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园丁

    我想攀附月色，化一阵清风，吹醒群松春醉，去山中浮动，吹下一针新碧，掉在你窗前，轻柔如同叹息，不惊你安眠。

    登堂入室的汤姆第一晚并没有发现什么。

    又或者说，在房子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与那位恶魔来了一次不太愉悦的但是非常和平的交易。

    陷入深渊的恶魔会被神圣光明的天使吸引，而贪婪的龙渴求着黄金与美人。

    但是那不是他们的奥菲利亚，他是纯澈的但绝对称不上善良，他是来杀他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

    清晨，名为明烛的东方男人推开那沾染着绿色藤蔓的玻璃窗户，阳光透过他黑色的发丝，上帝亲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是备受宠爱的光明眷属。

    庭院中的向日葵生机盎然，友好的领居正在浇花，原本应该注视花朵的绿色瞳孔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靠着窗沐浴阳光的男人，小镇里本不该出现阳光，只是他一来，神明便眷顾到了这里。

    昨晚没有去见他。他想。

    没有我，他似乎确实睡得很好。他困扰。

    昨天红龙的话语历历在耳:“亲爱的米亚，你知道吗？他用一万金币买你的死亡，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将他送到我的手中。”

    明烛下楼的时候，红发的酒保已经醒了，他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学生。

    “早上好，明。昨晚睡得好吗？”他坐在那边，一旁的餐桌上摆着面包和温好的牛奶:“，实在抱歉，我擅自用了你的厨房，希望你不要生气，作为讨好，我也帮你做了一份早餐。”

    明烛向他点了点头，如同黑曜石一般漆黑程亮的眸子沾染着一些水意与初醒的迷茫，“睡得很好，”一向睡眠不深的他，竟然做起了梦，只是梦里面的情景他却是没记得什么。

    “谢谢你，汤姆。”他走向餐桌，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毫不设防，他以自己的善良所以去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光明善良且友好的存在。

    他失忆了，因此来了这里。红龙想，在昨日夜晚，便是连睡姿都是高贵优雅禁欲的天使熟睡的时候，他就潜入了天使的房间，他用学自魅魔的催眠术给人编造了一个美妙的梦境，然后探求他的记忆。

    十分遗憾的是，其中什么都没有。于是败兴而归的红龙以一个吻作为失败的代价，他的唇贴在天使柔软的唇瓣上，并没有深入，也不敢把人弄醒，他只是亲吻天使纯洁的唇瓣鼻尖以及额头，动作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和珍视。

    只是收取应有的报酬，他心想，毕竟他让我白跑一趟，这种不得利的事，我们龙一般都不做，况且我只是亲亲他而已。

    于是唇慢慢往下，亲吻天使修长突出的指节，他单膝跪在明烛的床前，虔诚的像侍奉神明的信徒。

    恶魔昨晚确实没有来，但是和恶魔同流合污的他欣然到临。

    他婉拒了想要继续旷工白日也要留宿在他家中的汤姆，毕竟恶魔还没有在白天作案的案底，耽误别人的工作在他看来是不应该的，即使他没有工作，现在暂时是个无业游民。

    明烛在自己的花园里晒太阳，他躺在一把摇椅上，手上拿着一本。

    假装整理花架的领居只是看着他，看他手指翻过一页，修长洁白的指腹捻在略微泛黄粗糙的纸张上。随后，来自东方的黑发男人不经意的抬头与他触目，谦逊温柔的微笑下意识让米亚也跟着他一起微笑，不同于往常哄骗人心的弧度，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他自己也跟着一愣。

    “米亚，怎么了吗？”男人问他，米亚压下自己的渴望与冲动，把自己包装的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他的手扒在自家的栅栏上头微微往前，他注视着男人手中的书籍，然后将目光从男人的手指转向那张天神细琢冠玉的脸庞。

    “我在想，你看的书一定很有趣。”他金色的发丝混在眼光下，祖母绿的瞳孔带着温和的气息，“介意与我分享一下么？”

    于是天使毫不设防的将人请进自己的花园，米亚踏入了那被蔷薇向日葵包围的光明之地。

    所有的东西都是纯洁的。米亚心想:邀请他的男人，向日葵，包括男人手中的书，只有他，是一片光明中唯一的黑点。

    但是没关系，至少在这位圣洁的天使发现前，他都可以胜任他友爱的领居先生。

    他们坐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在阳光下，两人的头颅在书页上印出一片阴影。

    米亚觉得自己呼吸快要停滞了，在夜晚之外，他从来没有里明烛这般近过，他默默地转头，看向那微微勾起的形状完美姣好的唇角，薄唇微张，只要再近一点，他就可以在明烛清醒的时候与他接吻了。

    他近乎可以想到青年惊讶疑惑的表情，他可以压住他，就在这张摇椅上，困住他亲吻他，让他无法逃脱被迫承受，将这位天使拉入欲望的深渊。

    可是他什么都没干，因为明烛问他:“不喜欢这本书吗？”

