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学习
寻鲸之行并没有徐瑕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他们接连几天都没有看到传闻中的虎鲸群出现，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地点都是一无所获。 他十分担心这几天的失败会影响到虎克的情绪，但它看上去还好，感觉也没有多失落，该吃的吃，该玩得玩，该睡得睡。 而且它的好奇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旺盛，经常从海里叼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 “快看！” 只见虎克把路过的一只海龟一尾鳍“啪”打到天上当球顶。估计此刻海龟的内心是崩溃的，气得心里直骂娘，不敢怒也不敢言。好在海龟壳硬，这几下没玩死它，还把它身上的藤壶打掉了一些。海龟重获自由后，跟兔子似的飞快地逃走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看样子这只龟能长命百岁，回去能和朋友吹嘘一顿了。 自从和虎克一起后，徐瑕发现海洋生物要比人类想象得要智慧得多，它们遵循着与人类不同的自然法则生存着。大自然对一切都是平等的，时而残酷，时而迷人，运用一切的智慧都只是为了生存，它生生不息，滋养着这片海洋。 正当徐瑕还沉浸在自然界的美好之时，自然界的残酷之物也找上了门，不知何时徐瑕的船边游来了一群大白鲨。徐瑕以前有听父亲说过，它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可这一大群还是未免让人心惊。他赶紧看向海里的虎克，他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攻击虎鲸。即使虎克的体型要比它们大，可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的鲨鱼还是会让人担心。 徐瑕跟在鲨鱼群的后面把船开往虎克的方向，想着离得近点等下也好去帮忙。眼看鲨鱼群要靠近虎克了，但是离虎克最近的几头大白鲨在看到它的瞬间突然四散开来，后面跟着的鲨鱼也散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鲨鱼不敢攻击虎鲸吗？即便只有一头也会害怕？ “鲨鱼，是鲨鱼诶！” 虎克跟个没事兽一样，还想追过去，大白鲨看到虎鲸追过来，游得更快了。 “虎克，别追了。” “哦。”听到徐瑕不让它去追，它把头一扭，尾鳍一甩一摇一摆地往回游。 此时远处一群虎鲸群从海里游出，它们列成一排，看到虎克后分成两组，分两队游开，其中一组朝虎克的方向游来。 它们没出声，围着虎克打量了一圈。 虎克看到同族有些兴奋，可对方没出声它也没说话。没过多久，也许对方对虎克打量够了，徐瑕隐约听到奇怪的声音，音频有些高，但他仔细听还是能听到的。 那是对面虎鲸在说话。 “你一个吗？族群呢？” 对面虎鲸的说话声感觉和虎克不太一样，感觉就像是在听虎克用着很蹩脚的英语在说话。 虎克好像没听明白，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它才听懂。 “我和家人走散了，现在和这两脚兽在一起生活。” “哦。”其中一头虎鲸看向徐瑕的方向，感觉有点小的一只虎鲸靠在那头虎鲸的旁边，用着明显和虎克不同的语言说道：“哇，姐姐这只两脚兽好可爱呀！” “是挺可爱的，不对，我们是来探查这头虎鲸的。” 看起来姐姐像是在训斥它的样子。一旁的虎克好像听不懂它们的对话，一脸茫然地看着它们。 “看你怪可怜的，我们一家过来捕食海豹，这其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到时候如果你想，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那我的两脚兽也可以一起吗？” 对方没说话，扭头游走了。 “姐姐，我们不去看一眼两脚兽吗？” “行行行，你想看就去看吧。” 看着小虎鲸游过来，徐瑕也伸手去摸摸它。 “我名字叫徐瑕，不叫两脚兽哦。” “姐！！！！！！！这个两脚兽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鲸音刚落，徐瑕船周边“唰唰唰”地冒出了一群虎鲸的头。 一群虎鲸瞪着自己豆大的双眼看着徐瑕这个稀奇的两脚兽，一头看起来是族长的虎鲸说话了。 “你说你是叫徐瑕对吧，你什么时候开始能听懂我们的语言的？”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十分的温柔，同样和虎克一样发出的是嘤嘤嘤的声音，却让人感到庄重与安心。 “我也是遇上虎克才知道的。” “在那之前你没遇上过虎鲸吗？” “大概没吧。”徐瑕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啊，小时候好像和父亲遇到过一只被搁浅的小虎鲸？嗯，对，是小虎鲸。”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父亲现在还健在吗，他叫什么？” “很不幸，在我14岁的时候他去世了。他叫于逸。” “这样啊，我也失去过亲人，我懂你的感受。” “谢谢你。” 徐瑕看着这头虎鲸有些亲切，他想，虎克如果是跟着这族群走，应该也能受到很好的照顾吧。 “等你们离开后，能把虎克也带上吗？” “如果它愿意，我们会好好照顾它的。” “十分感谢。” 虎克终于从重重虎鲸包围圈里挤到了徐瑕的面前。 “徐瑕是我的。” 听到虎克发出的“独占”宣言，大家都嘤嘤嘤笑出了声。 