机流逝并非一百多年前才开始,枯萎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而已。 对于感知最为敏锐的那几位长者来说,他们知道,时间应该再往前推个三四百年。至少他们能察觉到的,就是从约五百年前开始的。 他们确实没找出原因来,甚至他们也接受了自然死亡的说法。但也有一部分凤凰认为可能与祈星族有关,毕竟跟当年那起事件在时间上还是比较对得上的,他们当时距离这么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影响,又或者干脆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惜他们试探了好几回也没有抓到把柄,而他们对于直接掀桌子也还是有所顾忌。 簌簌。 周围的草木发出摇晃的声响,明明没有风也没有谁经过。凰灵一下就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紧张地环视四周,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莫名的心慌。 “怎么回事?” 越是没由来,越是叫人茫然无措。她下意识地寻找凭依,就扶住了她的伴生灵木。这一触碰,忽而就有些安心,也不知是不是全是心理作用。 唦唦—— 劈啪! 咔啦啦—— 簌簌簌簌…… 凰灵惊骇地看着、听着眼前正发生的一切,所有的草木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枯萎,有的只是瞬息间黄了花叶,而有的甚至当场干枯得劈开了枝干! “怎、怎……?!”她失去了言语。 哗—— 大量的梧桐叶疯狂下落,宛如一场倾盆大雨。 凰灵不禁往无名树下躲,甚至没注意至少在她视野范围内,只有她身边这棵树葱绿依旧。 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另外怪异的地方了——她所触碰到的,哪里是树??这触感,分明是血肉之躯! 凰灵一脸惊愕地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正缓缓睁开眼的脸,一张男人的脸。人类?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凰灵警戒地跳开,进入备战状态。“你是谁!” 另外,这一拉开距离她才发现这人还是赤身裸体的。不过她四百来岁在凤族中虽然算是小年轻,但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修真者了,害羞是不会有的,要是因此露出破绽才是大忌。她只不往下面那处盯着看就是了。 苍殊虽是才苏醒,但这百多年作为一株植物,他也是有些朦朦胧胧的意识的?——万物有【灵】啊。 所以虽然宛如初生降世,他对于自身处境及其他一切都还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或者说断片的状态,但他却出于直觉地判断了眼前此人危险较低,甚至有几分源于熟悉的亲近。 他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让意识活跃起来,至少先找回常识的感觉。 然后想起了自己该做什么,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一套衣服来,法诀一掐便穿到了身上。 不论是使用随身空间还是使用法术,他回归人间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不过对于苍殊来说,五百多年的空白,或许没有多少时间长度的实感吧。 拾掇了自己,苍殊才对凰灵一笑,“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刚才还有些不习惯。至于我是谁,嗯……你养了这么多年的树,成了精就不认识了吗?” 苍殊并不确定,算是连推带蒙猜这人就是一直给他浇水施肥的那个感觉熟悉的【灵】。 “你?不……”凰灵惊愕又狐疑。 但她的无名树确实不见了,而这人就站在树坑的地方。可是灵植化形真是这样的吗?她也没见过……不,等等,她的无名树连灵气都没有,怎么可能修炼化形?! “不可能,你撒谎!说,你究竟是谁?原本在那里的那棵树哪去了,是不是被你李代桃僵了?还是说一直都是你的伪装?!”凰灵好不生气,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虽然只是一棵树,但也是陪伴自己数百年的朋友了! 