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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临买的房子终于装修好了。 算下来也折腾了小半年,对邻居实在是过意不去,便带了礼物去拜访,也算是自我介绍了。 这个小区算是个低密度住宅区,楼高也不过四层,一层只有两户。季临敲敲隔壁邻居的门,回应他的却是几声犬吠。过一会儿有人开了门,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 狗是一只中型犬,很活泼,见门开了便也挤过来,好像在好奇来人是谁。邻居低头轻轻喝止了,身体横在门口微微挡住,然后抬起头带着点抱歉地看着季临:“不好意思,你不怕狗吧?”季临笑着摇摇头,蹲下身摩梭了几把狗狗的皮毛,说:“原来我也养了一只,后来出差寄放在姐姐家。谁知一个月后回来,她不肯还我,那没良心的小家伙也不想走了,看来是被宠坏了。”顿了顿,又说,“搬到这里,觉得这儿倒很适合养狗,还想着能不能诱惑它回来。” 邻居看了看对面没有关上的门:“啊,你就是对面新搬来的?”季临应了一声,站起身,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几个月装修,打扰了。以后也麻烦多关照了。” 两个人略略寒暄了一会儿,季临本想告辞,但狗狗却轻轻叼住了他的裤腿,像是舍不得他走。邻居先轻声呵斥,又是低低哄着,大约是语气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季临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狗狗竟不肯松口。它叼着季临的裤子,邻居也不好硬扯,只好有点无奈地抬头看他,举了举季临带过来的红酒向他示意:“要不进来坐坐?” 确认他带了钥匙,男人先过去替他关了房门,又走回来欠身把季临让进去。房子和季临的户型一样,只是方向相反。房间的陈设布置简单素净,季临都觉得缺了几分烟火气。男人找了两只酒杯,又打开冰箱,翻了翻,拿出了一盒火腿。季临眼神跟过去,看着冰箱里满满的,倒是很有些生活气息。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就着酒和火腿,渐渐聊了起来。男人叫于倾,以前是大学老师,后来便辞职做起了全职翻译。季临看他的样子,虽然身高不矮,但却并不强壮,甚至称得上有点瘦弱,戴着细框眼镜,脸色有些苍白,倒的确是很符合大学老师或者宅在家的全职工作者的典型形象。 只是他有点吃惊:“大学老师是很好的工作,为什么辞职了呢?”于倾笑笑:“结婚了,想着多照顾些家里,就辞职做了翻译。”“于老师是有孩子了吗?所以想要照顾家里?”于倾只是摇了摇头,虽然还是笑着,却好像有几分低落。季临有点懊恼自己嘴快,看这家具布置,不像是有小孩子的样子,不知这句话是不是戳到了他什么痛处。 于是季临转而谈起了自己脚边的小家伙。于倾也低头看它,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平常一个人在家里的话,运动实在太少了。养了它还能让我不得不出去走走。” 总之这个新邻居给季临的印象还不错。总是很安静,宠物也养得很好,并不是很喜欢叫,主人和宠物都很友善。季临上下班路上时不时会遇到于倾出门遛狗,就也顺便一起走一段路,聊一聊天。他有时甚至计算着季临遛狗的时间出门上班,想,如果把那个小没良心的从姐姐那接过来住两天,能不能通过于倾的狗赢得它的心抢回抚养权? 只是住了这么长时间,季临并没有遇到过于倾的太太。有两次遇到一个男人,季临也想过这是不是他的另一半。虽然现在同性结婚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是这个男人出现的频率太低,他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直到一天晚上。一向安静的楼梯间突然出现了骚动,季临听到对面的门开了,有重重的轮子拖曳的声音,于倾模糊地说了句什么,好像是一句“滚”。另一个男声好像在低声快速地辩解着什么,然后于倾的声音蓦然提高了:“我说过这种事情我不会原谅你第二次的!没什么好说的了!”然后又是几声沉闷的响声。 季临从没见过于倾这么激动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担心,便拉开了门。于倾站在他家门口,季临曾见过的那个男人已经出了门,身旁是个挺大的行李箱,正用双手握了于倾的肩膀。听见声音,两个人都转头望过来,男人的脸上有些尴尬,便放了手。 于倾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说了句“抱歉打扰了”。季临看向陌生男人:“这位是……”于倾答:“是我丈夫。”又顿了顿,“马上就是前夫了。”然后不再说话,色如冰霜。 季临心里猛地一跳。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或许是“他果真喜欢男人”的真相大白感,又夹杂着一丝喜悦,可胸口又有点发堵。 于倾的丈夫叫了他一声:“于倾……”可又没说什么,叹了口气,拎着箱子转身下楼去了。 于倾的脸色很不好看,简直可以用惨白形容。他看向季临,又扯了扯嘴角算是说了再见,转身要回去,却一阵头晕,身体晃了晃,一把扶住了墙。季临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他。于倾缓了一会儿,觉得好一些了,猜想自己大概是低血糖,便摆摆手示意季临没事。季临到底不放心,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又从冰箱里找到牛奶,放了几大勺糖,热了放在他手边,才悄悄走了。 听到门响,于倾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这时候他实在不愿面对别人。他感觉自己手凉得很,便伸手握住了牛奶杯,一伸手才发现手都在颤抖。端起来喝了一口,甜味也没有压住牛奶的腥气,胸口涌起一股酸意,让他忍不住跑到洗手间干呕起来,呕得浑身颤抖。 赵嘉意让人恶心。他这么想着。当年结婚时,他是爱着赵嘉意的。在这五年里,因为赵嘉意的工作性质,需要在不同城市间奔波,他是辞了职希望能陪在他身边的。但对方觉得不方便,他也就默默听从了,专心留在家里等他回来。 结果等来的是对方两次的出轨。 他漠然地想,或许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自己也不再爱他了。毕竟跟和他在一起比,自己已经更习惯了一个人。然而背叛的感觉依然让他反胃,让他如坠深渊一般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