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柳棉回到了学校大门口。

    他有些浑浑噩噩地低着头，回想起之前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有些接受不了。

    这时一个老师走来，说：“你们就是这学期的新生吧。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班上。”

    老师穿着日常的休闲装，衣领里藏得不深的脖颈上勒痕显眼刺目。

    柳棉猛地瞪大眼睛，然后快速地转头看向周围，见到了刘彬、张震、杨文杰和王嘉豪，赵欣也好端端的站着。

    这是什么？副本变成了刚开始的样子，时间回到了两个月前？

    柳棉快步凑到张震身边，想要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张震却后退一步，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

    “你怎么了？”柳棉不解，停在原地没再靠近张震。

    “没什么。”张震摇摇头，看着柳棉的眼神是较为陌生疏离的。

    柳棉回头去看赵欣和刘彬，发现他们好像也都没了之前的记忆，完全不和他对上视线。大家隔着适当的距离，跟在老师身后。

    一切重来了吗？那又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呢？

    柳棉跟在所有人身后，心说自己真是太忙了。又要救队友又要救NPC，副本还有一个最终任务要完成，他得去阻止一些事情发生，还得去打听有关谢焕的消息。

    为什么这些都要他一个人来啊？这就是天命之子吗？柳棉直接自吹一波，先把自己当成救世英雄，骗过本人增加自信再去骗别人。

    反正都经历过一次了，他又算是先知，现在到他大展身手了……好吧，希望顺利。

    六人到达一班，在班主任的示意下开始了自我介绍。

    王嘉豪仍然像之前那样被台下的同学影响得破口大骂，在他说出“信不信老子把你们脑袋都拧下来”之后，他本人的脑袋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随意地拧了下来。

    王嘉豪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的脖子被扭断，脑袋搭在胸前，像断了的藕，黏连着拉出经脉的血肉。

    如此血腥的场面直接展现在了柳棉面前。他站在四人身后，下意识低头躲开飞过来的血红色。上身被队友遮挡，但仍有温热的血液沾到他玉白的小腿上。而队友来不及躲避，身上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到大面积的红色，甚至连脸上也没能幸免。

    柳棉退后一步，几度想要转身跑出教室。

    他以为再来一次副本也只会重现，他没想过会有人死得这样突然。

    柳棉没有内疚自己没能提前提醒王嘉豪，他单纯是被这种场面吓住，十分的害怕，其中还夹杂一丝不真实感。

    王嘉豪死后尸体凭空消失，只留下周围四溅的鲜血记录着他的死亡。

    其他四人也同样被吓到，互相推诿着不想做下一个自我介绍的人。其实说四人被吓到也不尽然，他们实际上都没有多过分的害怕。仿佛副本会弱化玩家对他人死亡的观念，明明上一秒还处在高度紧张中，下一秒又恢复了理智。

    他们很快就把站在最后面呆愣的柳棉推了出去，让他一个人面对一天花板的鲜血和一堆的学生NPC。

    柳棉脚踩到王嘉豪刚刚站的位置，鞋底踏进血泊，发出腻人的水声。他看着底下的学生，紧张到开不了口。但他又知道自己一直沉默可能会死。

    台下学生坐得端正，脸上却是一片焦黑，像是被烧干的炭块。秦越坐在中间就愈发显得亮眼，他面部线条凌厉，一双狗狗眼弱化了凶狠，看向柳棉时就好像带上了爱意。

    柳棉看着秦越的脸才勉强镇定，他有些麻木地说出普通至极的自我介绍：“我叫柳棉，柳树的柳，棉花的棉。没什么爱好，希望能和大家和谐相处。”

