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观望不前
第八十七章 观望不前 闵莲君微笑道：“龙族男女生得高大修长，个个俊美高贵。帝后更是人中龙凤，天地至尊，那还能有不好的吗？你的眉眼长得像皇后，身段长得像皇帝。不过呢，你的性子跟他俩都不像。” 方云漪笑道：“怎么说？” 闵莲君说道：“帝后都是唯我独尊的高傲脾气，认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的。臣子们都不敢违拗圣意，也只有我父亲身为蛇族亲信，才敢出言劝谏劝谏。也别说旁人了，帝后夫妻之间一言不合，也会激烈争吵，闹得最凶的时候，还会当着宫人的面儿大打出手，甚至能一连十数天互不理睬，谁也不肯让谁。” 方云漪笑道：“两个人互不理睬，那该怎么和好呀？” 闵莲君微笑道：“夫妻之事，外人如何得知？” 方云漪笑道：“要是换做我跟狼哥哥吵架，别说十数天了，就是一时半会儿我也憋不住，肯定要拼命撺掇他们跟我说话的。” 闵莲君说道：“嗯，我想，你的脾气还是更像方大侠罢。” 方云漪笑了笑，脸色又转为怅然，说道：“闵公子，我真羡慕你，你认识龙帝龙后，他们对你也很好。虽然他们都不在人世了，但在你心里头，他们永远都是活生生的。不像我对他们一无所知，白白做了儿女一场。” 闵莲君说道：“你千万不要伤心，他们都是非常疼爱你的。” 他想了想，说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跟我们蟒蛇差不多长。须知龙族成年之后原形太过庞大，不比其他妖族那么容易修成人身，小时候要吃的苦头更多。龙帝龙后心疼你，从不催逼你变作人形。 “所以你终日就是一条小白龙的样子，卧在寝殿的床上睡大觉。醒来了就要吃要喝，吃饱喝足就缠着人陪你耍子，有时候还在宫殿廊柱上游来窜去，闹得整个紫霄天不得安宁。” 方云漪眉开眼笑，说道：“你说得我像小猫小狗似的。”他心里头甜滋滋的，问道：“他俩都很喜欢我，是不是？” 闵莲君说道：“是啊，皇帝皇后把你宝贝得不得了。你的饮食起居，龙后总是亲力亲为，等闲不让别人插手。 “记得群妖上紫霄天拜贺太子出生，大家千里而来只为了看你一眼。但龙后怕吵着你，开席之后命宫人用白玉金辇把你抬出来，高高在上亮了个相，然后立即送回寝殿去了，前后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只有我在紫霄天住得熟了，龙后后来私下里带我去寝殿看过你几次，别人只有远远瞧过你一次罢了。” 方云漪嘴角边浮现小小酒窝，说道：“没想到你、我、两个狼哥哥还有别人，十八年前其实都见过面了，如今却是相逢不相识，大家都彻底忘死了。” 闵莲君说道：“那也不怪大家认不出你。你小时候一直是龙形，谁也没见过你的人身长什么样。而且你又是朝天教教主的外甥，谁会想到你是龙太子？只——” 他刚想说“只有龙珠剑把你认了出来”，但又想父亡子存，幽冥永隔，唯有龙珠感应父子血缘，提起此事难免让方云漪伤神，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 方云漪笑道：“别人都算了，闵公子既然见过我好几次，那你看见我，心里头难道没有什么异样？你不觉得隐隐有些熟悉，好像从前在哪儿见过似的？” 闵莲君瞅了他一眼，说道：“我看见你，跟你说话，在你身边，心里头确实有些不一样……” 他脸色微红，咳嗽了一声，说道：“不过我再也想不到你会是龙太子。其实一直到现在，我心里还认为你是方少侠，不是龙太子，不是我们的主子。” 方云漪笑道：“我也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伸手搭住闵莲君的肩膀，微笑道：“那你还是把我当成方云漪，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闵莲君轻轻嗯了一声，把右手伸到竹榻外面，随意拨弄地下的一丛花草。 方云漪神态闲散，浑身放松，靠在竹榻上望着天光浮云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朦朦胧胧正要打瞌睡，忽听得外边有蛇族仆从唤道：“公子爷？公子爷去哪儿了？” 闵莲君说道：“我在这里。”起身去推开院门。 三两名仆从忙簇拥过来，说道：“原来公子爷在殿下这里，小的们还在幽竹居找你呢。”又朝庭院里的方云漪下拜行礼。 闵莲君说道：“找我何事？” 仆从答道：“还不是为了接风宴吗？族长说明天正午开席，这回要大操大办好好热闹热闹。族长又说，公子爷跟龙太子交好，知道龙太子素性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唤你过去帮忙布置呢。” 