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谈恋爱
“洋哥！有人找！” 薛启洋刚游完几圈，正坐在泳池边仰着脑袋喝水时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他扭过头去看，隔着大半个场地仍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穿着西装的漂亮男人。 “景洲！” 少年丢下水壶朝对方跑去，身上未干的水珠顺着健硕的肌肉往下落，又随着动作滴滴答答甩落一地，他就这么带着一身潮气扑向景洲，引得场馆里其他人纷纷侧目。 急匆匆的脚步停在景洲面前，男人摇头拒绝他湿漉漉的拥抱，却没能浇灭他的欢欣：“你怎么来啦？今天没有工作吗？” “你有东西忘记拿了。”男人说着递过去一顶泳帽，薛启洋今早又抱着他赖床，磨蹭到快要迟到才紧赶慢地赶出了门，最后果然有东西落下了，“连泳帽都忘记带了，丢三落四的。” “嘿嘿，谢谢你……”薛启洋接过泳帽，傻笑两声挠了挠头，又左看看右看看，趁四下无人注意他们，凑到景洲耳旁低声问：“你好点了吗？腰还难受吗？” 景洲霎时脸红，含糊地应了一声后便伸手推开对方，转开话题说中午一起吃饭。 男人的身影已经从门口消失，可薛启洋还定定地望着大门，捏着泳帽傻愣愣地笑。 “洋哥，刚才那个是你哥哥吗？” “啊？” 薛启洋骤然回神，发现队友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也像只乌龟般探着脑袋用目光追随景洲的背影。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那是你哥哥吗？长得还挺好看……” 队友正分神回忆刚才看到的面孔，全然没注意到身边少年皱起的眉头，于是便毫无防备地被薛启洋一脚踹进了游泳池，溅起大片水花。 哼！色胚！不许乱看！ 薛启洋冲着水池里扑腾着的队友做了个鬼脸，趁对方没钻出水面赶紧溜到了泳池另一边。 自薛启洋和景洲到这座城市以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几天，转眼就到了薛启洋比赛的日子。 这天早上，薛启洋照例黏着景洲不肯出门，将景洲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直到对方推着他的胸膛叫停才不情不愿地放开手。他真是恨不得能像动画片里那样把景洲变小，随时揣在口袋里带着，永远不分开。 景洲见少年的神情实在可怜，终于还是不忍心，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比赛是下午两点对吗？我会去看的。” 薛启洋点点头，不说话。 比赛来临，也意味着他们在这里悠然避世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景洲明显察觉到薛启洋变得越来越黏人了，而对方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低落，总是抱着他闷闷地不吭声，真成了一只不会讲话的小狗了。 “干嘛这样难过……”景洲压下心中的波澜，摸摸眼前俊朗却阴沉的脸，“你要是拿了第一名，我给你奖励，好不好？” “……什么奖励？”薛启洋仍旧恹恹的。 “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他知道景洲给不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不论他再怎么撒娇乞求，或迟或早，他们终归还是要回家的。 “一下子想不出也没关系，等比赛结束再告诉我吧。”景洲无声地叹了口气，环住薛启洋的脖子亲吻对方脸颊，“加油，我等你拿第一。” 尽管脑袋不太灵光，但薛启洋在游泳上却很有天赋，在水里像条灵活的鱼，总能轻松甩开其他人一整个身位，毫无悬念地赢得第一。 景洲坐在看台上远远看向对方，少年正笑容灿烂地手捧奖杯对着镜头比“V”，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艳羡。 他心中突然有些酸涩，薛启洋的相貌也好，性格也好，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只因为略微低于平均值的一个小小数字就被困在他身边成了一条可怜的小狗，多么令人惋惜。 颁奖仪式结束了，景洲跟随人流缓慢地向赛场出口走，却始终感觉有道视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一转头，果然看见早该退场的某人正朝他挥舞手臂，傻呵呵地笑。 心中的思虑被一扫而空，他忽然也只知道弯着唇角微笑了。 选手们的休息室里乱糟糟的，衣服鞋包丢得满地都是，景洲站在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对给他递水的高中生轻声说了声“谢谢”。 薛启洋换了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正巧瞧见景洲和自己的队友说话，还恰好就是那天盯着景洲瞎看的那个人。他急忙握住景洲的手将对方带出休息室，对方生怕踩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衣物，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出来，小声问他：“干嘛呀……” “你怎么来休息室了？”薛启洋回想起刚才休息室里那副景象，他的队友们一个两个都不着急洗澡换衣服，光顾着捧着教练刚刚下发的手机玩了，连湿透的泳裤都懒得换下。他扁了扁嘴抱怨：“他们好几个都没穿衣服……” “比赛的时候不也没穿吗？” 