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图报

    韩锦沅再次睁眼，人已经躺在自家的沙发上了。屋子里被保姆收拾得很是整洁，整个房子里只闻得到自己身上酒的味道。韩锦沅起身冲了个澡才勉强消除点身上难闻的味道，清洁阿姨白日不在这里，看时间正是下午时分，他醉酒躺到现在，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一样。

    韩锦沅看了看四周，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一样。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青年，那个张嘴不离“夫君”的妻子，那人的模样亦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一笑一痴，皆让人回味无穷。

    去看看他吧。韩锦沅想，即便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世界，但那样相像的模样，他怎么能平静待之呢？

    韩锦沅便叫了代驾去舅舅家。

    舅舅在工作，舅妈出去玩了，家里就只剩下放假回家的堂姐和侯辰熙。

    “小沅怎么来了？”堂姐听到开门声出来，还穿着一身家居衣疑惑地问韩锦沅，他这个堂弟多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会突然到这来？

    韩锦沅笑道：“姐姐好。”

    侯语琴下了楼：“小沅好呀。”

    她坐在沙发上看韩锦沅，思考要不要拉点家常，她出国留学也是才回来，和这个堂弟真的不太熟。

    韩锦沅坐得板正，停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表弟呢？”

    侯语琴终于摆脱了这种尴尬的境地，她站起身带着韩锦沅上楼，随口叫道：“小熙？”

    侯辰熙应了一声，拖拉着拖鞋出门，看到楼梯走了一半的韩锦沅愣了愣：“哥哥好。”

    他姿态都拘谨了起来，让侯语琴看了好笑。侯语琴便说：“你俩玩，有事去隔壁叫我就好。”

    “好的姐姐。”韩锦沅乖巧得不得了，等着侯语琴关了门才看向侯辰熙。

    “哥哥...”侯辰熙明显无所适从，韩锦沅从来没怎么理睬过他，哪怕是他舔着脸凑上去想要融入，却也是不能的。因此如今韩锦沅亲自来寻他，他自然是受宠若惊极了。

    况且...他也不敢太过明显地接近。太心急的话，韩锦沅会感觉他带有目的性，他不想被误会，也不想招人烦。还好幼时大哥哥曾对他说早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他不怕等待，他只怕韩锦沅爱上了其他人，更厌恶他。

    韩锦沅的喜好和讨厌他都清楚，他不会惹人烦的。

    是的，侯辰熙死后，在这个世界成了一个孤儿。他是有意识的，本想着长大了之后自己努力工作，再慢慢找韩锦沅的。没想到意外被韩锦沅的舅舅家收养，也从而得以亲近韩锦沅。他的夫君还没有长大，也并不愿意亲近他，但没关系，他会...等待夫君想起来一切，等待夫君爱他。

    韩锦沅先入为主进了屋子，看着站在门口怯怯得像个鹌鹑一样的侯辰熙问：“站在那干嘛？”

    说完自己都想笑了，这一招反客为主倒是有趣，果不其然站着的侯辰熙更愣了。

    可想了想他还是笑不出来。

    他爱的人死在他眼前，他对着这张极为相像的面孔，更多的反而是惆怅和沉重。

    侯辰熙静了一会儿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哥哥喝茶吗？”

    韩锦沅深深地看了眼他，眼角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狼狈地挪开眼摇了摇头：“我先走了。”

    侯辰熙不明所以。他的手却先一步大脑行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

    两人都静了静。韩锦沅皱眉看他，侯辰熙这才松了手：“对不起哥哥，我...我......”

    他“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话，韩锦沅有些不耐烦了。他拍了拍被拉得有些皱的外套，暗道自己真是奇思妙想。那个世界轨迹甚至都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反而更像是他做的一场荒诞而奇怪的梦，他居然想在这个真实的世界找相似之处吗？

    他扭头便要离开，却听侯辰熙再次开口：“我可以吗？”

    “什么？”韩锦沅听得云里雾里，这种前言不接后语的话实在听不懂。

    “......”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侯辰熙突然提起的勇气就这样没了，韩锦沅这么多年来几乎就来见他这一次，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来了。

    被他亲手搞砸了。他本可以机灵勇敢一点，让哥哥高兴，或许...或许他以后就愿意多亲近他一点了呢？可突如其来的幸福太过梦幻，他从来不敢想，以至于在哥哥面前竟然笨拙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侯辰熙眼睁睁地看着韩锦沅离开，保姆阿姨关上了门，那辆车......