    米亚的瞳孔微微放大，就像只快要被抛弃的狗正在认真思考主人的话，“没有。”他听见自己的狡辩，“我以为您会更喜欢一些……”他眨了眨眼，讲目光放回那页纸上，那是米开朗基罗的诗，里面不乏充斥着对教会顽固制度的贬低，纵然有艺术友情，更多的则是对爱情的称赞。

    明烛笑了一下，“那你觉得我应该读什么诗？唐诗三百首么？”他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米亚看向他，从他的唇望向他的眼睛，那双闪亮烨熠的黑宝石，是比恶魔还要邪恶的存在。

    因为它们将一个恶魔勾引的快魂飞魄散了。

    “请别取笑我了，明。”他慢慢底下眼，在明烛看不到的角度手掌紧握又慢慢松开，他愿意陪这个男人玩友好领居的游戏，至少在白天。

    昨天没去找他。他想:所以今天要加倍讨回来。

    茶话会很快就结束了，米亚的健谈与智慧让明烛感到惊奇，在此之前，米亚一直自称自己是贵族老爷家中的园丁，继承了父母的房子独自在小镇中生活，靠替庄园的伯爵大人维护花园维持生计。

    在他们离别前，明烛将自己的诗集作为礼物送给了米亚，毕竟这位园丁先生表现出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

    只是等到了傍晚，汤姆满脸歉意的找上门:“明，实在不好意思，伯爵大人定制的酒水出了点问题，我今天可能无法保护你了。”红发的酒保凑过来，不动声色的闻了闻明烛的味道，果不其然，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善解人意的明烛点了点头，表示并不在意，“没事的，已经很感谢你昨天的保护了。况且昨天恶魔就没有来，不是吗。”

    酒保看着他，神色真挚:“我给你制作了一个手链，上面有一些可以击退恶魔的东西，希望他们能代替我守护你的安全。”他拦住明烛想要拒绝的手:“不需要报酬，这是我的一点歉意。”里面是他的血和他的一点天赋能力，足以让那位恶魔吃上一壶，至于他们是同流合污的伙伴这一件事，有人会相信黑暗生物的话么？那也太天真了吧。

    他走之后，明烛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没有再看书，只是借着小夜灯的光拿出那个手链，金制的细小链子上坠这一颗血红的宝石，里面似乎装满了液体，一晃动就如同岩浆一般流动起来。

    他将其带在手上，又慢慢晃了晃　轻轻的笑了一声。

    龙血还有一个作用，长期将龙血佩戴在身边的人更容易被欲望支配，换句话说，它可以壮阳。

    他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子。他支着头慢慢思考，他们为什么会喊他天使呢？任谁见了一个东方黑发的男人都不会将其喊作天使吧。

    他忘了很多东西，在一醒来便看到那张纸我该去卡兰镇了。那上面确实是他的字迹，为了寻找真相，他来到了这里，只是不幸的是，刚来没多久就被恶魔缠上了。

    他慢慢打了个哈欠，最近的他意外的困倦。

    月光透过轻薄的纱织窗帘照进屋内，悄无声息潜入的恶魔如饥似渴的看着床榻上的男人，只是他闻到了一股子讨人厌的那个该死的红龙的气味。

    没有恶魔会愿意与人共享他们的战利品，他也一样。

    去吧，恶魔诱惑着自己:去亲吻那位天使淫乱的唇，它有新玫瑰的味道，有古老的大地的味道，它吮吸了花和芦苇的浓汁。

    他要在天使圣洁的躯体上留下淫乱的罪证，在那锁骨，胸膛，大腿印上一个个属于他的印记。

    孤独的时候，我如月亮一般，只有在太阳照射它时才能见到。

    恶魔缓步走上前。天使睡得很熟，比往日还要熟，那是梦魇留下的后遗症，那位红龙造成的结果，恶魔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被爱情控制着的灵魂在呻吟中挣扎。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温热的身体，他的手指被一阵红光割破，其中流出的却是浓稠的黑色的血液，优秀的自愈能力让伤口很快闭合，可那滴血还是留到了明烛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他看向那散发着红光的手链，抬手轻轻一捏，那手链便化为了齑粉。

    我哭，我燃烧。

    他慢慢的附身亲吻掉不完美的颜色，让这副美丽动人的画作重现完美，贪婪的唇含住那修长的手指，尖牙收起它应有的尖锐变得温和柔软。

    牙齿摩挲着指节，舍不得吮吸了一下，却还是离开了。因为他知道，在这具身体之上，还有更诱惑的地方存在。

    我磨难自己，我的心痛苦死了。

    他如愿的吻上了那张性感的薄唇，比红龙更为大胆的舌尖探进其中，找到无意识无动作的情人，与它缠绵黏腻，水声混杂和明烛有节奏的浅淡呼吸声，这让恶魔深陷欲望之中。

    像狗一般舔舐过躯体正面却不敢将人翻转生怕弄醒的恶魔，替人收拢了衣物，盖好了被子，这会儿外面已经微微发亮，作为不受欢迎的存在他确实该走了。

    他不舍的吻了吻明烛的唇角和额头。

    “再会，我的爱人。”

    你带走了我生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