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就这样，挺好的

    秦天和秦宇打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6点40分，他俩输完密码、打开公寓房门后，看到封鄞没在客厅里，餐桌上放着两份包装精致的盒饭。两人换好鞋，将书包放到茶几上，发现浴室的门正关着，里面有亮光，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淋浴声。

    他俩吃完晚餐、快收拾完桌子时，封鄞刚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门一被他推开，内里的水蒸气就顺势弥漫到了客厅。封鄞站在浴室门口正在擦头发，上身赤裸，下身围了一条浴巾，似乎没有发现两个弟弟就在餐桌前。

    从秦天和秦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历史书配图上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艺术品，四周还仙气飘渺。

    封鄞的祖母是法国人，所以他的皮肤比秦宇还要白皙，真就和大理石一模一样，骨架、肌肉、线条更是堪称完美。因为他在擦头发，所以双臂抬起，挤压出健硕的肱二头肌，两块饱满的胸肌上挂着水珠，顺着中间的沟壑流淌下去，消失在浴巾里，腹肌足有八块，每一块的形状都恰到好处。下身象征着男性雄伟的部位即使被包裹着，存在感也完全不低，身后的挺翘的双臀更是将浴巾撑起一个夸张的弧度，浑身上下都在强势地散发着专属于成年男性的荷尔蒙。

    他俩其实早就看出来封鄞的身材很好，但没想到那么好。当事人说过，确实常年健身，还行。结果他口中的“还行”，就是这副极品的模样，直接让兄弟俩叹为观止。

    封鄞站在浴室门口擦了将近半分钟的头发，秦宇也盯了半分钟。猛然回过神来，想起秦天也在旁边，怕他多想，于是收起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他，结果发现秦天竟然比他还过分，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盘子几乎都要掉下来，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咳咳......”

    秦宇这么一清嗓子，秦天和封鄞兄弟俩都同时看向了他，兄弟俩跟哥哥打了招呼，没得到回应。封鄞也没有仔细看两个弟弟的表情，而是径直走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拿起旁边的杂志，翻了起来，好像是在专心查阅着什么东西，嘴上若无其事地质问：

    “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啊。”

    上一次封鄞用这种语气跟他俩说话，还是在上一次......也就是暑假第一天的早上，越泽过来看望受伤的封鄞，他俩衣衫不整地从卧室走出来，封鄞勒令他俩回房穿好衣服。秦天和秦宇知道，如果封鄞跟他们说话之前加了“天天和小宇”的昵称，不管接下来的语气再怎么冰冷，语调再怎么强势，都没事。可如果不加称呼，就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兄弟俩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前一后地走到他跟前，像两只犯了错的小狼狗，小心翼翼地试探主人的脾气。秦天走到封鄞的面前蹲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双褐色的眸子写满无辜，秦宇背着手低头在一旁站着，看着无比乖巧。

    两个宝贝弟弟都这样了，他哪里还有半点怒气？恨不得要立刻将人搂过来好好亲亲抱抱，然后跟他俩反省“是不是哥哥刚才太凶吓到你们了”，但还是忍住没有这么做。放下杂志，左手拉住秦宇的手臂，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右手摸了摸秦天的头发，恢复和往常一样温柔的神情和语调：

    “天天，小宇，哥哥没有生气，就是担心，你俩以后可再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兄弟俩冲他点了点头，秦宇看着封鄞依旧有些潮湿的头发以及光裸的上半身，冲他眨了眨眼睛：

    “哥，不去吹个头发吗？虽然没入秋，但晚上还是有些凉。”

    秦天立即起身，拉着封鄞的右手就将他往卧室里带：

    “走吧，哥，我俩去你房间给你吹头发！”

    封鄞被他猛地一拉，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抓紧了围在腰间的浴巾，一边跟着秦天走，一边摇着头笑了笑。他被秦天拉在床脚处坐着，只见秦宇从浴室里拿来了吹风机，插在墙角的插孔上，顺着线走到他跟前，打开低档暖风，对着潮湿的头发就吹了上去，秦天站在另一边配合秦宇用手轻轻拨弄着他的头皮。

