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丽

    “牛奶喝吗？”

    眼前出现一瓶贴着蓝白色贴纸的牛奶，捏住瓶身的食指上贴着创口贴，在洁白的手上尤为突兀。尤谌夕眉头微蹙，将眼神看向手指主人，疑惑问道。

    “你的手指怎么了？”

    “嗯？你忘记了吗，昨天上了美术课，然后我削笔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

    莫雷特漫不经心地说着，拉开尤谌夕旁边的座位坐了上去。

    尤谌夕朝莫雷特眨眨眼，回想起昨天的记忆。好像确实有这一回事，不过他那时在画室里面画画，而莫雷特和那些削笔的同学在画室外面。他只听到有女生的叫声，然后一堆人的混乱的声音。莫雷特也遮遮掩掩着自己的手指，他并不知道莫雷特的手被割到了。

    尤谌夕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做得很失败，居然连朋友受伤了都不知道。

    尤谌夕微抿嘴唇，沉默地垂下眼帘，盯着莫雷特脚上崭新的运动鞋。他甚至连这双鞋什么时候出现在莫雷特脚上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莫雷特的一切，他以为自己足够熟悉莫雷特，却刚知道自己了解甚少。

    而莫雷特总能记得住他的每个喜好，他对莫雷特却不上心，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不知道他讨厌吃的是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对朋友不上心的人还能叫做朋友吗。都是莫雷特在包容自己，自己何时包容过这个朋友。自己..还真是失败。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没注意到...”

    莫雷特把牛奶放在尤谌夕的桌上，眼神看向别处，思索了几秒，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撕开玻璃瓶上的封口，把便利贴贴在瓶身。

    他把牛奶往尤谌夕面前又推了推。

    “快喝掉它，喝掉它我保证你一整天都会很开心。”

    尤谌夕看到那上面的字蓦然一笑，他望向莫雷特。莫雷特左手撑着下巴面朝尤谌夕，眼里皆是笑意，他微眯眼睛，金色的睫毛在小小地颤抖，眼里有少许的红血丝。

    “喝掉它，喝掉’尤谌夕的不开心’～既然不开心被消化掉了那么不就没有不开心了对不对，所以啊，快喝掉吧～”

    尤谌夕笑着点点头，伸出手喝了一口，是温热的。浓浓的奶味在嘴中绽放，侵袭自己的味蕾与精神。美味是世界上的最美好。尤谌夕又迫不及待的喝了好几口，即便才刚在家里吃完了两个半的三明治和两个鸡蛋当早餐。

    “好喝！这是什么牛奶？！”

    尤谌夕握着牛奶瓶，两眼放光看向莫雷特。

    “开心吗？”

    莫雷特温柔道。尤谌夕用力地点头，头发在空中凌乱四转。

    “好，那以后都不能不开心了，这杯牛奶就是见证，一直开心吧。”

    莫雷特眼睛盯着尤谌夕，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手臂，手指在衣袖上缓缓摩擦，然后用力按了下去。青柠般的眼眸变得幽深，瞳孔微微放大。神经系统在重连，他开始用指甲一遍遍刮着衣服。

    莫雷特低着头说：“你一定要一直开心。”

    今天早上的第三节同样也是美术课，尤谌夕担心地看着莫雷特的手指。

    “不然我帮你削笔吧，你的手指都受伤了。”

    莫雷特无奈地嗤笑了一下。

    “我只是不小心割到而已，又不是手骨折了，没事。”

    莫雷特坐在椅子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笔上。尤谌夕看着莫雷特拿着美工刀娴熟的削着铅笔，每一刀都完美无缺，恰到好处。

    见莫雷特没什么问题也回到画室里继续画素描，手腕的不断摆动，画的模样出现了。老师要求他们画的是阿里亚斯，看着石膏像垂下的眼眸，无法动弹也无法复生的物却能在笔下栩栩如生，这或许就是美术的奥秘。

    尤谌夕盯着面前的画作。近看只能看见灰色与笔痕，离远了看却有种惊奇的感觉。

    美丽的事物的判断到底是什么，每个人都拥有着自己的见解。它拥有着超越自己想象，拥有着自己无法抵达的力量，美丽，是用心来看的。美是身躯是灵魂是世间万物，是渗进灵魂的液体，是无法描述的情意。是人类、是世界。

    是人类造就了美丽，是人类判断了美丽。那么自己的美丽又是什么呢？

    尤谌夕陷入思考，问着自己的内心，什么才是美丽、美丽到底是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美丽？

    他停下了手中的笔，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铅笔，变得不再尖锐的笔尖和笔身的伤口。自己是为了什么想要做这一切？

    面无表情的石膏像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在纸上与笔的摩擦声，老师的巡步在身后响起。

    “尤，画得不错。”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再次动起了笔，画中的人更添一笔神态。被夸奖后的开心，尤谌夕看向莫雷特的方向，四处张望，却发现他早已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望进那双绿色瞳孔，看似无害的表面却有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尤谌夕看到了清澈带着蓝绿的海水和白色的砂石在阳光下反光，看到了那天使模样的脸上出现微笑。他动了动喉结，眼睛直视尤谌夕，美丽淡薄的嘴里轻念。

    “很漂亮。”

    尤谌夕愣了一下，看着他，随后在脸上绽放灿烂的微笑。

    “嗯，很漂亮。”

    尤谌夕的画作被老师夸奖并且粘在了画室的墙上让人欣赏，莫雷特没有交上自己的作品，无论老师怎样询问他，他都闭口不答。老师无可奈何只能再叫莫雷特回家后自己再画一张交上来。

    尤谌夕看到莫雷特的书里夹了一张和画室里的纸张相似的颜色。但莫雷特无事发生一样的把书收进了书包，然后转头问尤谌夕。

    “我中午能去你家里吗？”

    尤谌夕惊讶的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巴，眼睛看着莫雷特快速眨动。琥铂色的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

    这是莫雷特自与他相识后第一次提出要去他家里，尤谌夕非常吃惊并且也有开心和兴奋。

    虽然他没有去过莫雷特的家里，但是既然莫雷特都来过自己的家里，那么他不可以吗。这样子还可以促进他和莫雷特之间的友谊。

    尤谌夕立刻点头，眼睛弯弯的，出声说：“非常乐意！”

    尤谌夕与莫雷特肩并肩共同走在路上，脚踩在红砖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太阳被云遮住了，眼及所物都灰灰的。

    尤谌夕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略微抬眼看着身旁的莫雷特。莫雷特的头发向后飘着，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即使没有阳光，尤谌夕也感觉他的身上充满了温暖。

    这是尤谌夕第一次被提出朋友要来家里。他很紧张，非常紧张。他忐忑不安的问道：“莫雷特你中午为什么不回家呢？”

    莫雷特一笑：“难道你不欢迎？认识这么久我都没来过你家，不乐意的话我就走了。”

    尤谌夕摇摇头。

    “我只是很好奇。”

    莫雷特沉下嘴角的微笑，紧盯眼前的路，眉头带着浓烈的忧伤，声音低沉而伤感。

    “只是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