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时隔多年的重逢

    邵飞粘上了小胡子，戴了一顶假发，还戴着墨镜。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他在十字路口拦住了阿方索的车。

    “你他妈谁？想被撞死直接躺轮子底下！”伯格对他吼道。

    “他是我朋友。”阿方索解释道，他下车把邵飞带上了车。

    邵飞打量着这个吼他的络腮胡，又望了眼坐在里面的艾伦。他笑着对阿方索说：“你怎么带些草包出来办事？”

    伯格：“你他妈骂谁草包？”

    “别吵了，”阿方索对伯格说道，“他是我朋友，能帮我们找到那些人。”

    “没错，”邵飞得意地说道，“经过我调查，你们说的那些车一直开往华瑞兹，有人沿路看见了。”

    “靠谱吗？”阿方索问道。

    邵飞凑近他，小声说道：“我认识几个巡警，是他们告诉我的，他们还检查了这个车队。”

    阿方索看到了希望，笑道：“多谢。”

    “啊！坐在后面的艾伦突然叫了声，他趴着车窗喊道，“有人！有人！”

    伯格回头望去：“喊个鬼！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阿方索和邵飞循声望去，只见从小巷中钻出数不清的摩托车，他们举着枪朝装甲车疯狂射击。

    “趴下！”阿方索大吼一声。

    突入而来的枪林弹雨，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生怕刚探出头就被击毙了。

    伯格握着枪，做出随时准备冲出去的姿势。

    邵飞的的枪被科林没收了，他蹲在座椅下双手抱头，看见艾伦吓得紧闭双眼，拿着枪的手不停哆嗦着。他艰难地翻过椅背，抢走了艾伦的枪。

    “你……你干什么？”艾伦惊愕地看着邵飞。

    邵飞：“看你样子还是个新手，把枪给我，我既能保护你还能掩护大家。”

    “好……好像是这样的……”艾伦说着躲到了他身后。

    一阵猛烈的射击后，车外安静了。阿方索本想趁机杀出重围，谁知一个神秘的摩托车骑手把一个烟雾弹扔进了车厢内。

    瞬间，车内浓烟弥漫。

    枪声又再次响起，阿方索紧紧捂着嘴，感到对方想让他们活活呛死在车里，真是残忍的死法。

    不……不对……阿方索突然感到阵阵头晕，双眼开始模糊。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这个烟雾弹里有迷药！

    当他意识到这点时，眼前已一片漆黑。

    “呵……呵呵呵呵……”

    在怪异的笑声中，阿方索醒了，他被绑住了，挣扎几下后发现根本无法挣脱。他扭头，看见邵飞直勾勾盯着一个角落，坐在对面的伯格和艾伦则脸色惨白。

    邵飞不敢相信，嘴里默默念叨：“乞……乞丐……”

    阿方索向角落望去，内心不由为之一振，他能认出他身上的那块脏布，可那张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脸，他平生第一次看见。

    乞丐从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嘶嘶声，他手里拿着一块饼，塞进一边露着牙床的嘴里，他不停咀嚼着，从稀疏的牙缝里漏出的碎屑惹恼了他，他气氛地扔掉手里的饼，骂道：“该死！”

    邵飞咳嗽了几声，尽量镇定地问道：“请问……您也被抓了吗？”

    乞丐被毁容的脸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的任何表情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恐怖。他扯着一边嘴角，像是笑，捡起了地上饼，对邵飞说道：“谢谢你的施舍。”

    “不用谢，他们为什么抓您？”邵飞再次问道。

    乞丐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他只说自己想说的话，当他吃力地张开嘴时，阿方索哼了声，喊道：“邵飞！他根本就不是乞丐！”

    乞丐继续吃着饼，说话时碎屑喷了一地：“原……原来你叫邵飞……”他拖着“飞”字的尾音，听起来很悲伤。

    “你这只比鬼还恐怖的生物！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伯格鼓起勇气问道，但气势明显萎靡了不少。

    乞丐只顾笑，他呆滞地伸出手，也不知指的是哪个方向：“呵呵呵……没错……是我抢了你们的货，不过……它们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最后几个重音，让他难受地咳嗽起来。

    伯格看他如此虚脱，不再像原来那样惧怕，他吼道：“你胡说些什么！这些货是唐先生的！”

    听见“唐先生”三个字，乞丐伸出舌头舔了下漏出的牙床，他摸着一边凹陷的眼睛，又摸到还剩的那只眼球，然后是布满疤痕的头皮，他长叹一声：“你……你说的唐先生是潇奕吗？”

    听见乞丐这么亲切地称呼唐潇奕，阿方索的内心开始惶恐不安，且越来越强烈，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伯格又说道：“除了他还有谁？！”

    这次，乞丐完全摒弃了那块饼，用脚狠狠踩碎。

    他若有所思地念着“唐先生”三个字，然后说道：“放心……货就在后面那辆车里，我会亲自还给你们的唐先生。”

    伯格怒道：“他疯了！抢了货还亲自还给我们！他他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艾伦恐惧地低着头，哀求道：“伯格，你别说了……”

    邵飞的目光揪着阿方索：他知道什么；他瞒着我什么；他知道这个乞丐是谁！

    车队如乞丐说的，向唐潇奕的基地驶去。在围墙边，他们被前面放哨的站台拦住了。

    几十名保镖将车队围住，其中一名拿着手雷问道：“你们是谁？！”

    乞丐蹒跚着下车，他试着眯起眼睛，仅剩的眼皮却没法覆盖眼球，他用脏布裹住脸，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来送货……”

