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谋
元青竹和路景星是多年的好友。他们相识于一次山下的游历，后来自然而然成为相知相惜的好友。 元青竹此人如潺潺而流的泉水，你仅从外表瞧不见他身上的锋利、尖锐或激烈，也许你不能一眼发现他，可当你注意到他，便再也无法忘记他带给你的心旷神怡的感受。 元青竹很容易让人信任。这是路景星对元青竹的第一印象。 路景星则像雾，雾可以出现在很多地方，田间地头、高山之巅。雾可以为草木带来润泽，也可构造清丽孤寒的仙境。你远观着，心中或许疑惑或许赞叹或许畏惧，可当你一旦走进，却什么也找不到抓不住。 元青竹后来将这个比喻说给路景星听，路景星难得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少有的调侃。 “我还以为你是说我变化无常，难以捉摸。” 元青竹没有任何心虚，依然笑得温和。 “你这么说，也对。” 他二人从来没有想过为何会成为朋友，可都觉得本该如此。即使不常联系，也一定会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出现。换言之，当他们出现在对方身边，很少仅仅会是巧合。 路景星知晓元青竹到达门派的消息，便赶紧结束手头的事，去往给其安排的居所。 他到时，元青竹正盘坐在床上打坐。路景星知道其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结束，于是走出门外练起剑法。 当他练到第九层第四式，听见有人朗声道：“几月不见，你的剑法又有精进。” 路景星循声看去，元青竹正站在门边看他练剑，也不知看了多久。他于是挽了一个剑花，剑锋指向元青竹。元青竹笑着摆摆手，走回房中。 路景星不管这些，继续顺着第四式往下，将整套十式剑法练完才收了手。 见他走来，元青竹手指轻叩几下桌子。路景星于是坐下，开门见山道：“最近师门受青玄派之托，要将万劫教教主留下的武功典籍接来，在我门中收藏。” 听到万劫教，元青竹皱起眉头，语气多了几分凝重：“万劫教？这东西如此不善，怎么不干脆毁了，青玄门是何意图？” 路景星却很淡定。“不知道，不过既然让我们去接，就不会容他们翻得起天。” “你都决定好了？” “是。所以我想让你一起去。” 元青竹咦了一声，早就知道他会疑惑，路景星解释道：“青玄门不只给北辰发了消息，现在武林皆知，北辰要派人从青玄门将万劫教的秘籍接回来。” 元青竹这才点点头。 “难怪你如此谨慎，青玄门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如此，有劳青竹道长为我北辰解忧。” 路景星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在他脸上却如明珠之光。元青竹斜他一眼，语气难得有些不满：“你倒是越来越会使唤人了。”他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笑过，又商议起接送秘籍的细节。等正事谈罢，元青竹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一个人。 “庆云，你可有位师弟名唤路野？” 路景星眨眨眼睛。 “路野？你遇见他了？” “嗯，他说替你来看看我住在这儿有何需要。” 元青竹饶有兴致地观察路景星的反应，路景星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我没安排他来，也不知他是从谁那儿知道消息。”他看向老神在在的好友，眼中有些疑惑，“你们发生了何事？” 元青竹因这无趣的反应失了探究的兴趣，想想也不算什么大事，于是应付道：“无事，他就是来问我有何需要，我看出不是你派来的，所以问问。” 回到自己的住所，路景星仍有些在意元青竹提到路野。他刚一进门，正想去找人，却见路野笑嘻嘻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 “师兄，真巧。我正好熬了银耳莲子汤，你就回来了，快尝尝。” 路景星盯着这个一脸真挚热心的人，本来想质问的话被自己默默吞下。 路野面对路景星坐下，催促他尝尝。路景星拿起瓷白的汤匙舀上一勺糖色的汤水，感受到汤水滋味清甜又回味无穷。 “师兄，你别光喝汤，银耳雪梨也要和汤一起喝。”路野只有在催路景星吃饭的时候，才会在其面前显得有些强势。 路野偷偷瞄着路景星瓷白如玉的脸，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至少这一刻，他会有种和师兄无比亲密的错觉。 “多谢。”路景星接过路野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路野对其笑得灿烂，让路景星想问的事情最终没有问出来。等他收拾好碗盘从房中离开，路景星望着其背影沉思，良久叹出一口气。 “罢了，他若是有何心思，我多盯着便是。”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向旁人解释。 路野进门时就隐隐感觉师兄有话要说。他同师兄相处这么久，早就摸清路景星的脾气。但他没有想过遮掩，对师兄，他从不遮掩。 可路野等了许久，也不见路景星开口。他端着碗盘正准备从房中离开，走到门边却突然回过身看向路景星，说：“师兄？” 路景星似乎有些疑惑地望来，路野于是又说：“没什么，我去练功了。” 路景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也许是感觉错了，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对师兄的了解绝对不会错。梳理思绪后，路野怀疑元青竹说了什么，才让师兄看他眼神有异。 这小白脸，居然如此长舌。 路野心中怨恨，可又不能如何。他把所有怨气散发在剑招里，开始还能按招式挥舞，后来因为情绪越发激动，基本变成胡劈乱砍，仿佛空气是他莫大的仇家。 一道冷冷的声音惊醒路野。 “胡闹。” 路野一个激灵，立时停下，手垂在身侧，头也不敢抬起。他讷讷地喊了一声：“师兄。” 路景星缓步而来，厉眼盯着路野，语气冷淡严肃：“我教你的剑法，你便是这样练的？” 路野羞愧难当，不敢回答，仍低着头。路景星伸手握住路野握剑的手，路野惊讶地抬起头，眼前都是路景星俊美的侧脸。 没等他反应过来，路景星顺着他的手，带他身随剑走，从剑法第一式练到第二式。 路野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然注入了神力，平白轻灵起来，素日里难使的剑招此刻轻易连成一线，发挥出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威力。 这就是有实力的感觉吗？路野茫然地想。 等路景星松开他的手，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中久久不能自拔。 “路野，路野。” 路野回过神来，赶紧称是。路景星没有生气，却仍然很严肃。 “我不日便要下山，你且先好好练刚才的招式，回来我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