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失落
“通过连接达成转移条件吗？有意思。”吴显明看了眼那团线，“连蒙带猜把炸弹带到这边来，也算是你运气好。确实，‘接触法则’达成的条件一个是紧密连接，第二个是在你脑海中有着明确的概念。” “只不过是赌对了而已。”王陆离走到程武麟身边，手搭在他的背上，“武麟你别生我气噢，我没有把所有事情告诉你并不是不尊重你，而是怕你阻止我……因为我一直都挺有自残的倾向，改不过来了。” 对方都说道这了，程武麟也不能不给他面子：“我没生气，反正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不是吗？” 王陆离听出他的话里还是带着点别扭：“那……” “小吴！等下一起吃饭不？”王陆离的话被远处传来的喊声打断了。 吴显明看向那个端着脸盆站在楼梯口的教官：“我和学生说点事情，你自己先去吧。” “好嘞！” 目送对方离开，吴显明又看向程王二人，歪嘴一笑：“哎小子们，我的‘不应时间’到了，这次我可以把你们再拽回镜世界杀掉了。” 王陆离根本没回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就少来吓唬我们好吗？” “哦？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现在的时间是，我看一下……”王陆离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六点半，从你回来到现在只过了半小时，而七点半是你要带学生集合的时间，如果不准时赶过去就会有人来找你。” 他转过身看向吴显明：“还有刚走的那位教官。假如他早十分钟过来找你吃饭，就会发现还拿刀威胁着你的我们。哪怕对我们的下场毫无兴趣，你也会尽力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毕竟有着‘傀儡’存在，你肯定不希望自己在这边有着很高的关注度。” 吴显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似乎这会儿倒不嫌弃对方啰嗦了：“不错。” “所以，就算你不准备吃晚饭直接收拾掉我们，再踩点赶去集合，只要你在一个小时内多磨蹭些时间，就可以再次把我们拉入那个镜世界，用你的能力反击我们。” “这又能说明什么？” “单纯这样说明不了什么。我观察到你之前虽然废话颇多，但并没有明显放慢语速或者转移到别的什么话题，所以说明……至少一个半小时以上，甚至更多，你再次转移到镜世界前束手无策的时间。”王陆离分析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着。 “三个小时。”吴显明抬起手轻拍两下，赞叹道，“服气，你确实很聪明。其实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我已经明白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是怕程武麟不明白。” 一直没说话的程武麟叹了口气：“哎，给我讲了我也听不明白好吗。” “我说王同学，聪明是件好事，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把镜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吴显明突然收回他的痞笑，整个人变得正经起来：“你以为看透出镜可以治愈身体的变化，就可以用身体做赌注来设局？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其他保命的手段？如果我把你扔下，炸弹留在镜世界，粉身碎骨的就只会有你一个人吧。” 王陆离回应他的质疑：“溺水的人总是会上浮，哪怕脚下就放着氧气瓶。人在受到未知威胁的第一瞬间就会选择潜意识中最稳妥的逃跑方式。我觉得没有比瞬间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点更稳妥的了，我赌你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人能算到所有的路线。再低的概率也有发生的情况。”吴显明眯起眼睛说道。 “没办法，我更喜欢探求事情的真相。但我又不喜欢把别人当作代价担进去，只好自己上了。” 吴显明提高了声调：“你不怕死吗？” “怕，不然我也不会挣扎了。”王陆离回答道，“但是我认为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送命的概率比主动赌命更大些。”说完他揉了揉肚子，开玩笑道：“报告教官，我饿了，既然你也没吃，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呵呵，你还说你不喜欢把别人当作代价？”吴显明一指点向程武麟，“那他呢？” 王陆离皱着他锋利的眉毛：“我没有让程武麟陷入危险啊。” “那只是你自以为的罢了。” 