    “去你妈的货！最近我们只出不收！再不把名字报上来，你们都得死！”

    乞丐环顾四周，周围都是重型机枪和战壕，他咽了下口水，缓慢地回答了保镖的问题。

    “莫……莫亚。”

    71

    保镖掂了下手雷，眉头紧皱，对方说出的名字让他过于震惊，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他反问道：“莫亚？”

    莫亚点点头。

    突然，保镖笑了：“你指的是当初被烧死的那个莫亚吗？”

    莫亚继续点头，眼神却变了。

    “你他妈有病！莫亚早死了不知多少年了！”保镖对他吼道，“快滚！”

    “臭小子！”莫亚嘶吼着举起枪瞄准了他的手雷，“看清楚我的脸！”

    难道这个神经病想和我同归于尽？保镖紧握手雷，被迫在他脸上找寻莫亚的影子，可看了一番后，他突然想起自己压根就没见过莫亚！

    “莫亚……莫亚死后，我……我他妈才刚落地！即使你真是莫亚，我也不可能认识你！”

    莫亚用枪口撞了下手雷，低沉地说道：“把金叫出来！还有你们的唐先生！”

    他居然知道金，保镖越来越相信乞丐说的话，瞬间不敢看他的脸，“金……出去送货了。”

    “唐！”莫亚嘶吼着这个字。

    保镖往后退，“稍等！”

    车里的人都听见了乞丐和保镖的谈话，他们目瞪口呆，邵飞更是脸色沉重地看着阿方索。他看出阿方索已乱成一团。

    他们四人被轰下车，每个人被手铐拷住了双手，手铐之间由短而牢固的链条连接着。

    阿方索抬头望去，夜幕降量，天边仅剩的那抹蓝得有点不太真实，辽阔的天际如内心般空得不能再空。

    他真的回来了，

    这个消失了数十年的男人。

    唐潇奕每天挂在嘴边的男人！

    突然觉得自己已一无是处，突然又觉得终于抓到了唐潇奕的软肋。孤寂落魄和复仇的悸动相互交叉，翻滚过阿方索的心。

    他突然想起来，莫亚对他来说还有“父亲”的身份。阿方索自嘲地笑了，居然把最重要的事忘了。他是莫亚？这个乞丐是莫亚？还是他的父亲？

    似乎默念好几遍，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这个自称是莫亚的人似乎也认不出他的儿子了。

    时至深夜，站台的大门还是没有打开。

    莫亚并不着急，他席地而坐，裹着脸的脏布在风中飞扬，像一座即将风化的木乃伊。

    艾伦站得双脚发软，他第一个坐下了，因为手铐连在一起，后面三人也只能蹲下。

    车队的人都纷纷下来，拿着武器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唐潇奕的手反复摩擦着真皮沙发，他喝了半瓶酒，现在咬着烟拼命抽着，泛红的脸颊神情复杂。

    苦苦追寻的人死了，在绝望中缓过来，却得知他还活着，命运的玩笑没有给他带来意外中的欣喜若狂，反而让他惊慌失措，他甚至不敢离开基地半步。

    烟快抽尽时，唐潇奕徒手捏灭了烟头，指缝间冒出一缕灰烟，似乎滚烫的痛感才能给他面对莫亚的勇气。

    一边的保镖心神不宁，他不停看着墙上的吊钟，每秒的滴答声都让他更加烦躁，终于他忍不住了，小声说道：“唐、唐先生……那个叫莫亚的人……”

    唐潇奕拿起一把枪，插进腰间，他深吸口气：“走吧。”

    良久，站台的大门缓缓启动，却开了一条缝隙，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侧身进出。

    唐潇奕的人终于有所行动了。阿方索甩了下手铐，立刻拉扯着链条站了起来。

    唐潇奕孤身一人走了出来，面对坐在车队前的男人，他呆怔了。他看不清他的脸，一时之间，就连站着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风，从两人间穿过，卷着枯叶在空中不停地翻转，飘过莫亚的脸，他这才微微抬头，看见了那双黑色的皮鞋。

    唐潇奕看清了他的脸，他竭力控制着，把那声恐惧既惊慌的叫声活生生咽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置身地狱，见到了撒旦。

    莫亚一手撑地，吃力地站起来。

    “潇奕，你和我离开时看起来一模一样。”莫亚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虽然他的脸毁了，但通过细枝末节唐潇奕还是认出了他，特别是他眼里的嚣张和孤傲。

    见唐潇奕麻木地看着自己，莫亚习惯性地遮起脸，他咳嗽了几声，说道：“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此刻，唐潇奕的瞳孔里都是这张狰狞的脸，他上前几步，腿在颤抖。

    “对，就是这样，过来让我看看你。”莫亚向他伸出手。

    唐潇奕看见他手腕处的纹身，他对这个纹身很熟悉，是莫亚的名字。这个纹身终于把他唤醒了，他无力站在莫亚面前，轻声喊道：“叔、叔叔……”

    莫亚摸着他脸，感叹着：“近看，你也老了。”

    “叔叔！”唐潇奕抱紧了他，他已不在乎这张残缺的脸，只要是他就可以了，“我、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莫亚拍着他背：“我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唐潇奕的眼角红了：“不……你不能死……”他哽咽着，余光瞥见莫亚身后的阿方索，阿方索也死死盯着他。

    两人目光的碰撞，让唐潇奕镇定了许多，他仿佛从阿方索身上得到了片刻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