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使

    “早上好。”他回应了他那个友好邻居的问好，优雅的不着动作错开了周围的行人，向着街道深处走去。

    正在剪花的阿罗斯太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那个俊美忧郁的黑发男人缓步离去的背影。

    “他可真是个让人难忘的男人。”一道男声，阿罗斯太太转身，是杰克。杰克正是之前和楚打招呼的友好邻居。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罗斯太太有点生气，这人看向她的眼睛就像在看一个即将出轨的荡妇一般，这让她有些被冒犯到。

    “哈哈哈，很抱歉我的女士，可能我的话语让您误会了，我说的人，是我。”杰克嘿嘿一笑，金黄的发丝在阳光下如同孱弱纤细的菌丝，祖母绿的瞳孔好似隐匿在丛林中的猎豹一般。

    “您应该像个绅士。”阿罗斯太太气呼呼的甩上门，全然没有了原本淑女的样子。

    善于调侃的男人并没有关注她的去处，那双眼就这么望着逐渐走远的楚，直到那黑色的发梢消失在远处的拐角，他才坐回了院子之中的摇椅上。

    “我向来不适合当个绅士。”他喃喃自语道，“毕竟我是个园丁。”只会做一些维护娇嫩玫瑰的事。

    离去的男人自然不知道他那些友好邻居之间发生的一些有趣的小事，他正在寻找他这次的目的地，一间被满墙碧绿的爬山虎隐匿在后的小酒馆，传闻这里是驱魔人的地盘，近期似乎被不知名恶魔缠上的男人苦恼的想要寻求到一些帮助，毕竟被人登场入室并不是一件令人值得愉悦的事情。

    小镇里来了一个黑发黑眸的东方男人，在这个信息闭塞，甚至有些故步自封的小地方这件事传的意外的迅速，甚至比隔壁镇来了一群吉斯塔那的马戏团更让人来的瞩目。

    只是当这位纯澈的黑发男人推开酒馆大门的时候，里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不同于这些所谓落魄者又或者自称猎魔人高大粗狂的男人们，这黑头发来自东方的明珠眨着那双如同玄色琥珀般程亮深邃的眼，然后眸光流转带出一丝氤氲水汽，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鬼斧雕琢鸿渐之姿的玉像。

    娇贵的易碎的东方瓷娃娃。

    这位青年在东方自然算不上矮，只是到了这人高马大的荒芜之地，那些雄壮的家伙他自然相比不了。

    只是向前走了一步，男人仿佛迷失丛林的小鹿误入了豺狼栖息的地盘，所有人都在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差明目张胆告诉别人打算如何把他吞吃入腹。

    他们借着喝酒的空挡从酒杯的倒影里观望他，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

    新来的住客皱了皱眉，忽略那些过于轻佻的眼神，径直向柜台走去，根据友好邻居曾经不经意的提及，这间酒吧的酒保似乎更有话语权，按照那位邻居的原话，“他们总是很听汤姆的话。”

    与其说是柜台倒不如说是一张张破烂桌子堆叠成一圈。而作为酒保的汤姆却不像那些茹毛饮血的邋遢家伙，这个红毛酒保年轻的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年轻的酒保有一双温和的眼，如同蜜糖一般澄澈金黄的黄金瞳，当他走进的时候，汤姆正好放下手中的酒杯，将自己那块洁白的拭布整齐的叠在一旁，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吊带长裤，象征不洁的火红头发如同火神手中的炬火一般耀眼，那双闪烁的黄金瞳正注视着前来的东方男人，口中是无害友好的话语:“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在这嘈杂的闹市地方甚至不用心听都难以察觉，只是被那些火热视线困扰的东方男人忽然发现，令人芒刺在背的视野全部都消停了下去，他眨了眨眼，下意识向红发的酒保露出一个带这些许忧郁却礼貌的微笑，“你好，汤姆先生，我是明，我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的事情，需要寻求一些特殊的帮助。”

    被给予微笑的汤姆嘴角弧度拉大，“明……是吗？您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他将身体凑近了些，等到对方轻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他才慢慢开口:“您遇到了什么事呢？请说说看，这样我们才能……为您解决他。”

    明烛抿了抿嘴，这个向来知礼守节的男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这样的，我的家中似乎会经常到来一个不速之客，我……”他顿了顿，那双无辜的眼与汤姆对视，“似乎被恶魔缠上了。”恶魔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缠上一个不幸的人，就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是让明烛不理解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招惹恶魔的事。

    “那可真是不幸，那群该死的东西总喜欢把人搞得一塌糊涂……”不知是不是明烛的错觉，他看到汤姆的笑容更加大了些，只是再看去又觉得这红发酒保像个悲天悯人的天使，他应该是温和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个体。

    “不过，明，很抱歉虽然我很同情你，可是我们驱魔人的报酬要求可不低，特别是如果当我们发现那个恶魔不好对付的时候，你懂的，人总需要一些动力让他们去将生死至之人外。”汤姆将身体又凑近了些，在明烛没有发觉的时候，这个善于打动人心让人放下防备的诡辩者已经进入了让他无法逃脱的距离。

