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浅色的床单上，被染了一大片血迹。黑瞎子趁着解雨臣去洗澡的间隙，打算赶紧换床新的。 可刚撤掉床单才发现，血流得太多，已经浸透了床单，染到了下面的床垫之上。 床垫一时半会儿没法换，黑瞎子盯着那片鲜红皱起了眉。好好的床，就这么被解雨臣弄脏了。即便是用新的床单铺上去盖住，权当眼不见为净，黑瞎子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膈应。 黑瞎子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把刚拽下来的床单又扔回床上，自己转身出了屋，去找另一个卧房。 因而在解雨臣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张凌乱不堪的床。 床垫上的鲜血很是扎眼，解雨臣看着它，似是欣喜又有无奈地笑了笑，便拾起扔在地上的自己的衣服去找黑瞎子。 恰巧黑瞎子正从一楼的浴室里出来，身上穿着从宿舍里带出来的旧睡衣。一抬头，便看见了准备下楼的解雨臣。 黑瞎子刚要开口说话，解雨臣就抢了先：“床脏了，今晚在一楼的客房里睡。明天有空找人弄床新的来。” 原本黑瞎子就想拿解雨臣的洁癖来当挡箭牌，现在由他自己开口更好。黑瞎子在心里准备了一下，堆着一脸的笑迎到了解雨臣的面前，在对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将人一把抱住：“跟你在一起，睡哪里都行。” 解雨臣只在腰间裹着浴巾，黑瞎子整张脸埋在他光洁的胸口之上，浅浅的呼吸打在肌肤上勾起一阵战栗。忍不住回抱住黑瞎子的后背，手指穿过还带着吹风机热度的发丝：“知道了，松开吧。” 嘴上说着要他松开，可自己的手却还流连在黑瞎子的脑后。发觉了这一小动作，黑瞎子干脆用力，环着解雨臣的腿将人抱起来：“不松，我得一直抱着你，不然就跑了。” 解雨臣被他冷不丁唬了一下，双手下意识要施力，可又立刻放松了下来：“放心，不跑。你别哪天偷偷摸摸跑得没影了就行。” 黑瞎子紧紧抱着解雨臣，一边往客房的方向走，一边亲了亲他的胸口。心中因为解雨臣刚刚的话勾起了些许的恐慌：“我不跑，我怎么会偷偷摸摸跑得没了影？我才刚刚有幸跟着你，怎么会舍得和你分开？” 人在说谎的时候，会无意识去重复提问者的问题。明明也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怎么还会出现这种纰漏？ 解雨臣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放松了身体，倚在黑瞎子的怀里。 客房和主卧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黑瞎子撩开凉飕飕的被子，将人平稳地放到床上，松手时还附赠一个脸颊边的亲吻：“睡吧，爱你。” 墨镜后的目光解雨臣看不见，便自欺欺人地在脑中补齐了他一副深情缱绻的模样。解雨臣抬手勾住了黑瞎子的脖颈，笑着回了一个亲吻在他的唇上：“我也爱你。” 房间的窗户用了厚重不透光的帘子，关上灯后世界便漆黑一片。黑瞎子刚一躺下，还未来得及翻身，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源靠近。 这么大一张床，无声无息地靠过来实在让黑瞎子有些心惊。黑瞎子一边按下心中的不解，一边伸手抱住了凑过来的人：“是冷吗？解总。” “不冷，你自己不是说要一直抱着吗？”解雨臣在黑瞎子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还有，私下别叫解总。” 说真的，这样的解雨臣有点超出黑瞎子的认知。他发誓，在这间“公司”里的所有人，肯定都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解雨臣：又宠又黏人。活像个刚刚陷入热恋的大学生。 不，中学生。 至于其他传说中的小男宠有没有见过这个样子就说不准了。黑瞎子想到那些男孩，不由自主地顺着往下琢磨那些男宠是怎么选的，私下和解雨臣会有什么样的交流？以这种身份传递消息似乎的确不怎么招人注意，那 传递方法是不是真的会用的那个自己没有探听出来的密码…… 黑瞎子这边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解雨臣便轻轻地晃了晃没有言语的黑瞎子：“想什么呢？称呼吗？” “想你的男宠们，”黑瞎子脱口而出，但又立马抱紧了怀里的人，语气里尽是沮丧的意味，“我听说解总身边一直有各种各样的男孩，我怕用不了多久，你就觉得我烦了。而且……” 解雨臣安抚地摸着黑瞎子的脊背：“而且什么？” “而且……我知道我现在不配，可我还是有点吃醋。”黑瞎子极尽依恋之态，笃定了解雨臣会吃这一套。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解雨臣来说，只要是他，只要有着同僚的事实身份，他说什么做什么，解雨臣都会甘之如饴。 解雨臣的脸在黑瞎子的胸口蹭了蹭，轻笑起来。再开口的时候，语调比刚才又轻快雀跃了一些：“没人碰过我，我也没碰过别人。脏。” 黑瞎子委实不大相信，只是静静听着解雨臣继续说：“只是压力大的时候，叫他们过来表演。就是你上次在酒吧里见过的那种。有时候看他们玩弄各种道具，其实也会幻想用在自己身上。不过我没试过，大概是压力还没有大到需要动用这种释放方式吧。” 说得或许大部分都是真的。黑瞎子在心里消化了一下词句，没有过滤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于是点点头，继续维持着自己深情的假象：“所以，解总只有我一个人对吗？那……可不可以以后也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想只做你的床伴，太没有安全感了。” “那做什么？”解雨臣身上开始酸软，但还是仰起头去和黑瞎子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爱人？” 黑瞎子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对方：“我知道我现在还配不上，但我一定努力。我想成为你能依靠的伴侣。” “好，我等着。”解雨臣闭上沉重起来的眼皮，最后在黑瞎子的唇角啄了一口，躺平在枕头上，“不过现在咱们该睡觉了。” 