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别出事
温席甄在电梯里审慎地思考着等一下见到洛云谁时的开场白，将所有的可能性逐一打了腹稿。 如果洛云谁在睡着，就先问有没有打扰到他，然后再问问他累不累饿不饿，需不需要自己帮他揉揉穴位助眠。 如果洛云谁在开会，就先不要说话坐在一旁看看他也是好的，时不时帮他添一杯热水，拿几块零食，如果不是视频会议，大概还能逗着他喂给他吃。 如果洛云谁碰巧闲着，那最近的很多事，或许是个说开的机会…… 总之他未雨绸缪，自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电梯“叮”一声停在16层，温席甄深呼吸，昂首挺胸地沿着酒店房间的指示寻找1609的方位，酒店厚实的地毯在鞋底蹭过有些发涩，他好几次差点被绊住。 “1603……1605……1607……” 温席甄走到原本该是1609的房间门口，却发现面前的门居然是敞开的，他小心地在门口待了一会，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套间进门的地方是会客厅，看上去不像有人入住的样子，温席甄径直穿过推开了卧室的门，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向后退出半步。 床上被褥凌乱的散开着，白皙纤瘦的男人趴在被子上，下半身还维持着被枕头垫起的体位，双腿敞开的地方积了一滩不明液体，黏乎乎地湿了一大片，大腿、后背满是深红色的吻痕，下嘴的人很用力，有几处青紫看上去甚至像是用牙咬出来的。 那人似乎睡得很沉，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 温席甄双腿僵直着立在原地，难以消化也不想接受面前的场景，可那恬静的睡颜他太熟悉了，是他整周都没有抱过的人…… 他的心里痛极了…… “小爸……”温席甄走近了些，颤声叫着床上的人。 洛云谁没有任何反应，温席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微增大了些音量，“小爸，你……” 趴着的人被他翻倒在床上，依旧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小爸？”温席甄心里一阵慌乱，伸手在洛云谁的脸上拍打几下，脸皮微红，可那个人依旧闭着眼，“小爸？你能听见我说话么？洛云谁！你醒醒……你醒醒啊……” 温席甄连呼吸都忘了，面对着毫无反应的洛云谁，伸出去的手愣在半空，无谓地抓握几下，四下张望着，“怎么办？怎么办？洛云谁，云谁……我是席甄啊，小爸，你醒醒，你别出事，我求求你……” 目光下移到了洛云谁身后的那个位置，温席甄能想到最恶劣的后果，可他不敢去证实，手指在触碰到皮肤的前一秒转了个弯，从一旁抓了条浴巾将关键部位遮挡起来。 该找个人帮忙，洛云谁需要去医院…… “喂大侄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洛云锦那边有些吵，大概是也跟着去了下一摊，温席甄张了张嘴，看着洛云谁的样子，眼睛一酸两行泪夺眶而出，深吸了一口气，连呼气的节奏都听得出颤抖的厉害，脑中的几个关键词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捂着双眼语无伦次地哭道，“快……小爸，在酒店，帮我……帮帮我，送他去医院……快来……” “卧槽，你等着，乔安可，走了”，洛云锦一阵惊呼，那边似乎有人走近了问句什么，洛云锦显然没有耐心解释，怒怼了一句，“赶紧走，他妈的家里着火了，赶紧，少废话。”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洛云锦说自己十分钟就能到酒店大门口，温席甄挂了电话来不及擦干眼泪，走到床边，弯下腰用自己的外套将洛云谁严严实实地罩住，又将帽子扣在他脸上，裹好之后将人抱在怀里。 他急不可耐的冲出房间，恨不得插翅飞到医院，可又怕跑得太急颠坏了怀里的人。 “小爸，你要是听见了就理理我”，电梯里，温席甄侧过身子低声在洛云谁耳边呢喃，语气带着哀求，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是父母出事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具体地体会那种恐惧，“你别出事……就这么一会……怪我没有去找你……” 温席甄到大厅的时候，洛云锦还没到，他焦急地抱着洛云谁往酒店外走，刚走到门口，只听到门外一阵喧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枪短炮对准了他们的方向，闪光灯和快门声连成一片，温席甄几乎睁不开眼，还不忘护着怀里的人。 小爸不能被拍到…… 你们不能拍这样的他…… “别拍了……” 温席甄抱着人背过身子，颤抖着将洛云谁的脑袋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顾不上同样在哆嗦的自己拖着洛云谁向里侧移动，用酒店大厅的柱子遮挡了洛云谁，嘴里不住地念着，像是在给自己听，也像在求着那些丧失良知的人，“你们别拍他……” 记者被保安拦住进不来酒店，但声音还是从门缝里传了进来，“请问你是洛总对外宣称的养子吗？请问二位的真实关系是怎么样的？” “外界传闻洛总喜欢男人，请问您是否知晓？” “身为世家的继承人，洛总的私生活是否一直如此混乱？” …… 后槽牙磨得发疼，温席甄依旧没有转过去，牢牢地将洛云谁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作为屏障壁垒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言语，又生怕吵醒了人，伸出一只手捂住他靠外侧的耳朵。 