苍殊心道,某种意义上也算猜对了呢。 他没有马上回答对方一连串的质问,而是抬头看了看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梧桐枝桠,神色温柔而叹息。他欠了一份大恩啊…… 化木期间,比起凰灵的存在,他感觉最清楚的还是以这棵大梧桐为首的、这整座万翼之国的草木们输送给他的生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被植物们以献祭的方式施以救治——末世世界就有过了。 多亏了他的氏族血脉,多亏了万物生的存在,多谢了这些微小而伟大的无数生灵。 “你……”凰灵正要催促,眼前便突然多了几个身影,来自血脉的压制让她瞬间就明白了来者的身份。顾不上那个男人,她连忙行礼:“金云凰灵,拜见诸位长老!” 几位长老没心情搭理她,都注视着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苍殊。 其实以对方的修为倒用不上他们如此严阵以待,只是他们几个也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么。另外如果万岁梧桐的变故与此人有关的话,他们格外重视也当得了。 梧桐虽大,但以神识覆盖就算元婴也能轻易做到,只是没人敢这样做罢了,这里毕竟是所有凤凰的家。不过以他们几位的感知,就算不用神识,风吹草动也尽在掌握。 而在万木枯死的此时,唯一生机盎然又转而化人的一棵“树”,自是立马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并且不难联想到种种异象之间的关联。 苍殊收回仰望的视线,与几位大佬平视。此情此景他竟然还很端得住,从容不迫地道:“晚辈龙行见过几位前辈。” 凰灵心想:龙行?但没有龙族的味道,看来只是单纯一个姓氏了。 不用几位老凤凰开口,不用他们自降身价,苍殊就主动交代了他们最想知道的答案:“贵族的梧桐神树会变成这样,确实是因为晚辈。” 他此话一出,包括凰灵在内的所有凤凰都变了脸色,不过凰灵是最形于色的那个而已,但她也是最没资格在此发言的一个。 不给她进一步解惑的机会,长老们就剥夺了她继续旁听的机会:“小家伙,你先退下。” “…是。” 凰灵抓心挠肝地走了,这里也被长老施下了结界,然后苍殊才又收到眼神示意,继续往下说: “我当年身受重伤,至于为何会来到这里我也不知,会吸收万木生机亦非我本意,是它们主动让渡给我的——这番话我用心魔起誓,绝无虚假。” “如果诸位前辈信不过晚辈的心魔誓言……”毕竟生死当头,用未来心魔反噬的危机换取眼前的生机也不是没有过的。“那以晚辈区区炼虚境界,若以我自身本事强取豪夺万木生机,又如何躲得过诸位前辈的感知呢?” 苍殊自是不知凤族对梧桐的枯萎一头雾水,但这是很简单的推理:如果这些大佬早有发现,怎么可能放任他吸收下去呢,肯定早把他连根拔起挫骨扬灰了。 “虽非我本意,但我受到恩惠是确确实实的,这是我欠下的因果,我必然会偿还。” 有不以为然者:“你能怎么偿还?”还能让他们的神树起死回生不成? “梧桐还未死,尚有一线生机,我可以让它活过来,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这个能力,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可能比较久,一千年,数千年,但我必然会成长到可以兑现承诺的境界,届时……” 那赤凤又皱眉将他打断:“我等都未发现神树尚存生机,你又如何知道的?” “那不就是晚辈的特别之处么。” 赤凤无言以对。 另有一凰又道:“可我们又为何会同意你离开呢?为了确保你不会一去不返,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比如在身上做个“标记”什么的。 “虽然晚辈想说背负这么大一个因果,若我不做了结必然会影响仙途,但前辈们如果还是觉得这太虚了的话,那晚辈愿意以祈星族的秘密做交换,只换我此番安然离开贵地可好?” 虽然不是同一件事上的保证,但利益交换也是实际可到手的好处么。 至于当年的真相有没有被披露出来,苍殊也是赌一赌,看祈星族有没有那个本事把秘密守住了。而且真相如果已经完全大白的话,这些老家伙应该不难猜到他是当事人,那对他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结果证明他赌对了,几位凤族的眼神有了明显的波动。 并且很快反应过来:“你受伤就是因为五百年前的那件事?” 