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鉴于自己几次有意无意的越线，苏辛卧在床头摆弄了许久的手机，直至周誩放缓了呼吸，脸埋进被子里，双眼自然而放松地闭着，他才蹑手蹑脚地抱着被子去了客厅。 在人离开以后，周誩就睁开了眼睛，望向那微微塌陷的床垫。 苏辛去客厅打了一通电话，隔着房门，隐约可以听见： “我没事，是你要好好照顾身体。”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嗯，我知道，不会见面。” “有合适的房子就搬。” “……” 周誩靠在门后听他打电话。从这个口吻和时间点，对面是李清谈没跑了。 周誩拿着手机，点开聊天窗口，输入：蒋哥，你见过苏哥哥的前女友吗？ 想了想，对方估计看到了也不愿意回他，于是又补了一句：那女的找上门了，现在只有我可以帮苏哥哥。如果你不乐意说，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复合了。 果然发完，蒋槑就立马回了消息：你能帮什么？ 周誩：前几天苏哥哥上微博热搜了你不知道吧？他那前女友好像就是看热搜找的人。 周誩：我明天去找你再说。 周誩本想躺回床上，结果听到客厅动静忽然变大。 偷摸开了道门缝，看见苏辛在电视机前走来走去，步履焦躁。 对面的李清谈嗓门挺大，在安静的氛围下漏麦漏的明显——“孙玥他妈是属狗的吧，这边和我斗法斗得要原地起飞了，那边还能监控道路人的海底捞，真绝，真他妈的绝！” “要不你整容去了，你哥真是搞不动了。” 苏辛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嘴上却还配合说道：“行啊，你给我介绍个技艺高超的整容医生？” 不知道李清谈认不认识技艺高超的整容医生，反正最后那边是把电话给挂了。 然后苏辛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裹着被子缩着腿侧躺地留了个后背给周誩。 早上周誩醒来后，苏辛已经去上班了。 恒温杯垫上放着装进了玻璃杯的豆浆，旁边放着用透明保鲜袋装着的包子馒头——昨晚睡前周誩和他提了一嘴想换个早餐，好久没吃豆浆包子了，结果苏辛果然出去买了豆浆包子回来。 周誩拍了张照片，附了个狗狗眼的表情包：我就知道哥最疼我啦～ 公司最近给他接了部小网剧的男三，在剧中的镜头不算很多，但因为他男团的身份，在旁人的眼里那就是个大花瓶。 好几百万双的眼睛盯着他，就等小破男团成员在剧组翻车，所以经纪人A姐现在看他们也看得严。 又因为周誩倏然成了孤儿，于是成为了A姐的主要关怀对象。 终于在他再一次拿起手机的时候， A姐忍无可忍大步向前，夺过手机啪地摔在了墙上，如果不是有个气囊保护壳，这会儿应该得四分五裂了。 周誩扫了一眼天降横祸的手机，把视线转回来，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喊了声：“A姐。” “meaning，我希望你有分寸一些！我知道你刚失去亲人状态不好，但你现在这一天天是怎么回事？踩着点下班？你别怪我说得直接，生活还得过，你和公司有合约，你怎么也得工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家境不好吧，难道你指望你哥的那点遗产能够养活你下半辈子不愁吃穿？当初是谁和我言之凿凿地保证任凭公司安排行程，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的？“A姐操着剧本卷成筒状在他脑门上敲了几下，“你有看手机的功夫多看看剧本行不行？你看看你那糟心的演技。” 周誩接过剧本，问她：“真的很烂吗？我现在可是每天都在很努力地锻炼演技呢。” 后来哪怕今天没有他的戏份了，他仍然被A姐摁在片场观摩演技。A姐是整个团的经纪人，不是他一个人的，所以从公司调了个助理看着他。在他面前意有所指地交代，只要前脚踏出片场，后脚就得报备，否则直接滚蛋！ 反正不是A姐本人，周誩就和被勒令不准重油重咸吩咐了医嘱的大爷似的，捡了手机又划拉上了。 小助理敢怒不敢言。 直到晚上九点，才被恩准离开。 小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周誩停下来，睨着他：“你还跟着？是不是要跟我回家了？” 小助理是新来的，缩着脑袋问：“哥您不回公司宿舍吗？” 