    可是汤姆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看着黑发的东方男人，就像一个善于钓鱼的钓鱼佬打完窝静等着鱼儿上钩，虽然钓鱼佬除了钓鱼无所不能。

    “当然，报酬我自然会支付，我只需要解决那个擅自入侵的家伙。他太让我困扰了。”明烛松了一口气，一个人独自来到这陌生偏僻的地方还在开头遇到这种充满不详与晦气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感到轻松。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他询问道。

    “随时都可以，方便跟您回家探查一番么。”汤姆开口，他似乎觉得有些唐突，开口解释道:“我们需要先探查恶魔来到的原因，我想您的家中可能有些东西于此相关。”

    “自然。”毫不知情的鱼儿就这般咬上了带着迷惑的鱼钩。

    “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根据他自己所说的，我暂时是他们的上司，没有谁会比我是更好地驱魔人＇而宣布提前下班的红发酒保随意解了自己白色衬衣的两颗扣子，在旁人看来，他就像只正在争锋斗艳的发情期的雄性动物，只是让他散发魅力的对象显然没有在他身上给予任何关注。

    这会儿两人一同走在路上，明烛还在思考方才那些酒吧里的人看他的眼神，其中大多是不怀好意的同情，只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酒保的发问。

    他思索了一番:“也许是命运指引我来到了这里。”只是现在看来，他的运气似乎糟糕透顶了。

    “……”酒保看了他一眼，神色奇怪，在明珠看过来时，他抱歉的笑了笑:“失态了，我以为你们……东方人不太相信命运。”

    “东方是个信仰自由的地方。”明烛的脸上出现适当的怀恋，他下意识眺望了一下远方，似乎在怀忆他的故乡。

    红发的酒保看着他，慢慢低垂下眼:“有人说过……”

    “你很像天使吗？”

    注视远方的东方男人似乎没听清，疑惑转头问了句:“什么？”

    “不，没什么。”酒保向他微笑，笑容甜蜜的像加了糖的鸡尾酒，适当醉人又不会过分浓烈。

    纯洁的天使啊，给予他们这些被神遗弃之人最绝情的最痛彻心扉的最后一击。

    小镇自然不是很大，距离酒吧到他所暂居的地方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他显然不是个善言的人，只是这位酒保着实有些热情，红发的先生从恶魔讲到小镇，从哪家的姑娘好看讲到小镇外庄园的高贵伯爵大人，他会附和恶魔的可恶，诱惑明烛说出一些关于恶魔的难以启齿的私密话语，就像伊甸园内引诱亚当的蛇，一边对其施以安慰和庇护:“您放心，我会帮您除掉他的。”一边勾着甜蜜的微笑开口质问:“您是怎么招惹上恶魔的呢，您做了什么事，去了哪里？”

    其实汤姆更想说:您可真是个淫荡的婊子，招惹来了色欲恶魔，还恨不得告知天下的样子。

    心中的恶意迸发，他的笑容越发甜美，他低头注视着这位矜贵表情略微苦恼忧郁的东方男人。

    他把自己表现得太无害了，以至于明烛根本没有发现，汤姆似乎高了他一个头，而他们现在的距离，恰巧是汤姆一伸手就能控制住他让他无法动弹无法逃脱的最危险距离。

    只是最基础的问答罢了，明烛想着。他皱了皱眉，只觉得似乎是自己太过敏感，红发男人看向他的目光还是一如初见的温顺友善，仿佛那副咄咄逼人的样貌是他的幻想。

    他们站在明烛所租的房子前，十分典型的欧式小房屋，两层的小别墅，带着一个巨大的露天阳台和落地窗，花园里种满了橙黄的向日葵，房屋外面的石砖上爬满了蔷薇。

    汤姆轻轻嗅了嗅鼻子:“确实有股讨厌的气息。”他难得正经起来，明烛转头看他，神色好奇，“你发现了什么吗，我是说……他们有气味么？”

    汤姆但笑不语，而是转了话题:“制定计划我们需要知道恶魔的实力，但是我还没有同他交过手。”

    “我想住进来，可以吗，明，我会贴身保护你，直到恶魔消失。”他真挚的眼神越发贴近的身体，他伸出手，将明烛整个人不动声色的圈在了怀里。

    便是迟钝的天使先生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明烛往后退了两步，向他看去:“您需要什么报酬呢？”他看向笑容不减的红发青年，在阳光下那头红发越发耀眼，只是现在他才发现那双鎏金的眸子之中一道深色的金黄竖瞳。

    天使先生的左手不自觉的跳了一下，强压住自己想要触摸什么的身体本能。

    “您能付出多少金币呢？”汤姆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在得到某个数字的时候，故意往上提了一倍，“10000金币，您看可以吗？”

    明烛皱了皱眉，一万金币他并非拿不出，只是那将近是他所有的资产，也就是说如果后续他不在小镇内找工作的话，他将露宿街头。

    “可以。”他还是点了点头，比起自己的安全，金币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毕竟一分钱一分货，东方男人想到。

    他丝毫没有意识过，还有一种可能——人财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