吴显明指了指地面：“以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发现从出镜之后，我的双脚就没移动过吗？” 没动过？ 王陆离不解地看向对方脚下，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吴显明很喜欢他现在的表情：“对，没错，现在这块地砖下面还埋着你可爱的炸弹……的一部分，纯净的硝酸甘油。它引发的爆炸在接触到我之后，因为‘接触法则’被我一齐带了回来。没有你那可笑的起爆装置，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防护措施，我只要动一下脚。” “……就会爆炸。”王陆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淡定感，甚至还有一滴汗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 吴显明双手插兜，不屑地嘲讽道：你们不会真以为用两把破水果刀就能制服我？别开玩笑了！我一直在这听你啰里八嗦的讲话，只是在保住你们两条小命罢了！” “……” 王陆离陷入了沉默，程武麟这边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感觉就像是一座扑朔迷离的雪山被阳光照出了雪顶，他意识到王陆离并不是万能的，自卑的心情也渐渐被驱散了。 在刚刚的危机中，他嫉妒王陆离转得飞快的大脑，嫉妒王陆离的从容不迫，嫉妒他的果决与冷静……但当不败的滤镜被打破，他才想起来，对方也只是一个大一新生而已，一个和他一样的新生，他的同学，朋友，交过命的存在。 心脏表面的隔阂被打破，他才开始理解起王陆离的深谋远虑。 “不管有没有进入那种状态，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国防生宿舍一楼最里面那扇窗窗外藏好。”王陆离当时嘱托道，“等你藏好之后，不论里面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以在吴教官面前露头，千万要记住！一旦回到我们世界后，务必马上翻窗进来和我一起控制住他。” 现在看来，王陆离除了猜透吴教官的行为外，还是在保护他。无论是那些惨绝人寰的叫声，还是骨肉被劈开的钝响。只是单纯听到声音，窗下的他就不得不用力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 王陆离为了还他们一个真相几近付出自己的生命，你有什么资格嫉妒这样的一个人？ 将自己脑海中的阴暗想法扫开，程武麟默默走到王陆离身边，撑起他有些站不稳的身体。 被砍过腿的人，哪怕之后痊愈掉，依旧还是会感觉到疼痛的吧？ 不过吴显明这边认为王陆离是被吓到腿软了，歪着嘴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屁孩，随便吓唬一下就快瘫了。” 王陆离没有吱声，程武麟瞪着他：“你说炸药被带回来是假的？” “你的理解能力还是照你同学差不少啊。”吴显明奚落道，“没带回来，我陪你俩在这玩呢？” “那好。”程武麟冷笑，“反正我们脚下也没炸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拜拜！” “别动！”吴显明愤怒道，“你敢走我就直接踩下去！猜猜在这个距离下，你们两个会变几分熟？” “你要自杀关我们什么事？” 吴显明额头青筋又一次鼓了起来：“你们自己捅的篓子，必须陪我解决了才能走！不然我就找你们教官玩死你们。” 程武麟无语，心道你堂堂一个活神仙这会儿怎么还玩上告老师的戏码了：“所以我们怎么帮你解决，你不能动，又不让我们走，总不能在这站一辈子吧？” “我已经求助了。”吴显明撇嘴，“你们都组团作战了，我就非得一个人单打独斗吗？” 程武麟疑惑道：“你是怎么求助的？这又不是那什么镜世界，上哪叫人啊？” 吴显明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用手机啊，不然呢？” “……” ——— 过了一会儿，还没看到人影，走廊里先响起一个女生轻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教官你也有今天！” 程武麟和王陆离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衬衫格子裙，整张脸不算特别漂亮却很耐看的女生向他们走了过来。走近之后，女孩并没有搭理吴显明，而是先兴味盎然地打量起程王二人：“是你们干的吗？不错不错有前途啊小伙子们，要不要加入我们落湍谷啊？我可以送你们俩一套房，拎包入住噢。” 一套房？ 王陆离皱起眉的时候，程武麟已经眼冒星星了。不过被晾在一边不敢动的吴显明先发了火：“涂婷婷，我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拉人的！” 被叫做涂婷婷的女孩装傻道：“那你是叫我干什么来着？” 吴显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我警告你，现在别惹我！” “好好好，难得我们的吴教官有求助我的一天，我就帮你好了，免费噢！”