还不及他的答案出来，小助理突然被那眼风刺激得一激灵，连声说道：“啊，对不起。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会告诉A姐的！”然后撒腿就跑了。 “……什么意思？”周誩不明所以地嘀咕。 迎面走来两个工作人员眼含笑意，然后俩脑袋靠在一起说着他能听到的“悄悄话”：“meaning应该也挑人吧？这小助理想什么呢？” “怪人小孩做什么，他要不花名在外，谁会多想！” …… 到蒋槑楼下的时候差不多快十点了。 周誩点了根烟坐在驾驶座上。 大概是牵扯到苏辛，蒋槑来的很干脆，没多久就出现在楼梯口——这个时间点穿得却不是家居服，这是在防备他？ 除他以外，楼梯口还出现个虚头巴脑的身影，周誩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刚点燃的烟又给熄了。 刚钻进副驾的蒋槑略带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周誩的语气不大好，“蒋哥你到家楼下赴约还带个小尾巴啊？” 蒋槑这才发现迅速返回黑洞洞拐弯处的小屁股墩。蒋银自以为在黑暗之中藏得很好，实则从他们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他两颗清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往这儿望。 蒋槑又看了一眼他刚熄灭的烟，没说什么。 “怎么发现的？”蒋槑问他，“那前女友。” 周誩就把自己剧组就在那女法医小网剧隔壁的事儿给说了。那女法医的剧组简直是穷得一批，所以圈子里压根儿没人指望他们能靠这部戏混出什么出息，结果人就把白嫖豪车的镜头给拍了，经费能省一点是一点，这就顺着风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结果刚上去看关联词就发现苏辛戴着个墨镜，靠着阿斯顿马丁的照片。 周誩像是要找共鸣似的，说：“你知道他那辆车吧？一放地库能放好几个月，也不让碰。我都怀疑过那是不是放了辆模型。” 结果蒋槑冷冷清清地说了一句：“坐过。” 周誩震惊道：“什么？” 蒋槑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坐过。” 周誩没说话，但他估摸自己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蒋槑故意刺激他似的，说了句：“你没坐过？哦，你以为是模型，那你应该连车都没碰过。” 周誩心里只剩下一句话——追个屁！ 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知道自己的腌臜心思之后更是敬而远之。可周誩却有些自虐地想道，真像，仿佛周涵还在似的。 别说好好说话了，非得扎针似的戳人才舒服。 “我可以利用公众影响力让互联网舆论发酵，京城的那个孙家不想丢脸就势必得管好她。” 周誩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方向盘上，蒋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开门要下车。 “你不信我？”是笃定的语气。 蒋槑那一眼仿佛看什么幼稚的人似的，说：“你以为苏家是哪个苏家？李清谈能做到的早就做了，你凭什么认为这样就能和孙玥对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孙玥？我见过，虽然是偶然瞥见他们吵架，但那可是被哥护在心尖上的人，我还没有见过他对谁是满眼的不舍、心疼、宠溺。他们可是一对拆不开的璧人。” 周誩的坦诚也不算徒劳无功，至少蒋槑也毫不顾虑地暴露了他隐匿在清冷背后的毒舌。 他向苏辛敞开的或许是柔软的那一面，但还有恶劣的另一面却是留给了周誩。 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似的，周誩回道；“李清谈做不到是因为苏辛不想，但我可以让他想。” “小朋友，别高看你自己。” 临走前，蒋槑留了个忠言。 接着周誩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可以。 人不要脸则无敌，何况周誩这人有脸？