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
陆珂长了一副好皮囊，她生来就乖巧，在摇篮里就很少哭闹，大部分时候都在微笑，软糯的笑容能融化一切坚硬。长大了亦是如此，一张纯纯的脸，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笑起来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被人欺负了也只是站在原地，发懵地摸着脸，直到密密麻麻的痛楚从她的脸颊传来，刺痛和滚烫在她脸上来回跳动，她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她错了吗？ “为什么？” 陆珂16岁的时候就有175，抽条的大高个瘦弱得像是毫无反抗的能力，一群人围成一个小圈子把她禁锢在墙角，她连手都伸展不开，只好拘束的背着手，微微低着头看着那个为首的人。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质问的愤怒，因为陆珂不明白，这些人这么做的理由。 为什么能毫无理由的讨厌一个人，为什么不需要原因，为什么把痛苦强加在别人身上会让她们快乐？ 为什么呢，好奇怪……从小到大，她被教导最多的就是感谢，而在这里，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被打破，被一双双年轻稚嫩的手攥紧，思想变得扭曲。 “因为看到你就不爽，让我发火。” 陆珂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耳朵里嗡嗡作响，翻腾的血气直往大脑里涌，她的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可怜的胃袋被蜷缩的肌肉保护在胸腔里却还是没能减少半点疼痛。陆珂脏兮兮躺在泥土里，土腥味混着血的腥气让她作呕，鼻血滴滴答答滴落在泥土里，周围的一切都在极速旋转，疼痛成为了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因为这一句话，陆珂挨了一个月的殴打，伤口破了又破，扯开的撕裂变成一个可怕的巨大眼睛，无法停止流泪。她带着没有处理过的伤口找到教官，得到的却是轻飘飘的一眼。 没有人帮她，她甚至没法联系家里，被送进来的时候母亲还温柔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说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受不了苦她就来偷偷接陆珂回家，爸爸那里她来解决。母亲手指轻柔的抚平她衣服上的褶皱，记忆里的温度好像没有那么烫手，她肩膀那里火辣辣的疼，军靴踩在她的肩头，密密麻麻的乌青在她全身晕染开。 陆珂还是不明白，她尝试和那些人对话，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殴打。那些人好像未开化的原始生物，只学会了人类的语言，披了一层人皮面具，藏在人皮下面的是什么她不知道。 困惑大于痛苦，陆珂还是无法对她们产生恨意，她只是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她经常哭，哭的脑袋思绪都变得混乱，太阳穴胀痛，身上好像就没那么痛了。痛也哭，想不通也哭，想妈妈也哭，她好像只会流泪了，跟她身上好不了的伤口一样，眼泪止不住的流。 陆珂从小就有洁癖，在这里她好像还得了强迫症。哪里都很脏，泥土很脏，沾了泥土的鞋子很脏。被脚印覆盖的衣服很脏，她自己也很脏，身上的破洞全部透着腐烂的臭气，和泥土一样腥气。她不停的洗，洗衣服，洗被弄脏床铺，洗澡。伤口因为碰了水总是发炎好不了，陆珂变得不在意了，就算她不洗，那些伤口也无法愈合，反正都会被再次撕裂的。但是她无法停止洗澡，因为实在是太脏了，她受不了这样的气味。 一切秩序都被打乱，陆珂是严格按照秩序生活的好学生，这种强烈的背德感让她在天平上失去平衡，只有不停的清洗才能让她在边缘挂住，不至于下坠。 最后被打破的是她的身体，陆珂爆发了。 “欸，你说，她真的是Alpha吗？怎么这么没用，整天哭哭啼啼的，不会是分化出了问题吧？” “哈哈哈哈我觉得也是，要不你扒开看看？” “我不感兴趣，她身上都是血，我嫌脏。” “我不嫌弃，我就喜欢她这张脸，多好看，比我上过的omega都要好看。” “那你去啊……哈哈哈哈不是吧！你硬了？！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喜好！” “这不能怪我，她这么骚，先勾引我的。” 刺耳的声音在陆珂耳朵里回荡，那些人撕碎陆珂的衣服，陆珂第一次反抗了，她低低的怒吼撕破声带，沙哑而破碎，那些人好像因此更加兴奋，手脚并用的压着陆珂，扯下来她的裤子。 “什么嘛，不是omega……” “Alpha怎么了，也有逼啊！我还没玩过Alpha，你说是不是比omega更紧，毕竟Alpha不是挨操的。” “那你试试呗，反正都硬了，Alpha又不会怀孕……” “射进去也没关系……” 低劣的信息素在陆珂鼻腔里冲击，好脏……好脏！连信息素也是脏的！陆珂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不可遏制的愤怒，连着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都变得滚烫近乎沸腾。冲破肿胀跳动的腺体，陆珂的信息猛然爆发在空气之中，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 空气滞留了片刻，从DNA片段里就已经决定的高劣在此刻立现。