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顾怀不打算找别人，于是对尉尧的思念理所当然地移情到两个宝宝身上。他对宝宝的教育和照顾一开始十分生疏，但人一旦对一样东西上心，自然而然就会想办法，他特地去听了一些课，看了不少相关书籍。 用心是会有回报的，别的不说，团团圆圆从小就很黏他——毕竟顾怀一下班就归心似箭，没其他事儿都会回家陪宝宝。 从另一个角度说，其实是他需要宝宝们的陪伴。总之互相陪伴，没什么区别。 团团圆圆过完三岁生日，顾怀琢磨了一阵子，试着和崽崽们商量，问他们想不想去幼儿园。 两只崽崽贴在一起，正玩着儿童拼图。他俩最近迷上了这个，已经能一起拼十六块的拼图了，尽管时不时会吵架，但就是要一起玩儿，吵完也会在三分钟内和解。 可能这就是双胞胎吧，顾怀看着两张凑在一起的小脸，时常莫名欣慰。 顾圆子头也不抬，嘟囔着下一块拼图要放在哪里。顾团子看向Daddy，疑惑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顾怀想了一下，说：“就是一个很大的学校，专门给小朋友上学用的。那里有很多教室，你和圆子可以在里面上课，老师会教给你们一些在家里学不到的知识；还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们一样大，你们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和他们玩一些在家里两个人玩不了的游戏。” 顾团子低下头想了想，抬头确认似的问：“会有很多其他小朋友？” 看来宝宝还是对别的方面没概念，只能想象到一堆小朋友在一起的情景。顾怀点头，探身捏了捏他认真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对，会有很多其他小朋友，你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午睡。” 顾圆子扔下拼图跑过来，熟练地爬上Daddy的大腿，兴奋得手舞足蹈：“那不就会很——热闹吗？” 顾怀把崽崽软乎乎的小身体接住，以免她一不留神往下摔：“可能吧——想去看看吗？明天Daddy抽空带你们去看看好不好？” “去玩吗？”顾圆子更兴奋了。 “可以玩一会儿，但不可以打扰人家太久。”顾怀教给宝宝们礼貌。 顾圆子听话地应了一声“好哦”，吧唧亲了Daddy一口，又欢呼“好耶”。 顾团子却皱着小脸，顾怀腾出一只手，把崽崽拉过来，问他“怎么了”。 顾圆子也好奇地往下看，伸出小手拉了拉顾团子的衣服，又拍了拍Daddy的大腿，叫顾团子也一起坐上来。 顾团子别别扭扭地站着，小声问Daddy：“去了幼儿园，我和圆子会分开吗？”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顾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正要说话，顾圆子就先一步说：“不会哒！我和团子肯定不会分开！Daddy对不对？” 被两双大眼睛看着，顾怀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对”。顾团子如释重负地笑了，爬上去和顾圆子贴贴。 第二天顾怀抽出时间，如约带团团圆圆去了一趟附近的国际幼儿园。幼儿园地方大环境好，小朋友倒不是特别多。团团圆圆一进去就很喜欢，顾怀和园长聊完了，两只崽崽还在跳跳床上不肯下来。 “Daddy，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嘛。”顾圆子躺在跳跳床上耍赖，“我第一次玩这个诶！” 顾团子也对跳跳床恋恋不舍，但还是克制住自己，转身去拉顾圆子：“我们在家里答应了Daddy的，不可以这样。” 顾圆子甩开他的小手，不理他，眼巴巴地对顾怀撒娇：“Daddy——” “下来吧。”顾怀对宝宝们伸手，“圆子不想走的话可以自己留在这里，我先带团子回去，今晚再来接你。” 顾圆子一瘪嘴，看看Daddy，又看看顾团子。刚刚被她甩开的顾团子才不帮她，扑进Daddy怀里，让Daddy抱自己下去。 顾圆子生怕自己真的被留下，连忙爬起来，委委屈屈地对Daddy要抱抱。 幼儿园的寒假过后，团团圆圆过来正式上学。两只崽崽进了同一个小班，适应良好。 顾怀下班通常在六点后，宝宝上学以来他一个星期会早退一次，专门到幼儿园去接人——顾圆子撒娇求来的，她撒娇精这一点越来越像当年的尉尧——听顾圆子叽叽喳喳地讲幼儿园当天发生的趣事。 / 寒冬过去，春寒料峭。尉尧在街边的小店里买了个烤红薯，剥了皮，慢慢地边走边吃。 他身边的男生眼神幽怨得都快有实质了，尉尧估摸着把人晾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似的问：“啊，师兄，你要吃吗？我掰一半给你？” 男生恨恨：“不用了，我不爱吃这个。” 尉尧点头“哦”了一声，很明显只是随口一问，继续心无旁骛地小口啃滚烫的烤红薯。 男生被晾得受不了了，脚步一顿，忍无可忍地开口：“尉尧，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意思还是假装不知道？” 