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吧
席征回府后挥了挥手叫赵三别跟着，自顾自地朝笔箸轩走，想着换件常服就去湖心亭。他今日在演武场和赵三、廖平好好打了一场，现下极为痛快，一想到阿之在湖心亭作画的样子，嘴角就不自然的往上提。 他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等走到厢房前却看到里头直端端跪了一人，定睛一看，不是阿之是谁？ 他有些讶然地走进屋，道，“你如何在此？” 林微提了提嘴角，双手揣在胸前，温声答，“阿之在此恭迎主子归家。” 席征盯着林微脸上的笑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走进屋内，跪着的人立刻上前为他解开腰带，换上一件常服。他一边自己理着袖口一边往林微脸上瞥。只见他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轻轻勾起像是在笑，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眼前自然浮上当时在燕春院时的情景，那日的阿之看似十分驯服，眼中却没什么笑容，只藏着些许胆怯和说不出的意味。只这份表面上的顺从都叫他欣喜，忙不迭地将人带了回来。周文白那厮讽刺的笑容又浮至眼前，“我说席大将军，擦亮眼睛仔细看吧。” 他吐了口气，一整天的愉悦心情荡然无存，想了想放缓了语调，用几乎没用过的温柔腔调对脚边人道，“行了，你先退下吧。”然后静待阿之的反应。只见他先是愣了愣，眼中突然就漫出一份真心实意的笑意，状做十分乖巧的样子俯身叩首，“是。” 席征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暴虐的情绪在眼底弥漫。他嗯了一声，看着林微起身退到房门口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像是甩掉了什么大麻烦。 籍学早就等在笔箸轩门口，见林微出来才上前去看大将军今日有何吩咐，却在看到席征的眼睛时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顺着席征的目光看去，只见阿之一脚跨出院门，对着一旁站着的侍卫温和一笑，说了句什么。那侍卫也回了个笑容，而后礼貌回了句话。 席征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个灰扑扑的身影，忽而道，“籍学，你家主子，有些行事，的确有几分道理。” 他声音冰冷，阴沉着说话的模样同周文竟有几分相似，籍学抖了抖身子，慌忙低头称是。 “门口那个是谁？”席征声音像是北地里的寒冰，冻得人发颤。 籍学迅速在脑中回想一下，毕恭毕敬地回到，“回大将军，那是必武，八方十一年采买进府。” 席征嗯了一声，平静地说，“杀了吧。” ＊ 阿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是摸了一把身上盖着的衣物，然后猝然清醒。他猛的一下坐起身，身上柔软的长袍顺着他的动作滑落，衣角银线密织的仙鹤像是在空中振翅，而后落下。 周文站在衣架前整理着袖口，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朝阿梅的方向瞥了一眼，手中动作一顿，冷声道，“拿着我的衣服滚过来。” 阿梅动了一下，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双臀间也随着他的动作隐隐作痛。他又挪了挪适应下半身的不适感，将脚踩实在地面上走了两步，而后如同常人般平稳地走到周文面前将外袍披在他身上，又跪下为他整理腰带和脚边的褶皱。 周文低头瞥了一眼阿梅身上斑斑点点的深色吻痕和腰间被掐出来的青紫痕迹，又迅速移开视线目视前方，等到阿梅为他整理好快速套上自己的粗布麻衣，才动身往门口走去。阿梅立刻上前为他推门，他却停住脚步，抿了抿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主子？”阿梅疑惑地问。 周文盯着阿梅身上单薄的衣服看了又看，又瞅了眼明纸后透出的大雪，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抬脚想走，又在即将踏出脚的时候停住，讽刺地说，“你这么个身子是想给谁看，把你的斗篷穿好。” 阿梅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起身去离间拿出一件挂在架子上的浅蓝色斗篷，系好带子走出去为周文将门推开。冷风夹杂着雪花迅速灌入屋内，周文被风吹的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阿梅跟在他身后，将斗篷上的兜帽戴起，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低下头，嘴角微微向上提，心里像是被灌了蜜。他一边回想着方才主子叫他多穿件衣裳的神态一边跟在两步后的位置向前走，猛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惊呼。他猛地抬头，看到由于风雪太大，台阶上清扫雪后结了薄薄一层浮冰，他主子像是有什么心事，没留神一脚踩在了浮冰上朝下栽了过去。 他瞪大了眼睛，身体先大脑一步冲上前，两步的距离现在看起来却十分遥远，他向前扑过去却只堪堪够到墨蓝色的衣角。正当他要喊出声的时刻，前方又扑出来一个人，结结实实地垫在了周文身下，头咚的一声磕在了台阶旁的廊柱上。 周围侍女小厮蜂拥而上，廖忠本在大门口守着，见状也飞奔而上赶忙将主子掺起来。周文起身拍了拍袖口上的雪，急忙回头看了一眼也扑在地上的阿梅，见他翻身爬起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后才舒了口气，冷着脸转头看趴在地上穿着件蓝色挂袄的侍卫。那侍卫被撞得有些狠了，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才捂着额头坐起身。他额角被撞的鼓起一个大包，正往外渗着血，却在风雪下迅速凝成血块。 周文端正地站在台阶下，身往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为他整理发皱的衣裳。他瞧着那侍卫眼神逐渐清明，才温声问道，“你叫何名？” 侍卫听到问话愣了一下，仰头看到周文正温和地看着他，又慌忙翻身跪地答道：“小的贱名大壮。” 周文挑了挑眉，点了点头从大壮身侧绕过，往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