原始的生殖崇拜来源于慕强，强者的基因就胜于普通种，得到强者的基因意味着更优秀下一代，更高的生存率。信息素就是最好的证明，高等信息素能够轻易压制低等人群。分化等级越高，压制效应越明显，刚才还狞笑打闹的那些人突然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口鼻，像夏天里水泥地上扭曲的蚯蚓，带着口水与鼻涕眼泪的混合液体粘稠又恶心。 陆珂缓缓站起身，她的视线模糊不清，一边的眼睛浸了血，另一边的眼睛红血丝布满眼球，像极了地狱的恶犬。二次分化让她暂时失去理智，之凭着身体的本能行动，她闻到了肮脏的气息，那代表要清洗。 8个人，全部都是Alpha，被陆珂硬生生用破碎的玻璃片刮去了腺体。教官赶来的时候，陆珂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理智，她站在血泊里，远远看到教官，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波澜，依旧是毫无表情。 “我来帮你们管，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对吗？” 陆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教官狠狠甩去那片玻璃，玻璃上沾了九个人的血，其中八个人已经成了废人，生死难料。玻璃片在教官脚边绽放出一朵朵细碎的血色的花朵。 “我明白了……” 今天她剜了那八个人的腺体，相当于杀了他们，而教官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就意味着她的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那么人谁有这么大的权利呢？自然是陆家这个庞大的家族，指使和默认者自然是送她来这里的，她的父亲。对啊，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处境，原来如此…… 陆家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陆珂也想过，单单依靠企业是怎么做到的。她是独生子又是Alpha，早晚是要继承家业的，那么那时候陆家的一切，包括黑与白她都要知道。 她的母亲保护了她16年，再也无法继续了。在她分化成Alpha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陆珂再也不会哭，她收起被纵容了16年的单纯，用着温和的肉体作为自己的盾牌，抵抗着。 齐可进来的时候陆珂已经是军校里的老大，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严格要求下保持着一种变态的秩序，没有遵循秩序的人会被制裁，制裁的手段可怕又瘆人。齐可惧怕陆珂，整个军校的学生都惧怕陆珂，他们闻到陆珂的信息素就会吓得发抖，这是基因里透露的原始恐惧。 陆珂从军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佩戴面具，依旧是温和带着腼腆的笑，可笑里她以前不明白的虚伪。陆珂开始快速成长，她的洁癖得到了控制，欲望却无法停止，她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家族。 五年时间，她花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才终于把自己洗干净，她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家族。在做完这一切，她逃离了待了16年的家，在平静的生活中她好像在慢慢变得正常，但是她变不回过去那个陆珂了。她和自己的父亲有了巨大的隔阂，他们默契的没有告诉母亲，这是他们唯一的联系，也是最后的纽带。 陆珂对周围的事物越来越厌恶，越是这样她就越平静，平静的连发情期都没有了。身体出现异常反应的那一天她好像回到了16岁，手中握着锋利的玻璃割破了血肉。她好想回到母体，成为黑暗里被保护的纯净的胚胎。 清冽的香气像是能进化污秽，秦燃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干净的世界。“你没事吧？”试探性的问候成了陆珂救命的稻草。 她不好，她很有事，来帮帮她吧！“我想……回家……可是走不了……”她想要走，可是她走不了了，她做不到彻底离开，陆珂已经深陷其中。 “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温柔的触碰让她想要更多，好干净，眼前这个人好干净，她的味道是干净的！带她走吧，拜托了！ 秦燃可以无限包容她，陆珂在她面前可以是小孩，可以是爱哭鬼，可以什么都不会做。秦燃会照顾她，给她温柔干净的抱抱，停留在16岁的那个小朋友陆珂找到了可以哭诉的对象，她的撒娇是被允许的，依恋可以不用克制。她不作为Alpha，只是陆珂自己，被秦燃保护着，陆珂开始新的人生，16岁的她又能正常生长了 可是现在秦燃要离开她，她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陆珂好像忘记了16－25岁之间发生的事，她用16岁时的手段去挽留秦燃，祈求她不要离开自己。 求求你了，秦燃，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我不脏了，不要离开我…… 求你了！ 湿漉漉的小狗只想要回家，主人抱抱我吧，不要留狗狗一个人，外面好黑，外面好冷。 外面没有主人…… 外面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