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
季景澄带着众人随引路的凰鸟回到了休憩的洞府,待众人落座后,看向封叡。“这几日,凰神和她道侣的态度我们都明白了,但是那位凤神冕下……封师弟你觉得呢?” “我只是觉得,那位冕下似乎对人族没有恶意,”封叡面色古怪,眉头微蹙,心里却有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而且,对于凤族的内部事务似乎没有插手的意思,甚至凰神传讯请他,也是为了让凤神‘弄出’雄性凤鸟,除此之外更像是通知,而非征求意见。” “师弟说的不错,还有那‘弄出’二字,让我实在介意,难不成这些凤族都是凤凰二神撒豆成兵点化的豆兵吗?”季景澄此言一出,其他人具是神色严肃,一路上他们所见的凰鸟都无比鲜活灵动,举止谈吐乃至衣服容貌无一相似,而人族中最为厉害的大能都不能做到点化数量如此庞大的豆兵,更别说让豆兵们各有不同了。 凤凰二神能做到这点,这等本领已经不再是区区点化二字可以形容,而是创造,他们创造了一个种族。 “娲皇娘娘是创了人族才得以成圣,如今娲皇娘娘也可以用息壤继续塑造,”封叡却没有这么紧张,“这凤凰二神的能力也无甚稀奇。” “这个能力倘若真的很寻常,娲皇娘娘也不会因创人族成圣了,”季景澄颇为头痛的揉了揉额角,“不管如何,我们如果不想让人族继续被天道摆布就必须和凤族交好,决不能让那些目光短浅的毁了我们的计划,挑选的人手一定要再三检查,绝对不能出现一丝纰漏。” “师兄,如今天道偏爱人族,人道大兴,为什么非要跟着龙神行那逆天之事呢?”站在季景澄身后面色不虞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 “盛极而衰,”季景澄也不恼怒,他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住这种可以轻而易举凌驾于其他强势种族之上的诱惑,就连他也是在失去了所有至亲至爱后才体会到了这份偏爱的可怕。“不论是巫妖之战,还是封神量劫,都太像是再给人族的兴起铺路了,天道能一朝把人族捧上天,日后倘若出现了更适合它把控的种族,那人族的下场会比巫妖两族更为凄惨。”巫妖之战后,巫族余部永居幽冥世界,终生不见天日,妖族被迫撤出大世界,仅靠着东皇钟苟延残喘。封神量劫更不必说,截教弟子十不存一,截教教主被鸿钧拘在座下潜心“修炼”,而三位圣人也都被鸿钧赐了一枚薨圣丹,再起世间波澜必定身死,自此再不能插手凡尘诸事。 凤桐怒气冲冲地往回走,他知道妹妹一直不死心,想让他将凤鸟的数量恢复到往日的水平,可他却记得黎炎受过的委屈,记得父母是如何被自己的造物逼得自我陨落净化天地,包括后来凰梧返雏重生时那些凤族依然不安分,凰鸟他无权处置,可凤鸟的去留却是由他的心意。凤桐不敢,也不能再用妹妹和啁啁的性命去赌这一次凤鸟会不会暴动了。 没等他到呢,桐青就来信说苍泽醒了,凤桐立马抬手撕裂空间,直接回到自己的神座前,就见苍泽好似没睡醒一样,身上还裹着出门时给他盖在身上的毯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两眼放空地愣神。 “怎么了?可是做梦了还没醒吗?”凤桐按下心中升起的异样,笑着把苍泽连人带着毯子一起搂进怀里,好在神座的大小随他心意,是以此刻两人随意地坐着一点也不嫌挤,反而宽大的像是一张矮榻。 “那还真是个……”苍泽顿了顿,思索了下,“不怎么美妙的梦。” 凤桐不禁好奇,能让枕边人用如此难以琢磨的描述,若是苍泽直白的说是噩梦,他还真不会多想,只当是天道又一次给两人的威吓。 “具体词句我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我坐在这里,”苍泽停了话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凤桐一眼,指着神座下方的台阶隔空一点,“你站在那里,身后是我不认识的陌生的面孔。然后你说‘这是我找到的道侣,我想和他在一起。’” “而我只能坐在这里,心里急的要死却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然后……” “一派胡言!我作什么要移情别恋,还把人带到你面前来!”凤桐直接炸毛,耳后翎羽完全展开,他又气又恼,气得是天道又趁他不备对苍泽动手,恼则是因为苍泽对这个梦的评价。“这在你心里,仅仅是不太美妙吗?” “我始终认为,当年若是你没有捡到黎炎,日子会好过许多,会更加轻松惬意。”