    学生们听完都鼓起了掌，干枯的手臂挥动，手掌敲击，像一群干尸在盛宴中狂欢。

    秦越一直盯着柳棉，面无表情的。他看起来对新生漠不关心，一双眼睛却像是在催促柳棉快点坐到自己身边来。

    柳棉原本不想坐到秦越身边的，因为他需要做的那些事，有秦越在会不太方便。可其他人的脸都是千篇一律的一张鬼脸，柳棉实在是看不下去。

    他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体在不自知的轻微颤抖，手脚冰凉，脑子有点发麻。

    柳棉深呼吸过后冷静了点，开始看其他队友自我介绍。

    有了先前的两个示范，四人都顺利度过了这一关。赵欣这次没有要坐到秦越身边，所以也没发生什么变故。

    不过柳棉注意到赵欣看了一眼秦越，又看了一眼他。她坐下时愤愤不平的样子，柳棉没猜错的话，赵欣似乎是在气愤他先做了自我介绍所以抢到了秦越身边的位置。

    啊喂，不要仗着自己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就这么随便记仇行不行啊？柳棉无语，要是赵欣真的过来，说不定就和王嘉豪一样死了。而且明明是他们推柳棉出来的，现在还有什么好争座位的。柳棉搞不懂这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在关注一个座位，不应该想想自己怎么才能活下去吗？

    上课之后，秦越还像之前那样向柳棉搭话。柳棉因为紧张和不安，以及担心秦越和自己过分亲密影响任务，所以表现得兴致缺缺，有些敷衍地回应了秦越。

    秦越看出柳棉似乎不想和他亲近，就冷淡地收回了笔，没拿回摆在柳棉桌上的数学书，可也没再和柳棉多说一个字。

    柳棉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是揪起来了的，他有些茫然失措，想和秦越继续维持之前的感情，却又知道自己不应该意气用事。端水大师没能把水端平，柳棉烦恼地垂下头，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才能哄好秦越的同时又去和其他人走得近。

    如果和秦越关系好，那么秦越不会同意他去找那几个在前两个月里下场凄惨的NPC的，他也不方便和队友沟通交流自己知道的消息。

    下数学课时老师要收作业，一排排的作业收下来，第一个撞上被收作业的玩家是张震，他拿不出作业，坐在座位上有些慌乱。

    张震被鬼脸NPC盯了半分钟，然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似乎想要和NPC决一死战。

    “等一下！”柳棉赶紧出声阻止，“我们、我们是新来的，所以没有本子，也没有作业……我们会补的，等我们拿到练习本之后我们会把作业补上。”

    或许这样站出来会死吧，可柳棉脑子一热，身体已经站起来，话也早已说出口了。

    值得庆幸的是柳棉并没有血溅当场，老师宽容的点了点头，又随口警告：“如果下次还交不上来，后果自负。”

    柳棉的举动除了救下张震，还间接地救了其他三人，毕竟大家都一样没有作业本可交。张震挠挠头，看了看柳棉，在老师走出教室之后忍不住来到柳棉面前，有些好不意思地向柳棉道谢，又解释他之前会不想让柳棉靠近自己是因为他在鬼蜮里见到了很多假柳棉，实在是给了他不小的阴影。

    张震还说：“虽然那里面的假柳棉吓到我了，不过那完全就是靠反复去世吓到我的。实际上他和你一点也不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第一眼会认不出来，现在回想起来我是觉得那个鬼东西假得离谱，很明显就不是你。”

    秦越在一边冷着脸看书，没有看两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尾明显的下垂，像一只没能得到主人宠爱的大狗狗，正在默不作声的委屈。柳棉没有注意到秦越的失落，还以为对方现在并不在意自己。

    上午四节课下课后，柳棉想要先去二班看看聂红。

    柳棉到二班时，发现里面的场景是正常的。没有干尸一样的同学，也没有其他血腥的场面。

    聂红这次没有受到欺负，柳棉找聂红时，旁边的同学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对的神情。

    聂红一头长发烫过，卷成漂亮的弧度，脸颊两边的碎发被微风吹起，露出整张艳丽美好的脸。她穿着白裙子，既清纯又魅惑，看向柳棉时露出微笑，用清亮的声音不解发问：“你认识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呃……”柳棉张口就来，“我是想问你认不认识兰纱纱。”

    “啊，你说她啊……”聂红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抬手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才和她闹了点矛盾，现在还没和好。所以你如果想问我关于她的事情，那恐怕不太可行。”

    看起来聂红现在似乎还没有被传出什么难听的谣言，兰纱纱估计也还没和冯鑫搞到一起，应该还来得及阻止。但聂红的说法让柳棉有些犯难，他抓抓脸，低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闹了什么矛盾？如果你觉得冒犯了那我道歉，不能说也没关系……”