少年满心郁闷，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表达，一垂头又看见景洲拿着瓶矿泉水，真是扎眼。 “不可以喝陌生人给的水……”手里的水瓶忽然被薛启洋抽走，景洲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对方将那瓶未开封的水扔进了垃圾桶，又如同教导孩童一般煞有介事地问他：“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嗯？他不是你的队友吗？” “那、那也可能是坏人啊……” 薛启洋自知理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涨红了脸低下头去。好在景洲比他聪明太多，在心中暗念了句“傻瓜”，趁走廊内无人经过，忍着笑意送上一个轻吻，“好啦，恭喜你，第一名。你要的奖励想好了吗？” 天黑了。 这晚夜空晴朗，一抬头便能看见散落在深色天幕中的点点星光，是城市里少见的景色，可惜薛启洋和景洲皆无心去看。 景洲的头低埋着，走路时也不抬起，只一个劲儿盯着脚下的路。他的手被薛启洋紧紧握着，温暖的热度自对方掌心传来，顺着血液一路攀升，将他的脸烫得通红。 二人自酒店步行至附近的夜市，一路上都牵着手。众目睽睽之下，两个男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着实引人注目，他几次想要挣脱，可都被薛启洋更加用力地拉住了手，十指交叉，怎么也逃不开。 “说好要奖励我的。”少年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认得我们，不用害羞啊。” “知道了……”景洲小声地应答，他仍旧脸红不已，好在夜市熙熙攘攘，他们交握的双手也很快隐藏进拥挤的人潮之中。 夜市是这座城市的特色，漆黑的夜色被一个个小摊切割成色彩各异的方块，放眼望去全是各色小吃零食，琳琅满目。薛启洋好奇地四处张望，拉着景洲一家家看过去，不一会儿手上便提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装满了零食。 在薛启洋不知第多少回兴冲冲地掏出手机准备付款时，景洲终于忍不住劝阻：“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慢慢吃嘛。”少年说着便付了钱，从摊贩手中接过一袋花花绿绿的糖糕。见对方手里实在是拎了太多东西，景洲想帮他分担，可右手刚要从对方掌心挣脱就又被握紧，还被对方瞪着眼睛警告不许松开。 明明是两个人四只手，现在却只剩下两只，手里的袋子越积越多，薛启洋仍不愿放弃好吃好玩的，很快又在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前败下阵来。 摊边的塑料泡沫上插着好几幅已经完成的糖画，而摊主正在做下一个，晶莹的糖浆被盛在大勺里，在铁板上状似随意地勾勒几笔便描绘出动物的轮廓来，灵动逼真，少年看得连眼睛都转不开了，趁前一位顾客拿着糖画离开的空隙赶紧拉着景洲凑上前去：“好厉害！我们也买一个吧？” “那……” 还未来得及回答这个兴冲冲的傻大个，景洲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腾出手一看，竟是舅舅打来的。 “你喜欢就买吧，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几分钟后，薛启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贩手中的糖画，黄棕色的糖液凝固成精致漂亮的图画，又被套上了防尘防水的透明塑料袋，看起来跟艺术品似的。左手一只蝴蝶，右手一只兔子，他越看越觉得好玩，着急想和景洲分享，可对方却迟迟不回来，站在百米开外的便利店门口，正举着手机不知和谁通话。没办法，他只好一路小跑奔向对方。 两只手都捏着糖画，手腕上还挂着一串悉悉索索的塑料袋，他像个人形售货摊似的停在景洲面前，朝对方露出一脸欢欣的笑容，可对方却错开目光不看他，略微偏过身去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薛启洋跟着转过去，他虽然不怎么聪明，可还是瞬间听出了景洲的通话对象是谁。 “好的，情况我了解了，会马上解决的。” “是，这边有些事情耽搁了……明早……明早可能来不及。” 景洲低着头，一边轻声应答，一边用余光瞥向身边的少年，果然，对方的笑容已经全然熄灭，嘴角耷拉下来，连眼眶都红了。 “好，知道了。” 电话终于挂断，景洲舒了口气，紧接着便听见薛启洋的声音：“要回酒店吗？” “对不起……有件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处理。” “没关系，我知道的。” 薛启洋用力地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他知道自己也该懂事一点，该好好体谅景洲，可眼泪却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一眨眼就滑落下来。他抬起手想擦眼泪，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糖画占着，只得作罢。 脸上挂着泪，心上扎着刺，他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己的恋人，小声询问：“我们明天早上就要回家吗？” 男人无奈地叹气，替他拭去泪水，见这个傻小子哭得实在伤心，又往他脸上亲了一记：“晚上，明天晚上再走。我会和舅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