方云漪伸了个懒腰，摇摇摆摆跟到闵莲君身边，闻言笑道：“伯父也太客气了！要我说，接风宴也不必急着明天就办，索性再延后几天，等狼哥哥他们接了老狼王到小龙山，大家一起痛痛快快开怀畅饮，岂不更好？” 仆从赔笑道：“殿下所言极是，但族长说明天就是好日子，没得为了等待狼族贵客，生生耽误了好时辰罢？等到狼王大驾光降，族长自然也会好生为他们接风洗尘，绝不会缺了礼数。” 闵莲君说道：“方少侠，你不如和我一起去瞧瞧？” 方云漪正要答应，那仆从忙道：“这个可不敢劳动太子大驾。族长千叮咛万嘱咐，只要公子爷一个人过去。太子重伤初愈，不能辛苦劳累。再说族长精心准备，就是为了让太子高兴。太子现在就去看过了布置，明天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方云漪乐不可支，追问道：“什么惊喜？是提偶戏还是杂耍？越热闹越好呀。” 那仆从躬身笑道：“保证热闹，保证热闹，您就请好罢！” 闵莲君听他们这么说，只能说道：“那好罢，我自己去就是。”又叮嘱方云漪好好休息，便随着仆从们快步去了。 他走了以后，方云漪独个儿在院中走了几圈，风吹草摇，云影浮动，只觉得庭院寂寞，孤清安静。 他心想：“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筹备接风宴，我何不去看一看屠龙圣仙？他若是好些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吃午饭说说话。” 当即出了青竹雅舍，径直回到闵惊鸿的居所潇湘竹阁。侧厢房周围，蛇族亲兵仍然看守得甚为严密。 不知为何，方云漪顿住了脚步，停在一株柳树边上，怔怔瞧着侧厢房紧锁的大门，心中略作踟蹰。 他呆呆出着神，忽然一股热气扑在他耳间，跟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凑得极近，低声道：“你缩头缩脑在这儿做什么坏事呢？” 方云漪啊的叫了一声，耳朵上一阵湿热酥麻，连忙捂着耳朵扭头看去。 只见东迦罗笑眯眯站在背后，雪色僧袍，乌发披肩，齐眉勒着黄金宝珠发链，衬托得蜜色肌肤如同抹了油膏。一对浅棕色眼瞳如同琥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方云漪哈哈笑道：“东禅师，你吓我一跳。这一上午都没见到你，你昨晚休息得好不好？” 东迦罗说道：“我是最清闲的人，除了睡大觉，还能做什么去？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到青竹雅舍去找你，谁知你们都不在。我抓了个人一问，才知道你们都到闵族长那里议事去了。我就回去关照我极乐寺那几名弟子，现在才得空出来。” 他伸出长臂撑着柳树树干，低头微笑瞅着方云漪，问道：“所以你们一大早关起门来，悄悄摸摸商量什么机密要事？你也不叫我一声。” 方云漪笑道：“哪儿有什么机密要事呢？是老狼王要来小龙山，提前派了使臣来知会一声，闵伯父又说了好一会子从前的事情。此刻两个狼哥哥都接驾去了。” 接着把当年闵惊鸿如何和黑豹族结怨、靖太昌如何用昆玉鳞栽赃蛇族的纠葛说了一遍。 东迦罗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无涯盟早就在干坏事了。不过，他的消息倒是灵通，虐杀七狼那次没有挑拨成功，紧跟着没两天就对你下手了。幸好大家都把持得定，没有中他们的奸计。” 方云漪说道：“是啊，那时问鼎峰上宾客满堂，无涯盟的探子必定趁乱混到山上来了呢。” 东迦罗说道：“等到老狼王把你接回哮月城，那就再也没人能害得了你。我也算是……算是没有辜负你母亲、你舅舅的嘱托。我极乐寺那几名弟子都休养得不错，我们会尽快回到中原，邀齐群雄去找无涯盟算账。这毒瘤一日不拔除，江湖上一日不太平，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毒手。” 方云漪感激得不知该如何报答是好，说道：“东大禅师，你为了我送到南疆，倒损折了不少极乐寺的好手。武威关那一次遭擒，连你自己都命悬一线——” 东迦罗笑道：“我这辈子可没有那么丢脸过，幸好你如今平安无事。” 方云漪仰脸朝他展颜微笑。东迦罗也笑了，伸手揉了一把方云漪的头发，说道：“走，咱们去瞧一瞧屠龙圣仙。” 方云漪奇道：“你也来看屠龙圣仙么？” 东迦罗说道：“他救了我寺六名弟子的性命，我很承他的情，现在要去谢他一谢，看看他身子好没好。咱们一起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