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只是个替身

    双方没有起冲突，车队安静地驶入了基地。

    唐潇奕接受这个事实后，内心虽然仍汹涌澎湃，但表面看起来已云淡风轻。

    莫亚带着“人质”走进唐潇奕宽敞豪华的大厅，说道：“果然，我现在要称呼你一声唐先生。”

    唐潇奕搀扶着他，说道：“叔叔您太客气了。”

    阿方索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不是滋味。

    莫亚坐定后才吩咐手下打开四人的手铐，伯格和艾伦被松绑后马上回到了营地；阿方索留在了唐潇奕身边，他靠得他很近，反而唐和莫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乔装的邵飞一眼被唐潇奕识破了，当莫亚的手下打算解开他手铐时，被唐潇奕阻止了。

    “他是警察。”唐潇奕指向邵飞，说着他感到莫亚看邵飞的眼神很怪异，莫亚却没正眼看过阿方索，明明是他的儿子。

    莫亚没有理会唐潇奕说的，吩咐手下：“帮他打开。”

    邵飞干脆摘下了胡子和假发，瞬觉脸上清爽许多，他笑着对传说中莫亚说了声“谢谢”。

    莫亚的这个举动让唐潇奕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他握住了站在他身边阿方索的手，小声说道：“尤西，你的父亲还没死。”

    阿方索略感诧异，唐潇奕好像并没有因为莫亚的出现而改变对自己的感情，他能感到他还是那样看着自己，那是对待恋人的目光。

    他反握住唐潇奕的手腕，内心满是不安，面对眼前这个怪物，“父亲”两字实在说不出口。

    唐潇奕对他浅笑，似是鼓励：“别怕，莫亚肯定很想念你。”

    莫亚掀开了身上了脏布，下面的衣服还算整洁，他揉着都是疤痕的头皮，说道：“潇奕你和你的手下……看起来感情还不错。”

    唐潇奕推了下阿方索，笑道：“叔叔你不认识他了吗？他是尤西。”

    莫亚疑惑地说道：“尤西？”

    阿方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阿方索.尤西。”

    莫亚长叹一声：“不认识，看你年纪也不是我以前的手下。”

    邵飞静观其变，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劲。

    莫亚打量着阿方索，他和自己年轻时还挺像的。突然，他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个阴谋。他想笑，却只能发出类似咳嗽的声音。

    唐潇奕见莫亚情绪激动起来，以为他终于认出了阿方索，欣慰地说道：“叔叔，您是他的父亲。”

    莫亚沉默几秒后说道：“他是尤西，但他不是我的儿子。”

    “什么？”唐潇奕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方索僵住了，莫亚的话仿佛激活了儿时记忆中的很多疑问，这些疑问被他隐藏在角落，现在却一个个上跳下窜，扰得他心乱如麻。

    同时，邵飞也随之紧张起来，眼神锁定了阿方索。

    “是你，原来是你啊……”莫亚按压着凹陷的眼眶，喃喃自语，“原来你活到了今天，米格尔呢？”

    阿方索冷冷地说道：“他死了，是费尔南多干的。”

    对于米格尔的死，莫亚惋惜地叹了口气，“他们杀了我的父亲却没有杀你？”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莫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阿方索面前。阿方索却无法近距离正视这张脸。

    莫亚看了几眼阿方索后，坐回了沙发，他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不知除了米格尔，还有哪些人还知道我活着。那场火差点要了我命，尤西的母亲也被烧死了。幸亏尤西被米格尔冒死救了出来……咳咳咳……”

    莫亚说着用脏布擦起口水，“那时局势很紧张，罗德和费尔南多都对我虎视眈眈，他们肯定会赶尽杀绝，连可怜的尤西都不会放过。于是我和米格尔打算把他送到异国他乡，永远也别回来了。”

    “但是，尤西没死的消息传了出去，米格尔和我很担心尤西的安慰。于是，米格尔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帮尤西找个替身，要死也是他代替尤西。”

    “米格尔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你，”他看向阿方索，“你小时候和我小时候长得很像，长大后肯定没人会怀疑你只是个冒牌货。”

    阿方索死死攥紧了唐潇奕的手，他感到整个房间都在打转，门、天花板、窗户都扭曲了，他已看不清眼前这些人。

    莫亚说着看向邵飞：“这个冒牌货和真正的尤西一起被送去了孤儿院，等这边事情平息后，米格尔才把他接了回去。从此……我和他做好了和真正的尤西说再见的准备。无论他被哪个家庭收养；无论他以后叫什么，只要他过着安逸的生活，我就……”莫亚干涩的眼球湿润了。