    明明自己就能完成的事情，非要两人过来一起帮他，封鄞坐在床边，轻轻地嗅着两个弟弟身上的味道，有汗水和皮肤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也有洗衣液的清香，心里又暖又痒。

    短发吹起来很方便，不到一分钟就干得差不多了。就在秦宇关掉吹风机时，封鄞听到自己洗澡前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叫离床头较近的秦天帮他递过来。秦天拿起手机后不小心瞟了一眼，发现是高逸发来的短信，叫封鄞方便的时候和他说一声，有事汇报。

    秦天把手机递给封鄞后，眼神示意秦宇哥哥可能要忙，于是兄弟俩很自觉地和封鄞互道了晚安，叮嘱他不要忙到太晚，临走时还顺便关上了卧室的门。

    封鄞目送两个宝贝弟弟离开后，敛起嘴角的笑意，起身走到卧室的窗前站着，点开和高逸的对话框，开始打字：

    “说。”

    高逸回复得很快：

    “事情有些复杂，就是在今天下午发生的，不过已经处理妥当。照片现在只有我这儿有，先发给您，您看的时候，一定注意旁边不要有别人。”

    封鄞回复：

    “你发吧。”

    然后，他就收到了高逸傍晚时从李辉的手机相册里拍下来的那张照片，画面的场景是一个空旷的室内篮球场，墙边站着两个少年，身材挺拔，正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接吻，靠墙的那位少年被拍到了正脸，另一位只有一个背影。

    高逸发过来的照片是从另一部手机上被拍下来的，所以像素并不高，但封鄞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立马认出了那两位少年是谁，毕竟一分钟之前他俩还站在自己面前，用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有那么足足五分钟，封鄞就只是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面那张并不清晰的照片，甚至连眼睛都没怎么眨过。突然，他想起来这张照片明显是偷拍视角，因为心里担忧，怕打字耽误事，于是直接拨通高逸的电话，压低声音询问：

    “喂？现在方便说话吗？”

    “您请讲。”

    “照片是谁偷拍的？私家侦探还是别人？除了你我还有谁看到过？”

    “您别担心，听我慢慢解释。”

    高逸花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把下午到傍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对封鄞一一道来，期间封鄞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但高逸能够明显感受到他呼吸频率的变化。

    “大致的经过就是这样。”

    封鄞舒了一口气：

    “行，我了解了。多亏你，也帮我好好酬谢柳姨。那个叫李辉的，你找人继续盯着。”

    “是。”

    挂断高逸的电话后，封鄞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几乎全身瘫软地躺倒在了床上，内心五味杂陈。首先是秦天被小人算计的事，还好有惊无险，否则要是两个宝贝弟弟为此受到什么负面影响，他估计又要心疼到发疯。其次，就是他俩接吻的事。

    是真心喜欢？还是玩玩儿而已？

    只有这两种答案，封鄞在仔细思索之后，选择相信前者。

    秦天和秦宇兄弟俩从小苦到大，根本没有机会和自己一样在成年之前就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加上他俩对彼此的依赖和珍视程度，封鄞宁可相信他们是互相喜欢，也不会认为他们会因为一时兴起而开这种玩笑。

    “原来，天天和小宇喜欢的人，竟然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兄弟俩这一整个暑假以来、在他面前时而过于亲密的行为举止，时而尴尬的眼神交汇，将近半个月的冷战以及今天的晚归，都有了答案。

    枉他绞尽脑汁、抓心挠肺地想了快两个月，还雇了两个私家侦探......原来真相竟如此简单，且“情敌”也近在眼前。他在得知兄弟俩各自有喜欢的人之后，把夺走自己宝贝弟弟初恋的俩人可能的样子都假设了个遍，但就是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

    封鄞此刻不知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的是如果天天和小宇喜欢的是彼此，那么他的内心多少平衡了许多，至少他能接受秦天被秦宇亲吻，也能接受秦宇被秦天爱抚，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难过的是，如果他俩此生认定的人是对方，那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了......

