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很生气吧
营销号似乎算准了时机，通稿附加远处的照片和言辞暧昧的语句铺天盖地而来，仅凭着“娈宠”、“禁忌”这些关键词就让舆论掀翻了天，涉及“洛氏娱乐”、“洛云谁”的词条无一例外地跟着深红色加粗的“爆”字。 洛云谁本人没有平台账号，吃瓜群众就见缝插针地涌入了“洛氏娱乐”的蓝V官方评论区，甚至旗下的艺人都受到了波及。 温席甄停用很多年的社交账号则被直接关联在热搜词条下方，那个账号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悼念父母的一段诗词，也被网友胡乱解读成“与金主吵架后乱发牢骚”。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明明长着可以看清事物的眼睛，却常常活得像个盲人。 洛氏娱乐的危机公关很快上线，先是发送洛云谁抹去关键信息只留下时间的入院证明，然后寥寥数语表明“洛总目前仍在观察没有转醒迹象”，并在最后提出“限期要求停止对洛总的一切抹黑行为，我司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紧接着以陈悠为先，乔安可所在的ACW建筑事务所，还有几个大集团的蓝V和几位黄V的影视圈前辈导演制作人也先后发表声明为其背书，表示相信洛云谁的人品，坐等真相浮出水面。 至此网上分成了两波阵营，仍有坚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认为洛云谁与养子不清不楚的，还有一波相信公知力量的人们开始期待反转。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身处漩涡中心的当事人依旧躺得安稳，原本计划中应该在早上八点前苏醒的洛云谁，到了中午11点依然没有睁眼的迹象。 洛云锦揪着洛修然的衣领子要他给个交待，院方又派来两个医生，在病房里围着洛云谁一通忙活，量体温测血压又上了心电图监测，连呼吸机都备下了。 “病人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不排除是过劳和饮酒过量导致的，除了体温有些偏高外，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我们再等等”，洛修然接过护士送来的报告，边看边解释。 “刚才就你说我哥八点就能醒，结果现在都没动静。我不信你，给我看看！”洛云锦跟家里人吵架吵了一晚上，嗓子都哑了，依旧是输人不输阵，非要凑过去，不凑巧乔安可出去买早饭，左右没人拦得住他。 洛修然有些无奈地向旁边让了让，中英文的报告上列着许多向上向下的箭头，还有些不知所谓的代称和数据，洛云锦凑过去看了三分钟，捂着眼睛放弃了，姑且选择相信洛修然的说法，嘴上还不饶人，“算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会害他，如果他有事，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洛修然轻叹一口气，将报告收起来之前目光瞥到角落里从刚才开始就很安静的温席甄，冲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要看么？” “不了，这种时候相信医生”，温席甄动也没动，依旧靠在墙角，手里握着洛云谁早就没电了的手机，从手背的青筋看得出他握得很紧，似乎能从中获得某种神秘力量的支持。 “你倒聪明”，洛修然不咸不淡地夸道，跟洛云锦打个招呼就往走廊另一侧去查房了。 温席甄攥了攥发凉的手指尖，昨晚抱着人往外冲的劲头逐渐退去，强烈的后怕自心底滋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以至于他浑身发软，连多看一眼那些数字的勇气都没有。 还好……医生说了，他没事…… “进去看看么？”洛云锦将病房门扒开个小缝，转头看向温席甄，看样子是在寻找共犯，“快点，要是等下乔安可买吃的回来看见，肯定不许我们进去。” 医生离开时刚嘱咐过的，不要随便进去打扰病人。 温席甄心里那杆天平在医嘱与洛云谁之间摇摆，毫无疑问地偏向了后者，点点头跟着洛云锦溜了进去。 “你悠着点，我可不想我哥还没醒你又倒下了”，难为洛云锦此刻看到温席甄滑稽的走路姿势还能有心情开玩笑，“本家那群人太烦了，我哥醒了之后你先别给他手机。” “好”，温席甄几乎立刻回答，然后就再也没做声。 