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泽
“要不然,给爹爹找些事情做吧?”啁啁想起来之前和姑姑商量出的借口,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如今和人族的联系越发密切,爹爹这个状况还是早些让人族知道,总不能一直避着,拖到最后解释起来可就越发麻烦。现在正好有了利益往来,看在灵石和资源的份上,人族也不会对爹爹有什么偏见,而且族中也就爹爹对人类了解颇深,让爹爹来做在合适不过了。” 凤桐闻言,抬眼看着已经成年的长子,等着他下面的话。 “父亲要是不想让爹爹和雌性火精在一起,也可以……”啁啁不敢再往下说,只能眨巴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父亲,希望父亲能够明白。 “就这么希望,我把火精中的雄性变多一点吗?”凤桐笑意盈盈地看着长子。 啁啁低声道:“我知道父亲对火精们心有芥蒂,但今时不同往日,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影响到现今的利益。” “利益?”凤桐把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左右品味了下,才伸手拍了拍长子的脸颊,“你会明白,有些底线是任何利益都无法动摇的,你的两位祖神就是因为没有经受住利益的诱惑,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和龙神有了正面摩擦,才会有那后来的龙凤之战。” “罗睺如何猖狂,也不过是些挑拨关系的小道罢了,若不是本身有了破绽,任凭罗睺怎么嚣张也无济于事。”凤桐施施然起身,抚了抚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俯视着噤若寒蝉的长子。“你的主意确实不错,是该让苍泽有些事干,省得他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我觉得和雌性火精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妥的,你爹爹和我朝夕相处这么些年还能移情别恋吗?” 看着啁啁可怜巴巴不敢说话的样子,凤桐心中一哂,罢了,和孩子生什么气呢?旋即,转身离开。 “我就说这个事情除非让我爹爹出马,不然谁来了都劝不动,”啁啁见父亲离去后,忍不住和雌蕊碎碎念。 再说另一边,桐青都要被苍泽急死了,眼看人都快要出门了,结果扭头问了自己一句后,又站着不动了。“去和君上道个歉,服个软,这件事也就翻篇了。君上还真的能生你的气吗?” “所以,就要一直这样糊弄过去吗?”苍泽哂笑,“凤桐之前觉得我会对这幅身体有芥蒂,担心我把这种厌恶延伸到他身上,直到不久之前才算彻底开解,我又怎么可能不会有隐忧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桐青却依旧执着地想让苍泽去找凤桐。 苍泽突然觉得有一丝奇妙,心中不免又产生了几分好奇之心。“你眼睛里除了凤桐凰梧和啁啾,还能容得下别人吗?” “这么多年了,凤桐和我究竟如何你是看在眼里,包括凤桐之前还因为此事惩罚过你,但你丝毫不为所动,”苍泽仿佛是第一次看见桐青一样,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转了个圈。“我觉得这种执拗的思维用木头脑袋来形容,那也太对不起扶桑了,毕竟她作为帝俊和东皇太一留给陆压的伴生灵植,明显就比你想得开得多。” 苍泽也没想着能从桐青这里获得答案,就仿佛这神殿中只有他一人般喃喃低语,随后转身向寝殿走去,徒留桐青站在原地。 等到凤桐窝了一肚子火回到洞府后,就见到一开始惹自己生气的罪魁祸首正老神在在地坐在床沿上,慢条斯理地翻弄着他给自己写的那本手札,而身旁则是苍山云泽小秘境。 凤桐随手拖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苍泽面前,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苍泽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手札合起,扔到床下的暗格中,沉默许久,起身半跪在凤桐身前,牵起凤桐置于膝上的手,看着掌心中微微泛着皮肤光泽的白皙手指,轻声道,“之前那般说,不是对你有什么怨言,只是觉得,你……将我复生是一个太过鲁莽的决定,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醒来时……” 苍泽不由苦笑,“我想要杀了你,甚至差一点就……只要我晚一步醒来,迟一些意识到我是谁,我的手就要对准你的后脑落下了,那一刻我都能感觉到倘若你不是神只,没有强悍的肉身,那爆裂的脑浆能带来多大的快感。” 这种隐隐的后怕压抑在心底多年,如今终于发泄出来,苍泽自己都没想过一旦开口居然可以这么流畅地直抒胸臆,他抬起头看着凤桐,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仰视过自己的伴侣了,“总不会每次醒来都这么及时,若是下次,再有此等情景,当我恢复意识时会看到的是你的尸体,还是……你会像你父神母神那样归于天地。” “桐桐,你的不安是来自于我,我的也是,可我能给你一个可靠的答复,却永远不知道我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失手……杀了你。”苍泽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下,他看着神色复杂的凤桐,“失去生前的修为,只能通过契约从你这里调动神力,你在担心我会不会因此感觉挫败和束缚,我却觉得这样还不错,最起码现在我不会伤害你。” “苍泽……”凤桐只觉一团棉花堵住喉咙,噎得他难受,“为什么你不愿意早点和我说呢?