苍泽低下头,看着自己徒有其表,实则连生前法器都无法挥舞自由的手,这还是凤桐舍了两根肋骨抽了一半生息之火后的结果,“归根结底,是我连累了你。” “我做这些完全出自我的本心,从未觉得你拖累了什么,若是你由此觉得你我不该相遇,那才让我寒心……”凤桐从未对苍泽说过如此重的话,只是他一想到苍泽的用词,就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在苍泽看来他和自己这么多年的恩爱情谊在那些年的磨难之下什么都不是吗?“你这话,倒像是在说我自讨苦吃,这么多年都是我一厢情愿倒贴一样了。”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次只当你是睡迷糊了,”凤桐本来就心里一股火,苍泽这一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气得他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桐青头一次见到凤桐对苍泽发火,不禁有些新奇,他现身在神座旁看着坐在上面岿然不动的苍泽,催促着他快些行动,“快追上去哄哄君上啊。” 过了一会苍泽才像是听到这句话一样,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问。“你觉得凤桐会去找谁?” 桐青以为他要去找凤桐了,立刻说:“在我的雌株上和啾啾在一处。” “你的雌株……”苍泽慢慢重复了一遍,“我之前问过她,她说你是她的雄株,桐青,我看你与她的心性颇有不同,对于凤桐凰梧也都各有偏爱,你们当真是一体吗?” “自然是的,自我有意识开始便和她意念互通,不分彼此,还是当年君上被他父亲禁闭时才分开的。”桐青不明白苍泽为什么突然对他感兴趣,快速回答了后又催着苍泽赶紧去和凤桐道歉。 苍泽被他闹得烦了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满脸都是期盼他快些和凤桐和解的桐青,“你是树吗?” “我是不是树,你不清楚?你都见过我两次移根了,”桐青见苍泽还抓着自己不放不禁有些抓狂,现在的重点是他吗?分明是君上啊! 啁啁刚送走人族来客,就见到凤桐怒气冲冲地来了这边,对一旁的雌株使了个眼色让她搬来一张软和点的矮榻,好让父亲倚靠起来舒服,“父亲,您和我爹爹吵架了?” “我只是暂时不想看见他,”凤桐还是决定在孩子面前维护一下双亲多年来和谐的感情。 想到父亲和爹爹形影不离,恨不得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啁啁心中暗道:这不就是吵架了?我凤啁啁有生之年居然有要给父亲爹爹调解的一天。 “是爹爹说了什么?”啁啁坐到矮榻的另一边,试图缓和双亲的感情。“父亲,我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是可以帮到你的,我和爹爹说说或许……” “这不是第一次了,谁去说也没用,”凤桐真的感觉很无力,“他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总是觉得自己是拖累,总是觉得没有他我会过得更好,要不是足够了解他,我真的会以为这是他用来控制我的手段了。” “爹爹不会的,”啁啁赶忙道。 “我知道,就是知道才更觉得他可气,永远,他永远只盯着过去的艰难不放,只盯着那些损失,而不去想这些艰难和损失之后带来了什么,”凤桐越想越火大,“他总是想要个圆满,可这世上就连你我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他,他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呢!” 更可气得是苍泽把己身看做给他带来一切灾祸的源头,认为倘若没有出现就能让他作为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神明,永远开心顺遂的生活下去。这种念头让凤桐十分不安,苍泽只想到了他,全然没有顾虑自己,而之前苍泽也确实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这一点,宁愿一死,也要他从天道的束缚中解脱。 “父亲……”啁啁嗫喏着说:“我觉得,爹爹他只是太爱你了……这才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过去之事他只是在苍泽身死那日听凰梧简略概括过,个中细节并不了解,但只要想想就能明白在小世界中寻人犹如大海捞针,父亲定是废了大力气才终于找到了爹爹,扪心自问,若是姑姑也要受此折磨,他也是会心疼的,也会想若是不曾相遇是否会让姑姑快乐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