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尉尧的寒假如期而至，顾怀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消息，放假前夕给尉尧打了个电话，表达完“团团圆圆又想你了”的意思，又隐晦地征求“要不要我来接你”的意见。 “别了，顾总，我信不过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把我拐到什么犄里旯旮的地方？”尉尧真诚地说，“这样吧，我坐商小三儿家的车过去，正好我也想崽崽了。” 顾怀让他毫不客气的话气出了一肚子火，奇怪的攀比欲又增加了，心想：“我哪里比不上姓商的小兔崽子了？” 生气归生气，他拿尉尧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冷飕飕地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不过盛怒之下，顾怀倒是想出了个馊主意，结合贾晋的话琢磨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自信地让林怡帮忙准备。 面对他的吩咐，林怡难得沉默了一下：“顾总，您确定要这样吗？” 顾怀做商业决策时一向容不得别人置喙，到了感情问题上却连自己都怀疑自己，那点儿自信顷刻间没了大半。 顾怀不动声色：“有什么问题吗？” 林怡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又是那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立马识时务地一低头：“不，没有。” 顾怀：“……” 到底有问题没有？ 从林怡这里得不到答案，顾怀只好安慰自己，书上都这么写，这个办法看着还挺靠谱的，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万一有用呢？ 于是那天下午，尉尧下车走进顾宅大门，一眼就看见顾怀坐在客厅里等他，身边还依偎着个含羞带怯的男孩儿。 尉尧：“……” 这又是哪一出？顾怀找到新欢了？ “来了？”顾怀面不改色，按捺住满心紧张，拍了拍身边的男孩儿，“去给客人倒杯茶。” “客人”这个用词没毛病，但从顾怀嘴里说出来，尉尧总觉得有些微妙。 “知道啦，顾总。”男孩儿嗲声嗲气地说。 尉尧挑了一下眉，就见男孩儿娇娇软软地从顾怀身边起来，走到他面前，换了副盛气凌人的嘴脸。 “你好，我叫陈坷。你就是顾总的前任小情人吧？” 这变脸速度，一看就很专业。尉尧扫了顾怀一眼，若有所思：“顾怀是这么跟你说的？” 陈坷没理会他的发问，继续咄咄逼人：“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是顾总的现任。以后顾总就由我来照顾了，不需要你操心。” “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操心，你不用费劲儿来我这里争宠。”尉尧懒得整那些弯弯绕绕，直白地说，“我以前也不是顾怀的小情人，只是个陪孕的；现在更不是，我纯粹是他俩孩子的另一个爹。” 陈坷：“……” 信息量有点儿大，这段剧本里没有。 陈坷反应很快，犹豫了一秒就不管剧本了，揣摩着人设临场发挥：“不管你是什么，进门都是客，我给你倒杯茶吧，你看绿茶怎么样？” 男孩儿长得挺漂亮，属于眉眼精致的类型，眼睛大睫毛长的，有点儿洋娃娃的味道。尉尧对美人一向相对宽容，对他的阴阳怪气回以微笑：“不用了，我对顾怀和绿茶都没兴趣，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陈坷：“……” 总觉得这人在内涵什么，看来这场戏不好演。 顾怀佯装不悦地皱眉：“我让你给客人倒茶，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顾总。”陈坷一秒恢复到娇声娇气，转身拿过空茶杯冲洗干净，给尉尧倒上满满的一杯，“客人，你喝茶。” 顾怀拿起自己那杯半凉的茶，高深莫测地对尉尧举了举：“尝尝，刚到的新茶。” 尉尧皱眉：“你哺乳期喝茶，对宝宝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顾怀：“……” 他差点儿直接把茶杯摔了，小王八蛋果然就只关心那两只崽子！ “这是淡茶，喝一点儿没关系。”顾怀咬牙切齿地说。 又是剧本里没有的内容，陈坷依偎回顾怀身边，识趣地没插话。 尉尧“唔”了一声，尝了一口热茶，发现确实是淡的，这才放下心来。 顾怀：“……” 明明尉尧按照计划把茶喝了是好事儿，但他看着尉尧的动作和表情，顿时更来气了。 “我上去看看宝宝，你们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不用招待我。”尉尧放下茶杯，转身上楼。 顾怀：“……” 小破玩意儿进门后有正眼看过他吗？就知道惦记两只崽子！ 顾怀满腔闷气地盯着尉尧的背影，沉声对陈坷说：“你跟上去。” 陈坷没多问，立马乖巧地照做了。 / 尉尧看见陈坷跟过来，丝毫没觉得惊讶。在陈坷开口前，他漫不经心地问：“顾怀给了你多少钱？” 