    虽然封鄞表面上欺骗自己说两个弟弟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他作为哥哥，尊重祝福就好。可他心里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那种想要将秦天和秦宇全部身心都据为己有的渴望，随着兄弟俩与自己日渐长久的相处时光愈演越烈。

    不想只作为哥哥去爱他们，不甘心只是哥哥......

    在此之前，他甚至还存在一丝幻想，觉得两个弟弟只是因为年纪还小，看不清楚谁真正对他们好，只要自己继续毫无保留地爱他们，天天和小宇，至少有一个，能够发现他的真心。

    可现在，也许彻底没戏了。封鄞自诩有信心比任何人都爱他们，但唯独不敢用自己的心意去和他俩之间的感情较量。

    他能比秦天更重视秦宇吗？会比秦宇更珍爱秦天吗？

    人家两兄弟从襁褓里就被一起抱去了孤儿院，喝一个瓶子里的奶、睡一张床长大，除了少管所那件事......到现在几乎没有一天真正分开过。

    说白了，当初就是他自己先一厢情愿，因为羡慕人家兄弟俩的关系，所以非要插足，试图分到一些他俩对彼此的好，才上赶着给人家当哥哥。封鄞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动机不纯的第三者。秦天和秦宇就是为彼此而生的，除了对方，他俩不属于任何人。

    可换个角度想，如果天天和小宇以后能够携手一生，他也就不必再操心兄弟俩以后喜欢的人对他俩不好、甚至害他们了。

    “就这样......挺好的......”

    封鄞几乎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从床上站起来，翻出床头柜里的镇静安眠药，没有喝水，直接吞下两颗，向后躺了过去。

    房间里各自安眠的秦天和秦宇，正在睡梦中回味下午在俱乐部洗手间里的难忘又刺激的四十分钟，虽然梦中的画面也会时不时穿插着晚餐后不久看到的、哥哥封鄞过于优秀的肉体......

    第二天早上，兄弟俩起床后发现封鄞卧室的门还在紧闭着，于是轻手轻脚地洗漱、吃早餐，秦宇把煎好的鸡蛋放进保温箱里之后，和秦天一起背着书包出了门。

    开学前的最后两周里，秦天和秦宇发现封鄞似乎变得更忙了，每天早出晚归，而且有几个晚上直接留宿在了公司，根本没回家。他俩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和封鄞谈一谈高三住校的事情，但一直等不到他有空的时候。

    终于在距离开学还有两天的一个晚上，封鄞少见地回来陪俩一起吃晚餐，也顺势谈到了这个事情。秦天和秦宇原本已经做好与哥哥左右拉扯的准备了，熟知封鄞竟然在他提出俩住校的要求后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都没有开口挽留，只是叮嘱了一些关心的话，说行李搬运的事尽管联系高逸，然后低头继续用餐，再没说过一句话。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下午，秦天和秦宇正式离开了封鄞的公寓。高逸开车带他俩回爷爷家取了些秋冬的衣服和被子，帮他们搬进新宿舍，一切都安置好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高逸拿起手机给此刻正在公司开会的封鄞去了个短信：

    “已办妥。四人间，两人同一间。”

    封鄞趁着宣传部刘经理汇报的间歇打开了手机，除了高逸发给他的那一条，还有两个宝贝弟弟的。

    宝贝天天?：“哥，我和小宇明天开学，下午逸哥帮我们取了行李，明早要上课，我俩今晚就住宿舍里，不回去了。这个暑假我们过得很开心，也给哥添了不少麻烦，高三假期不多，但如果有空的话，我俩还会去陪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哪怕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宝贝小宇?：“哥，给你做了晚餐，放在冰箱里，下班回去记得吃。保重。”

    封鄞来回翻弄着手机里和两个弟弟的对话框，对这那两段简短的告别文字反复流连，舍不得退出，又不知如何回复，顿时觉得一股莫名的苦涩感如潮水般涌上心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呼吸整个胸腔都在痛。刘经理发现总裁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对参会的其他成员使了个眼色，放下手中的遥控笔，小心询问：

    “封总，您要是有什么事，咱这个会可以再往后推一天。”

    封鄞听见刘经理的问话，立刻回过神来，将手机锁屏，正经危坐，神色严肃道：

    “没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