洛云锦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大侄子格外好安排，乖巧地一点也不像会把洛云谁打得三天下不来床的人，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只要是牵扯到洛云谁的事，想说服对方也并没有那么难。 洛云谁穿着浅蓝和白色竖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或许是身形太过瘦削，单人病床都显得很宽敞，温席甄走近几步，手指还没摸到那张脸，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了还得给大哥去个电话，你先陪陪他”，洛云锦将人送到就往外溜，出去时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安静的只剩旁边仪器的声音，温席甄伸手将盖在洛云谁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又觉得白色扎眼，将洛云谁的衣领子翻出来，有些别的颜色点缀，才显得没有那么素气。 温席甄坐在病床边，回忆两人之间的相处，发觉自己对洛云谁真的算不上好……过了一会，遇上其他的医生路过，以打扰病人休息为由，直接将他从里面轰了出来，也不管他从进门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直到下午三点半，洛云谁才悠悠转醒，被下午的阳光刺到，眉毛轻轻皱起，稍微动了动身子，被酸痛的地方牵扯地倒吸凉气，声音惊动了一旁站着沉思的洛云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洛云锦走上前扶着他的腰调整病床的角度，洛云谁趁机问着：“这是……哪里？” “中心医院，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洛修然过来一趟”，洛云锦原本想给他递杯水，此刻却福至心灵的想起了医嘱，手在杯口绕了个圈端起来自己喝了两口，转身正对上洛云谁莫名其妙的目光，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合理吗？ 但洛云谁大概是在心里骂过就没再问出口，只是低头搓搓手指，看上去像是掐指算着什么，再抬头时淡然的表情上已然看不出什么破绽，平铺直叙地问道：“我身后……很痛，是发生什么了？” “你还记得什么？”洛云锦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后者别过头，嫌他晃得厉害搞得头晕。 “我的记忆只到离开会场回房间，然后就到这里了……” “艹，趁人之危的傻逼！”洛云锦低声咒骂，然后迎着洛云谁探究的目光宽慰道，“没事，这件事交给我就行，等会大侄子给你送饭过来，我特地问了你醒来之后能吃什么喝什么让他回家去做饭了，贴心吗？” “他知道了？”洛云谁的脸色变得有些惊惶，抓着被角的手指都收紧了许多，“我……他……是不是很生气？我……” “没有没有，大侄子特别担心你，守了你一晚上，我看他都有点神情恍惚了才让乔安可带他回去的”，洛云锦赶忙解释，顺带着在床边坐下给洛修然发消息，等到对方回复后又将手机收了起来，“而且有些事我还是得跟你说，他也不方便在场，就算是我把他支开了，他原本不想走。” 刚醒的人对外面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一无所知，洛云锦尽量挑了无关痛痒的重点讲给洛云谁听。 而洛云谁也不愧是在娱乐产业混迹数年的人物，从那数笔带过的细节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心中已然勾勒出了事情的全貌。 简而言之，他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温席甄救他时两人被堵在酒店里，然后被记者拍下发到网上做文章……这是个局，对方将温席甄与他一起装了进去。 “本家不会放任舆论发酵至今而毫无动作”，洛云谁很认真，丝毫不给洛云锦打马虎眼的侥幸，“说说他们的打算。” “哥你真的是……”洛云锦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洛云谁对自己的刻薄，最终只得和盘托出，“他们想快点宣布订婚的事，对外只要解释说大侄子其实是云莱的男朋友，舆论就不攻自破。” “……” 洛云谁心里一疼，手指失神猛地用力，指甲在拇指上抠出了一道红痕。 看他不开口，洛云锦只能继续说，“不过现在网上也不光是说这件事，陈悠哥和大V们都发声相信你们的清白了，我看就算是不说订婚，那群闲人也撑不了几天就会有其他谈资。” “……” 清白么？他跟温席甄之间…… 大V站台发声自然是自己多年积攒下的好人缘，可那些人这么一说，他自己倒是心虚。洛云谁恨不得再晕过去直到风平浪静，可既然醒来了，事情总要面对和处理。 “手机给我用一下”，洛云谁伸手，洛云锦盯着那只手半天，支支吾吾踟蹰着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他手心里。 洛云谁看着被摔花了的手机屏幕一阵窒息，大概能猜出个由头，半晌领情地说了句“回头给你买个新的”。 “你个逆子只当你爸死了，还打什么电话？” 电话接通，洛文涛的怒吼从听筒里振聋发聩地传了出来，洛云谁淡淡地看了眼洛云锦，后者明显心虚，指尖无谓地挠了挠鼻尖。 洛云谁收回目光，低声清了清嗓，“叔叔，我是云谁……” “啊，哦哦，云谁啊，你醒了？”洛文涛问了句废话，洛云锦在一旁嘟囔“不醒给你打电话的事鬼么”，又被洛云谁瞪了一眼，不服气的闭了嘴。 “嗯”，语气算不上热络，洛云谁应了一声之后，对方似乎还想找点什么寒暄，却尴尬地沉默了，想来是对没什么其他关切，洛云谁对此只是笑笑，然后切入正题，“叔叔，说说订婚的事吧。” “云锦跟你说了？云谁，订婚百利无一害，能把这事摘干净，也能给那孩子谋个好靠山”，洛文涛规劝的话就像是电视剧里怂恿员外嫁闺女的媒婆，就差一句“何乐而不为”。 “叔叔似乎忘了，他如今的收养人是我。” 言下之意，难道我不足以做他的靠山么？ 语气难辨喜怒，说话的人神色依旧是淡淡，带着生人勿进的疏离，“现在宣布订婚只会让外界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认为云莱是被推出替我挡枪口的可怜虫。本家最近涉猎慈善事业了么？这么上赶着给人送新闻？” 洛文涛一天之内见到两个如此“大逆不道”反驳自己的后辈，被噎得半天都没说上句囫囵话，电话里沉默的时间久到在旁偷听的洛云锦以为信号断了。 “云莱喜欢小温，就当是为了你妹妹的幸福你也不应该阻拦，难不成你还要跟你妹妹抢人吗？跟你扯上这种关系对小温而言是什么好事？总之本家没有要跟你商量的意思，收养关系解除的手续已经在流程上了，到时候只需要签个字就行。 顺便提醒你，你父亲开办的公益幼儿园，如果没有洛家出面帮忙运作，投资和手续仅凭他自己能支撑多久？如果是洛家随便做个什么梗，云谁，你又帮得了他多少？ 本家如今姑且算是动不了你，可其他人呢？年轻人根基尚浅，不要觉得自己安稳就能高枕无忧，洛家从不做亏本买卖，就算对子孙也是一样，别把自己养成一步废棋。” 洛文涛说完，没有给洛云谁任何余地，直接切断了电话，再拨过去就变成了忙音，大概是终于狠下心来拉黑了自己儿子的手机号码，还自己一份清静。 “操，那群老东西也太卑鄙了，这是在威胁你？”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是的”，洛云谁微微动了动嘴皮，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洛家向来是结果论，为了达成订婚的目的，他们不会在乎砍掉我这种横生的枝节，说到底对于洛家而言，我又算什么呢？” 洛云锦脸色很不好看，就像是洛文涛觉得有他这么个儿子闹心一样，他也开始觉得有这么个亲爹有点晦气，于是愤怒的将洛文涛的联系方式也拉入黑名单，以牙还牙。 “那现在怎么办？”洛云锦有些担心地问道。 洛云谁看上去还算淡定，淡淡地咂摸道，“他们说得对，跟我扯上这种关系，对席甄确实不是好事。” “哥，我替我爸跟你道歉，你别太放在心上”，洛云锦小声嘟哝，凑过来拎着洛云谁的袖口晃晃。 洛云谁看着自己弟弟这个熟悉的小动作似乎笑了笑，从小开始，每次洛云锦惹了自己翻脸，就是这样摇着袖口撒娇求原谅。 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毫无新意。 洛云谁拍开他的手背靠回床上，闭着眼收敛起全部的情绪，缓声开口：“没什么，我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