刚才想让洛云谁快些醒，此时又庆幸这些污言秽语没有被听到，不然他得有多难过…… 门外的记者依旧举着话筒不依不饶，“请问……” “问你大爷！”洛云锦的声音穿破人群，拨开那些碍眼的镜头，“保安呢！把这些媒体都记下来，到时候律师函一个都别落下。” 被扒拉开的那些人不服气的骂了几句，洛云锦心情不爽一一回击，然后喝令工作人员以影响正常营业秩序为由报警处理。 温席甄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稍稍放心下来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糊了整脸，洛云锦走上前只消一眼就看明白了一半，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乔安可，你送我哥和席甄去中心医院，直接找洛修然，这里我处理。妈的，一个都别想跑，敢伤我哥，老子弄死他们。” “好”，乔安可深深地看了洛云锦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或许是乔安可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也或许是洛云锦刚才的威胁起了作用，温席甄将洛云谁放在后座上，自己从另一侧上了车，让人靠着自己躺平，一路小心翼翼，时不时轻轻叫对方的名字。 洛云谁……云谁…… 从酒店到中心医院的路程大概有二十分钟，温席甄仿佛过了二十年那么久，洛云谁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他又怕是自己随意将人移动弄坏了哪里。 “小爸……” “你别太着急了，云谁肯定会没事的，可能是被人下了迷药之类的东西，你们被人算计了”，乔安可抬抬眼皮看看后视镜里哭得不成样子的温席甄，将前座的纸巾盒丢过去，“对方还得做文章，不会真让云谁出事。” “……” 温席甄冷静不下来，即便他承认乔安可说得在理。 乔安可驾驶老练，甩掉了几个跟车的人，车刚到医院门口，洛修然带着急诊的大夫麻利的将人从后座抬上了移动病床，温席甄刚要下车，乔安可先一步锁了车门，“先让他接受治疗，你这么大个目标，太惹眼了，那些记者不是傻的。” “我想看着他……”温席甄低声说道，嗓音委屈又沙哑。 乔安可没说话，倒车出了医院正门，在外面饶了两圈，直到手机屏幕亮了亮，他拿起查看信息后从另一个门进了车库，又在地库里盘桓一阵才停下车，沉声道：“跟我走，云谁转去住院部了，普通病房，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外伤，待会再细说。” “谢谢”，温席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一半，乔安可带着他没坐电梯，沿着楼梯一层一层转圈向上走，低声道：“您好像很有经验，不像我，只会着急什么都不懂……” “早年间躲债的经验丰富罢了”，乔安可说着，推开了旁边的安全门，下巴向外扬了扬，“到了。” 温席甄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以这样的形式再次见到洛修然，对方显然也是一样，看到他的时候快步就要走过来，还没到一半就被乔安可拦下。 乔安可低声跟洛修然解释：“不是他做的，有人从中作梗，还没抓到，如果他醒了没准能记得什么。” “操”，洛修然一拳锤在墙上，“别抱太大希望，体内检测出氟硝西泮残留，顺应性遗忘会让他对这段时间几乎毫无记忆……” 乔安可耸肩，试着让气氛没有那么僵持，“万一呢……” “还是先祈祷他没有成瘾吧”，洛修然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盯了温席甄一会，目光谈不上友善，眼神收回去的时候似乎还不屑地发出一声鼻息，“我先走，有事电话叫我，他要是醒了，也先给我打个电话，别随便喂给他水和吃的。” 温席甄贴着墙站着，跟乔安可一人一边像是病房门口的两尊门神，两人都不是热络的性格，尤其是有一个心里还装着事。 温席甄从病房门口的玻璃往里看着，这个角度只能依稀瞧见有人躺在床上的半个轮廓。 想见的人离他那么近，可是这扇门他却还不能推开…… 洛云锦大概晚了一个小时才到，戴着耳机皱着眉头少见的看出几分真实的怒火，乔安可帮他顺气的手被啪一声打落，洛云锦手指点点自己的蓝牙耳机，示意他不要出声。 “所以每个人都只关心股价，关心脸面，关系酒店能不能正常运营，从接到电话到现在，你问过半个字我哥现在怎么样了么？” 洛云锦推开安全门去了楼道，安全门挡不住他声嘶力竭爆发的怒吼：“他现在人在病房里！他还没醒过来！你们有没有人稍微心疼他一下！他是个受害者啊，凭什么要被问责！你们有没有良心！积点德好不好？” 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门里一声闷闷地撞击，动静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乔安可叹了口气，从外面敲了敲然后推开门去哄人。 温席甄抬了抬眼，他从洛云锦怒吼的内容里，已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而就是这个大概，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像是有双手钳住了咽喉，疼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