你要是早些就说了,我们都不用如此患得患失,对彼此隐瞒着秘密这么久。” “我刚复生时,连行动都僵硬不便,说句话都困难,再到后来不过是区区数载,就让我的腰椎磨损,这具身体脆弱的和婴孩无异,说我会操控着这具身体杀了你,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这个念头只是想想就让我觉得可笑,但它一直在我心头萦绕不去,我不可能不去想,要是真有这样的一天该如何是好。” “我是不会笑你的,”凤桐反手握住苍泽的手。“在你心里,我会因为你对我的爱护而嘲笑你吗?” “我知道你不会,”苍泽坦诚地说,“是我不愿让困扰的人再多一个了。” 凤桐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气该不该继续下去,只得磨着槽牙忍着气说:“是你当年说彼此之间要坦荡的!是你说的!要毫无嫌隙!” “自打你飞升之后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在提防着谁,甚至对我都不肯直说,我理解你,毕竟以前你强我弱,后来反过来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着你改变,等你放下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戒心,可就连神裔都长成一波了,你还是如此的,”凤桐真的很火大,甚至觉得自己的体温都忍不住升高了些,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一边劝着自己,一边想起来啁啁说的给苍泽找些事做,便话锋一转:“这是你从小世界拼杀出来的习性,我都能理解,但是对着我你还放不下,真的让我很伤心。” “凰梧亲近火精,啁啁随了她,啾啾还小不顶用,”凤桐叹了口气,一双金红色的璀璨明眸盈满了伤感,“心肝,我身边除了你,就再也没有人了,可你还对我再三隐瞒。” 苍泽在凤桐的注视下心虚极了,伸手便要去搂。 凤桐真是看着他这样心里就来气,每次都是这样,有个什么摩擦就用肢体接触或是上床来糊弄过去,实则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侧身躲过,忍不住抱怨。“凰梧和啁啁企图用人族的联盟逼迫我点化雄性火精,本就在气头上,你又那样说,就连现在也是一句软和话都没有。” “方才听到你那么说,我真的很伤心,”凤桐说着,耳后舒展的翎羽也垂了下来,无精打采地拢在一起。 “桐桐,”苍泽抿了抿嘴,因血液凝结而黯淡的唇色在挤压之下变得更深了,“啁啁和凰梧用人族的联盟说事,不妨让我去试试,我多少也和人族打过不少交道,应当不用你在弄出些雄性火精了。” 凤桐看着苍泽苍白瘦削的脸,心想:又来了,他又在避左右而言他,又在用解决其他问题的方式来遮掩当下。深深地疲惫从心底涌起,凤桐觉得他真的累了,也不想再去尝试了。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挣扎,顺从地让苍泽抱住了自己,目光越过苍泽落在了躺在床上的苍山云泽小秘境上。“你把苍山云泽拿出来做什么?” “……”苍泽沉默半晌,“没什么,只是看看而已,毕竟是我的故乡,偶有思念也是正常。” “你又在瞒着我。”凤桐收回目光,埋在苍泽颈间,“你都摆出来是想有事和我说,现在临阵反悔了。” “也没什么大事,”苍泽轻轻摸了摸凤桐柔顺的发尾,“那一觉睡醒,我又想起来了点转世的事。” “自我有灵智开始,每一世都叫苍泽,都会诞生在苍山云泽小秘境,都会吃下天材地宝而后离开。” “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服下天材地宝后的修为越来越低,到这一世已经仅仅是堪堪开启灵智了,若我还有下一世,怕是再也没什么珍惜的天材地宝可以供我食用了。到了那时,我也就真的成了个普通又寻常的野兽。” 小龙们回到了阔别数载的龙宫,前来侍奉龙神的龙属们纷纷围了上来,大太子不假辞色,直接拉着弟弟越过一众龙属,进入了只有他们父子才能进入的古龙宫内围,二太子跟在兄长身后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父王消气了没有。” 莫说是他,就是大太子想起来父亲那副神情冰冷的模样都觉得有些后怕。两条小龙一步一挪,堪称龟速地到了龙神主殿外,正当大太子清了清嗓子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神殿的大门轰然打开。 九公子坐在自己的神座上,掌心在龙骨法杖上轻轻摩擦,灿金色地眸子冷淡地看向门口处的两个儿子,随后叹了口气,颇有些怀念地说:“送你们离开后,我反思了几天,是我错了,你们没有和生父一同生活过,甚至连句话都未曾说过,自然不懂我为何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说着,九公子站起来,对着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随后转身向后殿走去。 两条小龙犹豫着不敢跟上去,就听九公子的声音从后殿遥遥传来,“我给你们看看你们生父昔日是如何与我相处的。” 得知不是把他们俩关起来再揍一顿,小龙们松了口气,这才敢抬脚跟了上去,走到后殿才发现原本的陈设都被撤离,空旷的宫殿正中一个回溯记忆的法阵正在熠熠生辉,九公子站在阵眼处划开手腕,金色的神血滴入法阵顺着轮廓开始蔓延。 小龙们莫名心生怯意,正要开口询问,就见那法阵光芒大作,将他们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