尉尧：“啊？师兄你什么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跟我散步？你就对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吗？”对方恼怒地问。 尉尧心想，那不是你非要黏上来的吗，甩都甩不掉。 这是他们学校研究生院的一位师兄，对他死缠烂打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对方帮过他一些比较重要的忙，尉尧不好对人家说太过分的话，好好地拒绝过了也没用，对方我行我素得很，认为只要诚意足够尉尧就一定会对他日久生情。 尉尧再三表明“我近期没恋爱的打算”，对方置若罔闻，他就只好把人晾着。 眼见尉尧毫无表示，男生气愤地抛下一句“我恨你是块木头”，转身就走。 总算变相把人撵走了，尉尧松了口气，余光确定对方走远了，这才拿出手机，给孟秋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孟秋幸灾乐祸的声音就传来：“唷，甩掉你那位师兄啦？” 尉尧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句“滚”，要不是没空着的手，都想按一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了：“早知道这样我当时肯定不找他帮忙……你赶紧帮我想想怎么把这个人情还了。” 还完一身轻松，就不用这么难了。 孟秋倒是挺痛快地应了一句“行”，习惯了尉尧的差遣。 “你找我就为这事儿？” “不是。”尉尧说，“我刚刚吃烤红薯的时候突然有了点儿新想法——你闲着吧？闲着就过来工作室一趟呗。” 孟秋提醒他：“老板，我刚下班，还是和你一块儿走出的工作室，你有人性吗？” “意思是你不来是吧？”尉尧咬了口已经不烫了的红薯，“唔”了一声，“商小三儿也不靠谱，那我找……” 孟秋：“别找了，我现在就往回走，等着！” 这一年尉尧大四，即将毕业，在将近四年的努力和艰辛下，事业上算是小有成就——虽然和大企业比起来就是小打小闹，但胜在他们工作室有潜力，还有个愿意全年无休没日没夜把时间和精力扑在上面的成立人。 和工作上的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尉尧这三年多感情上的空白——他追求者一直不少，只是大部分有过心思的都被冻跑了，没被冻跑的小部分则和刚才那位师兄一样，他嫌麻烦。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没遇上自己特别喜欢的类型。论长相比顾怀漂亮的没几个，论性格也没几个比宋瑾年好的，没什么意思。 尉尧是最近被那位师兄烦多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标准——说实话，按照这个标准去选另一半，他大概率要注孤生。 不过目前他没打算降低这个标准，反正习惯了一个人，一切都挺好的，找对象只会影响他搞事业的速度。 四月底，刚忙完一个项目略微闲下来的尉尧接到了宋瑾年的电话，宋瑾年的声音少有地严肃凝重，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 尉尧听他颠三倒四地说了个大概，也愣住了：“穆良辰让人给你送过来的孩子……等会儿，你确定那真是你们的孩子？” “确定。”宋瑾年说，声音更茫然了，“我做了亲子鉴定，刚拿到结果。” 尉尧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松开鼠标——他正好在查看邮件，翻团团圆圆的新照片。 “送孩子过来的那个人……她转达了穆良辰的意思，说五月三号是孩子的生日，穆良辰想让孩子的两岁生日……在孩子的另一个爸爸身边过。”宋瑾年心情复杂，“至于穆良辰，他说自己还有事儿，就不一起回来了，希望我能照顾好孩子。” 尉尧：“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宋瑾年叹气，“明天是五一，我先带孩子去婴幼儿用品店添置点儿东西吧。那个人——就是送孩子过来的人，她走之前给我留了张清单，说因为不方便，孩子需要用到的部分东西她没带过来，让我看着买。她还留了个本子，上面写的全是怎么照顾这个孩子……应该是穆良辰怕我把孩子养坏了。” 尉尧挑眉：“你亲自带孩子去买？没问题吗？” “应该可以，这个孩子挺亲我的，也不怎么闹腾。”宋瑾年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该带她去哪儿。那个人说小孩子不能整天闷在家里，得每天带出去转转，我干脆带着孩子去把东西买了吧。” 也行。尉尧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照片中，团团圆圆笑得天真无邪。 “需要我陪你去吗？”尉尧突然问，鬼使神差地说，“我在这方面有一点儿经验，应该能帮上忙。唔，我也想看看小朋友。” 宋瑾年注意到他语气有些不对，想到他那两个久没见过面的宝宝，多少猜到他是想孩子了。