陈坷一愣，连忙压下惊慌，蹙眉问：“你在说什么？” “顾怀要么就是养着你，把你当小情人；要么就是给你钱，让你来演这一出戏。”尉尧说，“你这个反应演过头了，这么着急，看来是后者——拿钱演戏的吧？” 陈坷：“……” 尉尧看了眼他的表情，禁不住笑了：“你慌什么？诈你的。这么容易让我诈出来，你演技可以，心理素质不行啊。” 陈坷：“……” 他更绝望了，剧本上怎么没写跟他对对手戏的是这么个人？这还让不让人赚钱了？ “怎么？”尉尧见他眼眶红了，心里升起一点儿对小美人的怜惜，“难不成露馅了，顾怀就不给你钱了？” 陈坷的声音都带上哭腔，竭力眨掉泪花，楚楚可怜：“不是，顾总没说，但找我的那个姐姐说了，说……说我要是露馅了，尾款就不给我打了。” “那个姐姐”多半是林怡，尉尧饶有兴趣地问：“她让你演多久，给你多少钱？” “就……就一天，定金三千，尾款七千。”陈坷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泪汪汪地看着尉尧，“先生，这笔钱对我真的很重要，您能不能……能不能假装没发现我……” “有多重要？你家里人在医院里急需用钱？” 陈坷直觉他在嘲讽自己，但尉尧说的是事实，他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是真的，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您去医院看看我妈妈。” 尉尧：“……” 他只是随口一调侃，真不是有意冒犯。 眼见尉尧要开门进房，陈坷更着急了：“先生，我求求您了……” 尉尧把手按在门柄上，叹了口气：“行了，别哭，不然一会儿不用我说什么，顾怀就先看出来了。” 陈坷抽噎一下，小声问：“那您答应我了？” 尉尧“唔”了一声，不想吓坏小美人，于是朝他笑了笑。 “那边有个卫生间，乖，去洗把脸再过来吧。” 陈坷破涕为笑，立即抹掉眼泪，温顺地跑去洗脸。 / 一段时间不见，团团圆圆营养吸收得很好，跟上次相比，好像长大了一点儿。 尉尧分别抱了两只崽崽，喜笑颜开：“宝贝儿，你是不是变重啦？” 陈坷洗完脸走进来，眼眶不红了，眼泪也没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尉尧分心看了陈坷一眼。趁其他人不注意，陈坷腼腆地对他笑了一下。 的确好看，尉尧心想，林怡挑人的眼光可以的。 没一会儿顾怀也进来了，让房间里的其他人出去。尉尧余光看见顾怀，又瞥见惴惴不安的陈坷，低头挑了挑嘴角。他亲了亲怀里的小团子，把崽崽放回小床上。 陈坷正要过去叫一声“顾总”，尉尧忽然抓住他的手，吓得他微微一激灵。 “既然你加入了这个家，顾总又这么喜欢你，以后宝宝就交给你了。”尉尧说，“记得对宝宝好一点儿，要是你亏待了宝宝，顾总不会放过你的。” 陈坷：“……” 这段戏来得太突然了，他瞬间卡壳，不知道按照自己的人设该怎么回应。 好在尉尧也不是故意为难他，这段台词其实是对顾怀说的，下一秒尉尧就看向顾怀，笑眯眯的：“对吧，顾总？” 顾怀：“……” 陈坷估计是按照剧本说了不少刺激尉尧的话，但尉尧这个反应……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顾怀没细想，注意力全在尉尧拉陈坷的手上，恼火地咬牙：“对。” 陈坷意识到不妙，赶忙挣脱尉尧的手。尉尧无所谓地侧过身，想继续抱着崽崽玩儿，弯腰的瞬间却一阵头晕目眩。 他以为是低血糖，一手撑在婴儿床的护栏上，等着那阵轻微的晕眩过去。可晕眩还没完，另一股燥热就缓慢而不由分说地爬上来。 尉尧眨了一下眼睛，发觉视线居然也有些模糊。他警觉地意识到不对，倏然起身用目光搜寻顾怀的身影，却在转身时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尉尧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就被扣住，下一刻被迫扑进了一个充满奶香味的怀里。 “……顾怀。” 尉尧呼出一口气，脑子飞速运转，却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烫了。他闭了闭眼睛，勉强稳住逐渐急促的喘息。 “你在茶里给我下了药。” 不是疑问，尉尧略微沙哑的声音近乎笃定。陈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听见尉尧那句话脸色都白了。 茶里有药？茶是他负责倒的，可这个……剧本里没写啊。 “我……顾总……” 顾怀搂好怀里浑身发热的人，看也没看陈坷一眼：“出去。” 陈坷怯生生的：“可是……” 顾怀终于纡尊降贵地扫他一眼，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滚”字。 陈坷没敢再说什么，对尉尧愧疚归愧疚，可他更不敢得罪顾怀，只好利索地滚了。 尉尧缓过一口气，觉得那阵晕眩减轻了不少，他懒得跟顾怀废话，猛地挣扎一下，想趁着还算清醒赶紧离开顾宅。 “尉尧……尧尧，你别动，尧尧……”顾怀连忙抱紧他，突然福至心灵，将脸贴在他晕红的脸颊上，不太熟练地用自认为最深情的声音说，“尧尧，我不喜欢穆良辰了，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