    聂红对眼前这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男生很有好感，她对于柳棉居然会被兰纱纱吸引而感到不解。对兰纱纱那个蠢女人不屑的同时又觉得高高瘦瘦的柳棉真是瞎了眼，她无所谓地摆摆手，凑近柳棉，踮起脚想要贴着柳棉耳边讲话。

    柳棉懵懵懂懂地俯身低下头，感受到聂红轻软暧昧的气息吹在自己耳朵上，听见聂红蛊惑人心的声音：“她爸妈不合，两个人要离婚。偏偏在他俩闹起来之前我刚好去她家做过一次客，兰纱纱怕是气昏了头，非觉得是我给她带去了厄运，说是因为我她爸妈才要离婚。我解释她也不听，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我才不理她的。”

    听聂红的说法，兰纱纱无理取闹地把父母离异的错全推在了无辜的朋友身上，朋友想要挽回关系，兰纱纱还一点不听。

    “这样吗？”柳棉直起身眨眨眼，关切地对聂红说，“那你真是倒霉。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吧？”

    “我没关系的，”聂红垂下刷了睫毛膏的眼睫，眼尾画的眼线勾人地上扬，楚楚可怜地表示，“她家里出了这种事，我理解。”

    柳棉像是听不懂聂红话里话外的“我好可怜”，跟个钢铁直男一样说：“那就好。既然你不知道兰纱纱在哪，那我再去问问别人。”

    干嘛要管那个蠢女人，难道是她不够漂亮？聂红低头咬牙，换回无辜的表情之后才抬头叫住已经只剩一个背影的柳棉：“等等，我可能知道她在哪。”

    闻言柳棉果然又折回来了，聂红扯起嘴角，笑得美艳动人：“她好像交了个炮友，两个人估计正在酒店开房吧。”

    “什么？！”柳棉惊呼出声，立刻追问，“他们在哪里？”

    看起来是真的很在意啊，聂红掐紧了手心才没让自己表情失控。她用一种天真到近乎残忍地语调反问柳棉：“你干嘛要问这个呢？他们现在应该还没做完吧，你要去打扰他们吗？那是兰纱纱为数不多的快乐了。”

    “不是，我不是想打扰他们，”柳棉红了脸，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是、我是有事要找兰纱纱，真的挺急的，我我我可以在酒店外面等她出来，我不进去……”

    又给人当备胎还给人做舔狗？聂红死活想不明白兰纱纱有哪里好，才让柳棉这样不介意她和别的男人乱搞，还愿意守在酒店外面，等兰纱纱出来。

    聂红觉得这笨蛋男生没救了，气急败坏地报出一个地址，长发一甩，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柳棉没做耽搁，赶紧去办公室找老师请假。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他余光看见自己的班级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班主任冲柳棉招招手，又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柳棉过来坐下。

    柳棉没敢违逆这个他并不了解的NPC，老老实实坐到班主任身边。

    班主任很年轻，在办公室脱下西装外套之后上身穿的是一件条纹衬衫，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有力的小臂。

    柳棉正不明所以，下一秒班主任的手搭在了柳棉膝头。

    一瞬间柳棉惊得差点跳起来，但又拼了命地按耐住立刻逃跑的欲望。

    柳棉以为自己的腿会受到伤害，不过实际上没有。班主任微热的手掌抚在柳棉腿上，动作呷昵地抚动。大掌越来越往上，在柳棉瑟瑟发抖之时钻进裤腿里，渐渐摸到柳棉的腿根。

    柳棉只觉得自己腿脚都在发软，他想要逃离这里，但身体不听使唤，难以反抗。

    “哭什么呢？”班主任一边揉捏柳棉光滑细腻的大腿，一边温柔地轻声说，“哭得老师都要心疼了。”

    被提醒自己哭了的柳棉反而情绪爆发了，他哭得更加委屈，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掉个不停。

    这时章玉恒进来交作业，打断了班主任想要更进一步的举动。

    柳棉立刻向班主任说自己还有急事要走了，就逃也似的跑出办公室。

    他缓过负面情绪后就去了酒店，还在一边的便利店里顶着店员诡异的视线买了盒避孕药。他不知道兰纱纱在哪个房间，就一直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等待。

    等着等着柳棉觉得自己挺好笑的，他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救人，可以让他通关游戏的任务并不需要他去管这些，可他还是来了。