之后徐瑕并没回到自己的岛上，而是在这边扎营和虎鲸们共同生活。这群虎鲸族长是一头叫做黛芬的雌性虎鲸，其余四头都是它的子女。它们每年都会跟着海豹繁衍的季节来到这座岛上觅食，并且教导自己的孩子生存技能。它们捕猎的方式还和虎克不一样。虎克感觉更偏向于吃鱼，喜欢发出“咔嗒”声来搜寻猎物。它们捕猎的时候则是悄无声息，在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滑行游上岸，咬住猎物后，尾鳍一甩，一拱一拱地游回海里。 看它们使用“搁浅战术”捕食的时候，徐瑕看的是心惊胆战，生怕它们回不去了。 不过近期频频失误，原因是虎克跟在后面观摩，总忍不住发出声音，有次气得一头虎鲸一尾鳍给了它一巴掌，让它离远点，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发声音再跟过来。气归气，它们还是很认真地在教虎克这门捕猎技术。但搁浅战术对于虎鲸这种大型鲸来说，失败了的话是十分致命的，虎克迟迟不敢踏出第一步，新奇劲儿过去了，它怕自己拖后腿，有时还是会自己一个人去抓鱼。 看到这样的虎克，作为长者的黛芬前去安慰它。 “虎克，没关系，你和我们不是一个种类的虎鲸，慢慢来，真学不会也没关系。” “搁浅很可怕。” “是徐瑕告诉你的吗？” “嗯，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搁浅过一次，当时害怕极了，母亲也一直在旁边安慰我，直到涨潮我才回到海里。” “这样啊。”黛芬若有所思，它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海滩都会使用这个战术。” “嗯？是这样吗？” “你没发现我们选择的海岸很陡吗？而且这上面铺了许许多多的小石子。” “真的诶！” “我们来到这边首先会观察附近的地形，寻找合适的地形，选择一处开始捕猎。” 虎克跟在黛芬的后面，来到了一处没有海豹的海滩，黛芬在这里向虎克示范如何俯冲，俯冲上岸后怎么再运用自己的身体回到海里。虎克看得倒是挺认真，就是不知道实际操作起来怎么样。 其余几头虎鲸也过来向它展示俯冲，可能是大家都在示范的原因，黛芬明年将要到性成熟期的小女儿经过这次的示范也学会了这门捕猎技术。 大家高兴地在一起庆祝它的成长。 徐瑕看到这个画面，他知道这个虎鲸群一定会善待虎克的。 海豹的繁衍期也快结束了，小海豹们也逐渐学会了游泳，等过段时间它们也要独自回归海洋，踏上生存之旅了，而黛芬它们也将要离开这里。 夜晚开始逐渐变凉，海滩上小海豹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变少了。徐瑕坐在船上，独自一人欣赏着这景色。 “你们是每年都会到这里来吗？”听到黛芬游到自己身边的声音，徐瑕和它聊起了天。 “如果海豹们过来繁衍，我们也会追寻它们的脚步来到这里，若它们离开这里，我们会追逐它们的步伐到达它们下一个场所。” “你们活得很认真呢！” 黛芬没想到徐瑕会冒出这样的话，显然有些惊讶。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一族的生存。你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地找寻食物，共同分享食物，为了生存甚至还学会了完全不利于自己的技巧，可能是因为后面跟着死亡，所以你们才会认真地对待每一天吧。” “这可是奇妙的想法呢！对我们来说稀松平常的每一天，却在你眼里变成了生死搏斗的每一天。难道人类就不与死亡搏斗吗？” “会啊。只不过人类过于惧怕死亡，总是会把一些无意义的事情赋予价值，然后堆积这些无意义的价值来逃避死亡的追逐，仿佛这些东西只要收集得够多，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永生，真是傲慢的想法呢。” 徐瑕说出的是不符合他年纪的话，黛芬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甘、怨恨、悲哀。 “我们是在不同规则下生活的动物，人类有着人类的法则，而人类的法则并不是全由自然决定的。一部分人把属于另一部分人的资源掠夺，然后制造只利于他们的规则。然后他们和全人类说，来吧，顺着这个游戏的规则玩，你们一定能幸福。但是在他们的眼里我们也只是观赏物，只是被圈养在小小笼子里，为了所谓‘幸福’食物，为了这个食物而互相争斗的动物。你们虎鲸文化是一代代传承。但是我们人类不一样，有些国家或许会传承，但是大多数只会去掠夺，把掠夺到的资源积累成为自己的，而不是有需要多少才取多少。然后一代又一代地传给他们的子嗣，告诉被剥夺的人，只是你们不够努力。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把所有东西都抢走了，却正义凛然地指责被剥削者。不论是你们还是被你们捕食的猎物，都是为了生存拼尽全力用尽智慧，而我们人类却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徐瑕很少能遇见让他吐露真心地长者，而这回遇见黛芬，他把自己内心所想全倾泻了出来，压在内心的苦痛也一点一点地溢出。 “我不知道你们人类世界的规则，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些人类。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类。作为虎鲸我没有办法帮你什么，但是只要海豹还在这儿繁衍生息，我就会和家人一起来这里，你就当作我是你的虎鲸妈妈吧！” “哈哈哈，那我就是你的人类儿子了。” 听到黛芬的话，徐瑕内心涌出感谢之情。虽然物种不同，但是心意却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