    所有一切都能解释了。阿方索终于明白为何童年时，完全感受不到米格尔的关怀，老头的脸上甚至还透着厌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看见莫亚的照片时毫无亲切感；他也知道了为何米格尔死前看见邵飞时会那样惊讶。

    脑中突然闪现费尔南多的那句话：当初费尽心思保护莫亚和他的孩子，你看看，即使天涯海角他俩还是聚在一起了，这就是命运。

    原来费尔南多早就识破了，他才懒得对这个冒牌货动手，利用他岂不是更好。

    阿方索猛地望向邵飞，邵飞脸色惨白，握住了腋下的枪，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不可能！我的父亲才不是毒枭！不可能！！

    看着邵飞愤怒的眼神，莫亚叹气：“我死都没想到尤西会成为一名警官。”

    “住嘴！！”邵飞对他吼道，他激动地拔出枪，对准了莫亚的脑袋。

    莫亚捂住嘴咳嗽，完全不畏惧指着他的枪，他走到邵飞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邵飞还是个婴儿，他被一个女人抱着，女人又被莫亚搂着肩。

    “你看，你和你的母亲很像，瞳孔都是漂亮的蓝色，真美啊……”

    邵飞甩掉他的照片：“我不认识你！我的父亲姓邵！母、母亲在我十岁时因病去世了！他们才是我的父母！”

    “也罢……也罢……”莫亚悲伤地捡起照片，小心地塞进了衣服里面的口袋。

    唐潇奕的手被阿方索捏得生疼，听莫亚叙述时，他全程盯着脚下的地毯。可现在的情况，他快无法驾驭了。

    趁事情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唐潇奕说道：“邵飞，以后别再干涉我的事，去还是留，你自己选。”

    邵飞举着枪，手在颤抖：“放我走！！”

    门开了，邵飞头也不回地奔出去，莫亚想挽留，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我很累……”阿方索说道。

    唐潇奕很想亲吻他，但碍于莫亚在，他小声道：“你回去休息，晚上我来找你。”

    阿方索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个让他呼吸困难的地方。

    一生背负着“阿方索.尤西”这个称号，却连真正的名字都没有。像一个被浸入水中的泥人，瞬间坍塌了，混着波浪消失在水底深处。

    阿方索面对墙壁，躺在那张破旧的钢丝床上，和索隆死的那天不同，那天他还能感到悲伤，可今天他连自己都感觉不到。

    豪华的大厅内，唐潇奕为莫亚泡着咖啡，他嗅到一丝危机：莫亚看起来不像只是为了见他而来。

    见到“死而复生”的莫亚，唐潇奕除了惊喜还有深深的不安。

    “谢谢，我喝不了……”莫亚推开唐潇奕递过来的杯子，“一边的嘴巴会漏出来。”

    唐潇奕为他拿来吸管：“这样可以吗？”

    莫亚把吸管塞进口中，自嘲地说道：“潇奕，你觉得我这样是不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唐潇奕避开他的目光：“活着比什么都强。”

    莫亚扯着嘴角，硬生生拉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他拉起唐潇奕的手问道：“那我还是不是你最敬爱的叔叔？”

    唐潇奕坚定地说了声“是”。

    “那就好……”

    莫亚温柔地拍着他手，突然猛地把手指往外折去，唐潇奕疼得脸色铁青，他呼吸沉重地说道：“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莫亚没有减轻力道，死死盯着他：“是时候把你的位置让出来了。”

    唐潇奕挣扎着抽出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道：“和费尔南多或是罗德比起来，我根本不算什么？”

    “我的重点不在这，因为那些新货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说起新货，唐潇奕有些恼，就是这些东西害他被罗德囚禁，还东躲西藏伪装成“唐老师”。

    “那您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是我拼命守护着这些，才能发展成今天这样，我一直谨记你的教诲，可你呢？突然死了，突然又来了！”

    莫亚压低声音，“和我比起来，你那是天堂。”

    唐潇奕很难受，失落又彷徨。

    “我一直在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很感谢你守护了我的秘密，但你要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叔叔……”唐潇奕无奈的说道，他不在乎莫亚被毁容了，可现在什么都变了，他做不到把这里的一切拱手让人。

    莫亚看出了他的犹豫：“就像你和邵飞说的，选择去还是留，是你的自由。”

    唐潇奕握紧拳头，低声道：“我曾经说过，会跟随你一生。”

    莫亚眨了下眼皮，说道：“原来那不是你的玩笑，”说着他摆起手，“这可怎么行，你有自己的女人还有孩子，你应该让她们远离危险。”

    “我、我没有……”

    “没有？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个人？”

    唐潇奕犹豫了，他竟然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个人还是已经拥有了“他”？

    莫亚略显失望地叹息道：“潇奕，你真是个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