    他匆匆忙忙跑下楼，拉住正在等代驾的韩锦沅，看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自己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韩锦沅一脸被冒犯到的表情，生气地扇了他一巴掌。

    侯辰熙的心一下子凉了。保姆阿姨叫了姐姐下来，姐姐有点生气，几乎是竭力控制着情绪：“醉了酒就多睡会儿，锦沅你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

    侯语琴板着脸教训自己弟弟：“小熙你是不会还手吗？不会躲吗？给我回屋去。”

    韩锦沅也很生气，实在没想到自己是被强吻了。可对着堂姐的怒火，他又实在解释不出口，他平时纨绔是出了名的，侯辰熙好学勤奋乖巧礼貌也是出了名的，遇到这种事，他实在是说不清。

    侯辰熙摇了摇头，“姐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想和哥哥说点事，你能不能...”

    侯语琴翻了个白眼。她向来护短，可侯辰熙这样上赶着去，她大概也明白了两人间该是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的，她留在这也没用，就让俩小孩儿自己解决吧，谅他们也出格不到哪去。想了想便恶狠狠警告两人：“有事好好解决，不许打架！”

    侯辰熙乖乖点头，韩锦沅心里憋着一口气，坐上车拒不配合。

    侯辰熙没办法，站到车窗旁询问：“哥哥我能进来吗？”

    韩锦沅对他很无语。

    侯辰熙坐上了驾驶的位置，副驾驶的韩锦沅更无语了。

    侯辰熙道歉：“哥哥对不起。”他看了看韩锦沅有意转过去的身体，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我，喜欢哥哥，一直都喜欢，喜欢好久了。”

    既然冲动到了这一步，还不如坦白。

    韩锦沅蹙眉：“神经病吧？”

    侯辰熙苦笑，自嘲道：“我也感觉自己是神经病。一看到哥哥就会情不自禁，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像个傻子一样讨不了哥哥喜欢。”

    韩锦沅想起记忆里这个小孩是会经常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可后来他爱搭不理，小孩儿久而久之也就不敢接近他了。

    可爱情的话，也不至于吧？

    侯辰熙见韩锦沅表情有所松动接着道：“我什么都不要，哥哥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什么都没关系，哥哥能偶尔想起我愿意见我就可以的，我会很乖的。甚至......哥哥喜欢其他人的话，我......”

    他言语恳切，却有点语无伦次了。可这样委曲求全的样子，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韩锦沅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他蹙眉瞧他，见侯辰熙眼中已经蓄满了泪，他又禁不住想起了那个青年，一时间竟狠不下心拒绝。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他呢？侯辰熙给人的印象向来和他这种纨绔是不同的。伶俐知礼，内敛温和，遇人先笑，不着生色的讨好在大人面前很吃得开。然而满打满算，他如今也不过才十九岁。

    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韩锦沅只觉奇怪，甚至起了是不是...那个世界里的侯辰熙穿越了过来？如他一般遇到了什么系统？

    可细细想来还是不对，他的言行举止皆十分正常，况且表姐也并未察觉到任何端倪，穿越自然是说不通的。他或许想借自己，得到什么好处吗？

    韩锦沅烦躁地落下车窗，车内封闭的空气让他更加凌乱。

    “我考虑一下。”韩锦沅模棱两可哄骗道，先让他别做纠缠才是正理，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和精力去面对另一个人的无理取闹。

    侯辰熙侧头看他，温顺地敛了眉，他这样倒贴都不要，他还在期待着些什么呢？再纠缠下去无非是让哥哥更加讨厌，不如及时止损，说不定......

    侯辰熙深吸了一口气，哪有什么说不定呢？韩锦沅从来都不爱他，无论什么时候。上辈子是怜悯和可怜，如今是应付和敷衍。

    他抬起头对韩锦沅轻轻笑了一下：“我等着哥哥的消息。如果...哥哥......平时我能去见哥哥吗？”

    “当然。”韩锦沅礼貌微笑：“随时。”但他在不在可就不一定了。

    侯辰熙点了点头：“我送哥哥回去吧，我也考了驾照的。”

    韩锦沅蹙眉，似是不愿，但没等他拒绝侯辰熙就迅速开了口：“已经天黑了，哥哥叫代驾会很慢。”

    韩锦沅默默吐槽：不是你我会至于到天黑才能回去？

    他后仰身体做出一种放松的姿势，侯辰熙稍稍放了心，开了舒缓的音乐缓解气氛，缓速前进。他总想和韩锦沅多呆一会，可韩锦沅不愿意，他知道。

    那么这一世，他还要不要纠缠呢？或者让韩锦沅就这样快乐地过完一生，没有他的话，一切都很好。他不能自私，侯辰熙告诫自己：韩锦沅对他那样好，到了他知恩图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