窝在黑瞎子火热的怀里，感受着坚实有力的心跳。解雨臣在心中默念着：我会不遗余力推你进入他们的窝点内部，协助你用最迅速的方式送出情报。等你顺利完成任务的那天，大概也是我重新站在阳光下和你相爱的时刻。 察觉到解雨臣呼吸开始变得平缓起来时，黑瞎子才慢慢睁开了双眼。他已经翻身过来面冲着自己，脖颈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同时又搭了一条手臂在自己的腰上。 睡颜安静平和，看不出一丁点的凌厉肃杀之气。不得不承认，在黑瞎子见过的人里面，解雨臣算是顶好看的一个了。脾气秉性说不上如何，不过总归不讨厌。 如果没有敌对的关系，黑瞎子觉得自己绝对会主动和他交朋友。可如今……黑瞎子烦闷，他怀抱着罪犯同床共枕，他的模样再清逸俊朗，也是敌人甚至是仇人。 但他又不得不演戏，像洗脑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一样，洗脑自己是深爱解雨臣、恨不得为他献出生命的情种。 又不能完全迷失在这其中，用谎言也欺骗了自己。心中还要留着一丝清明，告诫自己真实身份是警察、自己真正深爱的人是他的海棠。 内心的割裂感让他几乎变成两个人。黑瞎子凝视着解雨臣的脸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完成任务，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突然身边的人发出一声轻哼，接着传来一声呢喃呓语：“瞎子，是我。” 话音刚落，解雨臣猛地惊醒，浑身紧绷着，一副极度警觉的模样。 黑瞎子怔了怔，立即抱着人紧贴在自己的怀里：“做噩梦了是吗？” 解雨臣摇摇头，缓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是。你在喊我，然后说‘是我’。”黑瞎子如实相告。 解雨臣身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胡乱跟黑瞎子解释起来：“我是做噩梦了。梦见、梦见你背着我找了新欢，还要偷偷带他远走高飞。结果登机的时候我才告诉你，你带着的人是我。” “梦是反的，”黑瞎子用睡衣袖子揩去他额间的冷汗，虽然心中疑惑两人刚确定了所谓的关系，解雨臣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执念，但还是低声安抚，“说明我会一直黏着你，你永远都甩不掉。” “但愿，”解雨臣拉住黑瞎子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好了，睡吧。” 两人再次各自闭上双眼，解雨臣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的确做梦了，梦见的是自己穿着一身警服，站在了黑瞎子的面前。后续发生的故事，是美梦还是噩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梦话了。 太致命了，一时放松竟然会出现这个重大失误。如果有第三人在场，这一句或许会惹来祸端。 解雨臣想了想，准备悄悄起身从黑瞎子怀里挪开。装作还是一个人睡，或许会机警一些。 可刚一动作，身子就立刻被黑瞎子抱住，带着睡意又重新把人搂回怀里：“乖乖睡，别怕。我在呢。” 贪恋着黑瞎子的温情，解雨臣放弃了挣扎：算了，就这一晚。 而黑瞎子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在确认了解雨臣入睡之后，才放任着自己进入安眠。 后半夜的时候，解雨臣彻底烧了起来。后穴撕裂发炎导致的高烧令解雨臣浑身酸痛，同时又口干舌燥。 可黑瞎子抱着自己睡得正香。解雨臣舍不得让自己的动作搅了他的好梦。于是强忍着不适，逼着自己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虚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甚至浸透了身下的床单。朦胧之中，解雨臣感觉到了黑瞎子起身。本想睁眼，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只能听见黑瞎子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你发烧了，我出去给你买点药，很快回来。” 药店其实并不远，就算是步行着，也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可黑瞎子这一趟足足用了一个小时。 解雨臣怎么样他不在乎，现在他需要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直到他靠近住宅附近，看见了穿着一身单薄睡衣身形摇晃的解雨臣匆匆走出大门四下张望的时候，才终于劝服了自己：就当他是和海棠无冤无仇的普通人，就当自己正开启了新生活。 这样，面对解雨臣的时候起码恨意不会太过明显。 快步迎上前去，黑瞎子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一把罩在了解雨臣的身上：“怎么跑出来了？” 解雨臣的脸色苍白，又被高烧烧的额头滚烫：“怕你迷路了，想出来看看你到哪了。” 犹豫了一下，解雨臣伸手上前搂住了黑瞎子的腰：“怪我，我忘了把车钥匙给你了。” 黑瞎子推着人进了屋，边走边在心中暗暗吐槽：合着是选择性洁癖，男宠就有资格碰他的车了。不过也是，人都睡了，车算什么。 百般体贴地哄着人喝了药，又在伤处涂了药膏，解雨臣倚在黑瞎子的怀里，纠结再三，开口问道：“你……打过架吧？身手怎么样？” “没输过，”黑瞎子不明所以，“怎么了？” 其实解雨臣多余问这一句，可不问心里又总是担心。听见了黑瞎子的回答，才松了口气：“你养足精神，白天我带你去训练场一趟。” “训练？” “不是，”解雨臣摇摇头，“厮杀。赢的人留下做我的贴身保镖。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管我在哪，你都要在场。即便是高层会议，你也要在附近守着的那种贴身保镖。” 这是解雨臣能不露声色办到的、能令黑瞎子快速探取情报的最快方式。 黑瞎子难得有了发自内心的明显笑意：“放心，我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