苍殊略惊,“都过去五百年了吗……” “准确来说是五百三十七年前。” 苍殊一时也有些感慨万千,不知道自己这一下被甩下了多少,但任务进度条几乎没什么变化,不知这五百多年纪修都干嘛了? “是,我受伤昏迷便是因为当年的事。晚辈本因为别的事潜入了天空岛,碰巧撞见了祈星一族的秘密,然后便遭遇了追杀灭口。” 凤凰们先不置可否。但这是不是编的不要紧,祈星族的秘密是真的就行,这个聪明的小子应该明白要是回答得不能让他们满意会是什么下场。 “哦?但我们要是强迫你说,岂不更划算?”区区炼虚,怎么敢跟他们讨价还价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苍殊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弱肉强食。 好在,事情没有变得最糟。 就是在这时,一道仿佛天外来音在结界中响起:“让他说,然后放他走。” 长老们一惊:这可真是老祖宗了,神树枯萎连沉睡数千年的他老人家也惊动了吗? 几位凤族长老再不敢有异议,连忙称是。 苍殊亦松了口气。 在这等恐怖的老精怪跟前,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对方一定信了他全部的说辞,但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考量,有这样明事理、有格局的谈判对象真就是大幸运了! 于是接下来终于可以好好听他说话了,苍殊就言简意赅、有问必答地把修改版的神降事件讲给了这些凤凰听,只删去了他们一伙人在其中占据的分量,尤其是他被视为了对方眼中钉这一趴。 “……晚辈也不知道他们召唤真仙降临下界是做什么,而且似乎还出了岔子,那神尊幻影消失时很是仓促,神色惊讶,说了个‘愿’字就突然戛然而止。” 苍殊话说完,根本无鸟搭理他,都陷入深深的震惊中哑然失语了。连那位虚空中的老祖宗也没能淡定。 他们当年依稀感应到了那股气息的恐怖,也有过猜测但出于敬畏根本不敢妄断,但现在,实锤了!还有那个“愿”又是什么意思,他们直觉必然万分重要,可惜竟然没能听全!啧,这小子没说谎吧,真没有听见下文吗? 苍殊在众鸟质疑的打量下,知趣地连忙保证:“诸位前辈,晚辈能发誓,后面真的断了。” 几只老凤凰这才不得不遗憾扼腕。 至于知道当年的真相后又会有什么讨论和部署就是他们凤族内部的事了,不是苍殊有资格涉入的。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义,自是就此告辞。 嗯,趁着对方没反悔赶紧跑路吧。 其实苍殊本来还想去跟大梧桐告个别的,但想想他在这些凤凰的眼里就是凶手当着受害者家属的面来上香吧,只会觉得他是在伤口撒盐。还是罢了。 苍殊一路飞出梧桐覆盖的中央之地。而就在接壤其他翼族的边缘地带,便看见了很明显是专门等在这里的凰灵。 “你、前,前辈……”凰灵欲言又止。 “凰灵姑娘是吧?”他刚才听到此凰对几位长老自报家门了。“我此番不宜久留,姑娘百年守护的恩情,来日有缘再见时必以回报。又或者你有需要时,可以此联系。再会。” 凰灵捧着落到她掌心的青鸟坠,转头目送苍殊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心情复杂。今日种种变故接二连三目不暇接,她整只凰都分外恍惚…… 当怅然若失的她回到原本种着她的无名树的地方,长老们当然早已离开,满地厚厚的落叶中就只有那个树坑露了出来,她看着看着,只觉得心口像空了一大块。 陪伴了她四百余年的小树,没了,离开了。她的伴生灵木,再也不属于她了…… “龙行…”她不由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 在疾驰远离万翼之国的飞行中,苍殊在心中唤到:[安梓。] [在。]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凤族,又为何会化木,一睡五百多年?]他只记得当那金光笼罩下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你当时死了哦。]安梓口气轻松得像在说他吃了什么一样。 但他想,苍殊应该永远不会知道,当他看着他灰飞烟灭、系统显示宿主死亡的那一刻,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吧。 苍殊惊愕到出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