涂婷婷笑嘻嘻地说道，然后扭过头看向程王二人，“行了孩子们，你们走吧，这里没你们事了！” 那一套房不给了吗…… 程武麟还在念念不忘的时候，王陆离直接拽了他的胳膊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是刚走出阴森森的宿舍楼，王陆离就松了手，自顾自闷头往前走着。 怎么还像生气了似的。 程武麟苦笑不得。他知道王陆离这是信心被那算漏的炸药给打没了，赶紧跟了上去：“王陆离！” 王陆离依旧一言不发。 “王同学？” “……” “王二傻子！我靠，小心！” 赶在王陆离一头撞向电线杆之前，程武麟赶紧把他给拽住了：“你属攻城车的吗？路都不看了？我知道你爱自残，也不至于这么残自己吧？喂喂喂，我知道你能听到。” “对不起。” 程武麟没听清他蚊子一样的哼唧：“什么？” “我说对不起。”王陆离提高了音量，“差点害了你。” “啊？什么时候害我了。”程武麟愣住，“你要说是炸药的事，人无算尽嘛，正常正常！” “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哎。”王陆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吴教官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说不定早就被他一一干掉了。他说的对，我不该把你的命赌进去。” 程武麟没想到自己刚刚还嫉妒这人呢，这会儿反倒安慰起他来：“别这样，你的命我的命有什么区别，都是人命，谁不想活着啊？既然我们已经达成最开始的目标，就不要多想什么‘万一没成功’了，你说对吧？” 王陆离点点头：“好，那我请你吃饭吧，不然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又一顿？也可以啊，我都要饿死了。我去……都七点了。”程武麟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紧张道，“随便吃点什么要去集合了！” “嗯。”王陆离觉得胸腔里有一道暖流淌过。 ——— 国防生宿舍的一楼走廊。 赶走了程王二人，涂婷婷灵巧跃上吴显明身旁的窗台，十分嚣张地坐了下来：“你准备叫我怎么帮你啊？” 吴显明咬牙看着对方：“你说呢？赶紧拉我去镜世界，我的时间还没到。” “可我的也没到呀！”涂婷婷摇晃着她的双腿。 吴显明怒道：“你滚蛋！谁不知道你的’不应期‘只有一秒钟！” “那得让我歇一会。”涂婷婷抬起手背在额头抹了一下，“在下界这边走路实在是太累了。” 吴显明冷笑：“呵，那用不用我再给你点个外卖补充一下能量？” “可以啊！” “你给老子喝西北风去吧！” 涂婷婷十分开心：“你看你，小不高兴又不高兴了。对我这个帮手还要用吼的吗？太让人伤心了。” “说了多少遍，不要给我起外号！” “你来打我呀！” 吴显明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代只有你一个人，我才不会找你……你别！我操！” 一阵灰尘扬起，涂婷婷双脚落在地上，四下瞧了瞧：“没炸呀，看来也没有那么危险呢。” “你个疯子……”吴显明没辙了，“涂城主，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还要赶去军训，你知道的！” “好啦好啦吴教官，不逗你了。”涂婷婷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她伸出一根玉指轻点吴显明的胳膊上，下一秒，他们两人已经进入了安静的镜世界：“这下可以了吧？” 吴显明没有动：“等会，既然你都把我送进来了，不如就用你的那个木头棒子帮我把这东西处理了得了。” 涂婷婷双手抱胸：“什么木头棒子？我可没有什么木头棒子。” “你的印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哦，”涂婷婷收敛笑容，“我的印器可不是用来帮你做大扫除的。反正都在镜里了，你就用你那破斧头不行吗？” 吴显明额头青筋暴起：“破斧头？你信不信我现在砍了你。” “你看你，明明你先说我印器的……”涂婷婷扶额，“叫你小不高兴还真没错。” “少废话！这忙你帮还是不帮？”吴显明怒道。 “不帮！”涂婷婷竖起右手，端详着自己的指甲喃喃道，“这指甲是多久前做的了……我怎么觉得像有十几年没换过似的？” “不帮那你就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切，什么态度啊。拜拜咯！”涂婷婷白了他一眼，身影一闪就消失在空气中。 臭女人！ 吴显明咬牙切齿看着涂婷婷消失的地方，抬手唤出【月桂】。细小的枝条从斧柄中抽条拉枝长了出来，逐渐形成一个藤球将他裹了进去…… 轰！ 镜世界中的宿舍走廊传出一声巨响，各宿舍的门窗立时被炸了个粉碎。伴着窗口处缈缈升起的一团黑烟，吴显明咳嗽着从里面扑了出来，头发上似乎还沾着细小的木枝碎片。 这个威力……妈的！你们俩臭小子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