正好宋瑾年想跟他当面聊聊，捋一捋混乱的思绪，就答应下来。 / 五一小长假，顾怀趁着休息，带两只崽崽去买换季的衣服——其实以他的想法是想直接给崽崽定制的，但和崽崽们沟通了一下，顾圆子表示更想出去自己挑新衣服。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主意多得很，尤其是上幼儿园后，变得更独立了，许多事情更要自己拿主意。 顾怀从一开始就是往这方面培养两只崽崽的，崽崽这么要求，他当然没意见。 不过就目前来看，顾圆子显然更有主见，而顾团子就“佛”多了，大部分情况下都顾圆子说什么是什么。 顾怀一个人带两只崽崽出门不方便，就让崽崽们的家教兼保姆一起——那是个学历很高的女孩儿，毕业没多久，崽崽们准备上幼儿园的时候请来的，一到职就表现良好，拿着烫手的高薪尽职尽责地工作。顾怀很满意，两只崽崽也很喜欢她。 一进商城的大型童装店，顾圆子就不要抱了，拉着顾团子一头扎进色彩斑斓的衣服堆里。顾怀和家教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两只崽崽吸引了店里大部分人的视线。 团团圆圆都不害怕别人的目光，也知道Daddy会一直跟着自己，更不担心走丢。两只崽崽牵着小手，一门心思放在选自己喜欢的衣服上。 顾团子看上了哪件衣服就认认真真地请店员哥哥姐姐帮忙拿下来，顾圆子则是直接撒娇要人家给她拿，指着身后的顾怀说“我Daddy就在那里，他会给钱哒”。 店员要被可爱晕了，这个点店里的人不算多，于是就有好几个店员围着两只崽崽转。 “Daddy，你看这件衣服——”顾圆子举着一件淡蓝色有图案的小T恤，兴高采烈地朝顾怀跑来。 她跑得太快，刚好有人从两排童装中间走出来，顾圆子没刹住，直直地撞到人家腿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顾怀一惊，连忙走过去。 小孩子摔个跤没什么，就顾圆子这种好动的性格，隔三差五不是在幼儿园摔破皮，就是在家磕青了哪里。连她自己都不当回事儿，通常是趴在地上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没人就自己爬起来拍拍脏兮兮的小手，有人就眼泪汪汪地撒个娇，要哄要抱要举高高。 顾怀怕的是被撞的人找他家小崽子麻烦，那就不好了，得先过去把崽崽护着。 被撞的人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把怀里抱的小姑娘摔了，赶忙抱紧站稳了。随后他注意到撞自己的小朋友摔得挺可怜，就蹲下身，试图单手把人扶起来。 “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顾圆子看见走过来的Daddy，小嘴一瘪，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大庭广众之下倒是没哭出声。 又来了，顾怀叹了口气，小坏蛋明明能自己站起来，非要撒娇等人去哄。 他看向被顾圆子撞到的人，对方抱着个扎小辫子的小姑娘，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小姑娘把正好对方的侧脸挡了个严实。 随着顾怀弯腰去抱自己的崽崽，对方的脸也出现在他眼前。顾怀怔住了，脱口而出：“……尧尧？” 尉尧抬头，看见顾怀也是一愣，随即紧盯住他怀里的崽崽，恍然似的问：“这是团团还是圆圆？” 又有一只崽崽扑到顾怀腿上，仰头看着尉尧，看不懂两个大人之间的目光来回。 顾怀的视线也紧紧落在尉尧怀里的小姑娘身上，没回答他的问题，再开口时察觉自己微微咬着牙：“这是你的孩子？” 和谁的？ 小姑娘看起来两岁多，尉尧刚和他分开不久就去找别人了？ 两人都抱着孩子站起来，有几秒没人说话，只有顾圆子装模作样抽抽噎噎的声音。 尉尧回过神来，正要开口，就听见有人叫他，是刚才去上洗手间的宋瑾年。 “尧尧，怎么了？” 顾怀看见宋瑾年，再看看尉尧和他怀里的“女儿”，牙咬得更紧。难怪姓尉的不想念他和两个宝宝，原来是早就和别人有孩子了！ 这个人还是宋瑾年！ 不对，他虽然很久没见过尉尧，但经常听说宋瑾年，偶尔还会远远地看到，没听过宋瑾年怀孕的消息。 那就只能是尉尧怀的了——宋瑾年这个人渣，居然让他家尧尧怀孕！不知道怀孕一次对身体的影响有多大吗！ 宋瑾年脚步一顿，从顾怀眼里看见了针对自己的熊熊怒火，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是我的孩子，和尉尧没关系。” 顾怀信他个屁，没关系会一起带着孩子逛童装店吗？就算这个孩子和尉尧没关系，尉尧和宋瑾年怎么可能没关系？ 这么一想他更愤怒了，姓宋的人渣居然在外面搞出人命，还带回家让尧尧接盘！他家尧尧是能让人占便宜当后爹的吗？ 姓宋的究竟给他家尧尧灌了什么迷魂汤！ 如果是几年前，顾怀大概率会指着宋瑾年直接质问。但他为人父三年有余，自觉沉稳内敛不少，不可能当着两只崽崽的面这么做，会给崽崽树立坏榜样。 顾怀“哦”了一声，挡住顾圆子的小脸不给尉尧看，很冷静地说：“那又怎么样？你跟我解释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