    是因为救下张震时对方感激钦佩的眼神，还是因为觉得他们下场太过凄惨？亦或是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救世主，所以才这么自不量力又义无反顾。

    兰纱纱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柳棉，不过因为是陌生人，所以她只是多看两眼，就准备走了。

    柳棉看见兰纱纱出来，立刻起身上前和她搭话：“兰……兰同学，我是聂红的朋友，她很担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聂红那个臭女人怎么可能会担心她。兰纱纱完全不信柳棉的话，不过她乐得自己能多看看赏心悦目的小男生，就可有可无地点着头示意柳棉继续说。

    “虽然我不应该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买了这个，”柳棉把手里的药盒塞给兰纱纱，白嫩的脸上飞红一片，“真的很对不起，可我还是希望你注意身体……聂红告诉我这是你的快乐……我就是、我就是想和你说，你自己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聂红那个臭女人又在背后说她坏话了，什么快乐，快乐个屁。兰纱纱很不耐烦地接过药盒，一眼认出那是一款副作用小，同时也贵得很的避孕药。是她从没买过的东西，即使现在的她还很有钱。

    柳棉看出兰纱纱的不耐烦，又是不断地道歉。他确实觉得自己给一个女孩子送避孕药，是相当的冒犯。

    兰纱纱挑眉，看出了柳棉的窘迫，反而更感兴趣地靠近柳棉，把柳棉逼得后退，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柳棉摔到沙发上之后，兰纱纱欺身而上，双腿一张，跨坐在柳棉大腿上。她动作轻佻，包臀短裙随着动作上滑，柳棉只要低头就能看见跨间没穿安全裤而露出的三角内裤。

    柳棉整张脸都通红了，他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眼神乱飘不敢看兰纱纱。

    兰纱纱见他这么纯情的样子，更觉有趣。她下体贴上柳棉小腹，用底裤去蹭柳棉的大腿和腰腹。涂着艳红唇彩的嘴凑到柳棉红透了的耳垂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充满笑意地问：“真可爱啊小宝贝，你不会是暗恋我吧？守在这里给我送药，是想当我的备胎吗？”

    好离谱，柳棉大为震撼。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些NPC吗？柳棉以为聂红是个被诬陷被欺负的小可怜，可是聂红和他说话的时候凑得那么近故意喘气，明显是想要勾引他。柳棉以为兰纱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缺爱少女，结果兰纱纱这么轻佻放荡，直接坐到陌生男人腿上来调戏人。不对，这不止是调戏，这种行为都算得上性骚扰了。

    “怎么不说话啊？”兰纱纱低低地笑，红色长指甲勾动柳棉的发梢，“害羞到说不出话吗？别不好意思啊，小漂亮声音很好听，随便说点什么，姐姐听了都能心情变好。”

    虽然被说成备胎很离谱，但柳棉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按时间算，兰纱纱大概就是这段时间怀上的。可他防得住一次，防不住无数次，他应该想办法和兰纱纱讲道理，告诉她早孕的危害，说服她不要做不利于自己身体健康的事情。于是柳棉别过脸，顺着兰纱纱的话接下去：“我，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不希望你怀上别人的孩子。”

    对不起上帝，原谅他此刻的谎言，他是出于善意的。

    兰纱纱见柳棉真的承认，又觉得他坦率直白，还勇气可嘉。她哈哈哈的笑得很大声，笑完又慢条斯理地对柳棉提要求：“我缺爱呀，我很脆弱的你知道吧？我希望你能拿出喜欢我的证明来，所以……”她好像发现柳棉在忍让自己了，虽然并不清楚柳棉这么做的原因。

    柳棉转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兰纱纱，等她说出她的要求。

    兰纱纱停下来，捏住柳棉的下巴，和他对视：“你真的能做到吗？”

    “做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柳棉不安地看着兰纱纱，视线避无可避，一双水润润的茶色眼睛就怯生生地看向她。

    漂亮得勾魂夺魄的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兰纱纱有一瞬间真的感觉到自己正被深爱着。她移开视线，叹息一声，才恢复原本含着笑意的声音：“我想要你穿女装来见我。”

    “我很爱我男朋友，”兰纱纱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我怕他看见我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会吃醋。所以说，乖宝贝，下次穿女装来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